接觸到謝奕修的視線,岑遙立刻臉紅了。
她局促地道:“你彆在外面說這些。”
周圍遊客不多,都是外國人,謝奕修低頭看著她,語氣放鬆:“他們聽不懂。”
岑遙又小聲解釋道:“我當時以為你不會看私信,那些話都是隨便說說的。”
“可我不是隨便聽聽的,”謝奕修整理了一下滑雪服的袖口,“當真了。”
岑遙輕易地被他哄住了,畢竟話確實是她說的,她飛快地瞄了謝奕修一眼,臉上浮現出一副糾結的神色,最後答道:“等我原諒你的時候。”
兩個人乘著傳送帶到達坡頂,謝奕修帶岑遙上的是初級雪道,儘管如此,岑遙望著漫長的斜坡,還是感到有些恐懼。
她伸出戴著手套的手,不太靈活地拽住了身邊男生的衣角:“謝奕修,這裡好陡。”
謝奕修說“不陡”,自己先從坡頂滑下去,利落地轉了個彎,面對面地停在了岑遙前方的位置,跟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開始教她一些屈腿內八控製速度的技巧。
察覺到雪板開始滑動,岑遙又新奇,又擔心自己控製不住,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很好,”謝奕修給出了肯定,陪她一起繼續往下,“頭抬起來看路。”
岑遙還不能很好地維持身體平衡,剛滑下去沒多少距離,一抬頭看到雪道的坡度,膝蓋一軟就要往前倒。
謝奕修一直注意著她的腳下,已經做好了準備,看她要摔,便微微俯身,讓她準確無誤地跌進了自己懷裡。
岑遙害怕摔倒,在碰到謝奕修的第一秒,就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像隻小樹袋熊一樣粘到了他身上。
謝奕修感覺到小姑娘的氣息拂過自己耳畔,扶著她的背,眼皮輕輕地動了一下。
“這麼怕?”他問。
岑遙停了停,誠實地點頭,頭發跟謝奕修的外套產生了沙沙的摩擦聲。
謝奕修空出一隻手拍了拍岑遙的腦袋:“大膽點。”
他幫岑遙站穩,給她把丟出去的雪杖撿回來,耐心地引導著她,帶她繼續滑。
這一次岑遙比剛才適應多了,她剛開始還不敢滑得太急,等雪道過半的時候,就敢慢慢拉開兩條雪板前端的距離,讓速度變得更快,謝奕修看她掌握了基本的要領,便改成在她旁邊跟著她。
快到坡底的時候,在岑遙前方滑行的一個外國小朋友突然停了下來,蹲下去刨地上的雪跟同伴打雪仗,岑遙嚇了一跳,眼看自己馬上就要撞到他,她手忙腳亂地要轉彎,但因為掌握不熟練,她剛險險繞過小朋友,就因為重心沒把控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為衣服穿得厚,倒是不疼,隻是她的核心力量比較弱,雪鞋和雪板又特彆重,岑遙發現沒有謝奕修扶著,她根本站不起來。
好在已經到了坡底,也不會妨礙彆人,岑遙就用這個坐在地上的姿勢,帶著雪杖,一點點爬到了旁邊不會有人經過的空地。
她爬過去的時候,謝奕修已經滑到了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要拉她起來。
岑遙坐在柔軟的雪面上,被暖融融的陽光照著,覺得很舒服,便耍賴一樣對謝奕修說:“不想起來。”
謝奕修卻沒把手收回去,一定要把岑遙拎起來:“地上冷,彆在這坐著。”
岑遙不太滿意地看著他,在謝奕修抓起她的手時,她一下子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悄悄使出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他一下。
謝奕修沒防備,真被她拽得一個趔趄,向前倒過去。
賽車手的反應速度比普通人快,謝奕修怕壓到岑遙,及時地調整了重心,最後倒在了她旁邊,順便把岑遙也給帶倒了,兩個人隻有手牽在一起。
岑遙暗算成功,笑盈盈地轉過臉取笑謝奕修:“你好笨。”
笑意如同點點星光散落在她的眼眸之間,謝奕修看了她片刻,忽然扣住她的手,臉貼了過去。
一個短暫而溫熱的親吻。
謝奕修退開的時候低聲說:“還是草莓味。”
岑遙還沉浸在方才的那幾秒鐘裡,沒反應過來:“……什麼。”
謝奕修盯著她的嘴唇,輕描淡寫道:“我說你的唇膏,還是草莓味的。”
岑遙的睫毛顫了顫。
跟謝奕修離得太近,他的聲線輕而易舉地在她的耳膜上引起振動,伴隨著她的心臟共鳴。
心跳比剛剛踩著雪板滑過坡面的時候更快了。
謝奕修的視線太直接熾烈,岑遙不敢看他,胡亂撐著地支起了身體,拙劣地轉移了話題:“你滑雪好厲害,是不是專門學過。”
“以前比賽完會玩這個放鬆。”謝奕修說。
岑遙“哦”了聲,因為謝奕修的工作室很少會放他私人行程的物料,所以她以前都不知道他這麼會滑雪。
“那你可以滑一下給我看嗎?”岑遙期待地看向他,用被手套包裹住的手比劃起來,“我想看那種斜著滑來滑去特彆帥的,你會不會?”
謝奕修從岑遙連比帶劃的描述裡明白了她想看什麼:“那個叫八字刻滑。”
他站起身,順便把岑遙也扶起來,然後脫了板子抱在手裡,讓她在這裡等著看。
岑遙遠遠看著謝奕修坐著傳送帶上到坡頂,從坡頂俯衝下來。
她不懂那些專業的動作,隻能看出他的風馳電掣,謝奕修腳底的那塊單板十分聽他的話,像跟他融為一體,在雪地上激起一片驚濤駭浪般的細雪。
雪場上的所有人裡,唯獨他在熠熠閃光,全世界都好像他的背景。
很多人停下來看他,岑遙心底湧起一種驕傲的心情。
她突然特彆想看他回到F1的賽場上,在圍場裡開著賽車全速衝刺的謝奕修,一定會比此刻更耀眼。
謝奕修即將到達坡底的時候開始減速,快滑到她附近的時候,他被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女生給攔住了。
對方用英語跟謝奕修說話,雪場上風
大,岑遙沒太聽清,隻看到謝奕修朝她的方向彆了彆下巴,而後對那個女生說了些什麼,女生露出遺憾的神色,聳聳肩離開了。
岑遙這才用雪杖支著地慢吞吞地滑過去,停在了謝奕修面前。
他好像很想拿到她的誇獎,問她:“是你想看那種滑來滑去特彆帥的麼?”
岑遙不作聲,過了一會兒說:“剛才那個女生誇你帥了嗎?”
謝奕修看起來有點想笑,不過忍住了,隻說沒有。
岑遙想問那她說了什麼,但又不想表現得那麼小心眼,謝奕修看出來了,狀似無意道:“不過說了彆的。”
岑遙果然上鉤了:“說了什麼?”
“你原諒我就告訴你。”謝奕修說。
雖然心裡已經原諒他了,但岑遙不想表現得那麼容易被他拿捏。
“不許威脅我。”她惡狠狠地說,同時打算要一個人滑走。
謝奕修個子高,手也長,一抬胳膊就拉住了她。
岑遙想掙脫,謝奕修怕她摔倒,喊了聲“遙遙”,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訴了她:“她以為我是雪場的教練,問我能不能給她糾正幾個動作。”
“那你怎麼說的。”岑遙問。
“我說不方便,”謝奕修替她拂掉一點粘在頭發上的雪粒,目光溫柔而專注,“因為我在追你。”
岑遙呼吸一滯。
仿佛整個北半球的陽光都在這一秒穿山越海而來,經由他的瞳孔落在她身上,讓這場冷春極速融化,雪季終到結尾,無數個夏日就要噴薄而出。
謝奕修接著問她:“要不要拍照?”
看上去正在學著做一個合格的男朋友。
“要呀。”岑遙說。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遞給謝奕修:“你蹲下拍,這樣會顯得我高一點。”
中午兩個人在雪場的餐廳吃了飯,謝奕修開了車來,下午載岑遙回到羅馬市區,租了一台《羅馬假日》裡那樣的Vespa摩托,陪她去找電影裡出現的真理之口。
坐在後座上摟著謝奕修的腰,岑遙的頭發在風裡飛起來,她把臉貼著他的後背,對他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幻想過以後的男朋友真的能像這樣騎車在羅馬帶我去找這些地方,還要像電影裡那樣去船上跳舞,還有……”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小下去。
“還有什麼?”謝奕修問。
岑遙不好意思地說:“……還有去教堂結婚。”
在《羅馬假日》裡,Ann公主和派克為了向警察解釋為什麼騎摩托車衝撞行人,編造說兩個人是未婚夫妻,這麼著急是為了去教堂結婚。岑遙很喜歡這個借口。
“前面就有個教堂。”謝奕修說。
岑遙摟在他腰上的手動了動,說話也結巴起來:“現、現在就去嗎?”
她聽到了謝奕修從鼻子裡發出的一聲輕笑。
“今天不去了,”謝奕修在路口轉了彎,“不過遙遙,等你想結婚的時候,考慮一下我。”
他身上的溫度透過外套傳到岑遙身上,她想,她不會考慮彆人的。
隻有他。
在和煦的午後陽光裡,他們從街邊的鬆樹下經過,謝奕修又問:“為什麼那麼喜歡那個電影。”
“其實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啦,”岑遙抱著他說,“雖然男女主角最後沒有在一起,但有過相愛的瞬間就好了,而且還是在這麼漂亮的地方談戀愛,想起來就覺得好浪漫對不對。”
說完之後,她又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樣看的話,我們現在也好浪漫。”
她來到了曾經她覺得很遠的羅馬,也得到了比羅馬更遠的謝奕修。
從小到大許許多多的願望裡,他是她最不可思議的那一個。
而她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