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岑遙走學校的審批程序請了假,辦好護照和簽證,做了充分的旅行準備,還跟丁月和岑襄一起去4S店定下了一台新能源車。
提到車之後,岑遙在網上查了攻略,開始按自己之前的設想,認真地給車子改色和打扮,就像她說的那樣,想讓它跑在路上的時候,彆人一眼就能看到。
她訂完機票,在私信裡收到了謝奕修的消息。
他查到她的機票信息,給她安排了接機和酒店。
時隔這麼久,岑遙終於又給謝奕修發了私信。
她問:“你也在嗎?”
仿佛是怕她有顧慮,謝奕修說:“隻給你住。”
岑遙沒再回了,但她心裡其實希望謝奕修也可以去的。
畢竟她當初的願望,是跟喜歡的人一起去羅馬。
突然有了一件期待的事情,岑遙的心情都比平常輕快,她開車回家吃飯,丁月都看出來了,問她怎麼這麼高興。
岑遙笑眯眯地說:“因為爸爸媽媽給我買車了呀。”
“買車有這麼高興?你之前不是還一直不想買嗎。”丁月說。
岑遙鼓了鼓臉頰,最後決定給丁月透露一點:“我覺得我快要跟我喜歡的人複合了。”
丁月聞言,神情變得有些無奈,看岑遙興高采烈的樣子,也沒說什麼掃興的話,隻道:“那這次你可得把男朋友帶回來給我和你爸爸看看。”
岑遙說好,看著丁月的時候,有點想象不出來這麼威風的媽媽發現自己男朋友是謝奕修之後,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不久之後,當飛機在天氣晴朗的航線上飛行,岑遙坐在窗邊,看著機翼掠過薄雲,忽然覺得自己在普通平凡的生活裡觸碰到了突如其來的自由。
在她的生命中,能跟這種自由聯係在一起的,好像一直都是謝奕修。
他像觸不可及的風景,像一切美好又遙遠的事物,有如一座無法抵達卻必定存在的玫瑰莊園,讓人連想到他的時候都會覺得滿足。
航班在飛越七個時區之後落地,岑遙拿著在飛機上填好的入境卡,過了海關取到行李,被前來接機的工作人員送到了酒店。
司機是華裔,在車上用中文問她打算哪天去滑雪,說是謝先生打過招呼,因為雪場離羅馬市區比較遠,讓他到時候送她過去。
“後天吧,我在飛機上沒休息好,現在好困,想先睡一天。”岑遙說。
司機禮貌地說好,向她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
到了酒店已經是晚上,岑遙放下行李,洗了個澡給手機充上電就睡下了,醒過來之後自己出去轉了一圈,隨便找了點東西吃,傍晚給司機打電話,約好了去滑雪場的時間。
第二天一早,她就坐上了開往市郊的車子,司機告訴她今年意大利恰逢冷春,所以直到前幾天都還在下雪,她幸運地趕上了這個漫長的雪季。
到達雪場所在的那座山腳下時,對方接了個電話,習慣
性地使用了意大利語,岑遙聽到一個類似“謝”字的發音,等他放下手機,她忍不住問:“謝奕修也會來嗎?”
工作人員笑了一下,抬起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這是秘密。”
但秘密很快就不是秘密了,因為岑遙推開車門下去,一眼就看到離她不遠的地方,謝奕修正背對雪山站著。
他穿一身黑色的滑雪服,被清透的陽光勾勒出了年輕挺拔的身體輪廓。
兩個人的目光對上,岑遙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腳下踩著一層積雪,她慢慢地走向他。
岑遙來到他面前,還沒來得及叫他名字,謝奕修就低下頭,一瞥她露在外面的手:“怎麼不戴手套?不冷?”
岑遙從外套口袋裡把手套拽出來:“在這裡。”
謝奕修看她一眼,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手套拿過來,握起她的一隻手,替她戴上了。
熟悉的體溫順著他的指腹傳遞到了岑遙的皮膚上,她沒有拒絕,仰起臉望著謝奕修,男生的眉目因為光影形成的明暗對比,顯得益發深邃。
謝奕修邊替她戴手套邊說:“有件事沒告訴你,送你的那個相框,裡面那張照片是我拍的。”
岑遙猜到了他想說什麼:“是在這裡拍的嗎?”
謝奕修點點頭:“不算遠,之後可以帶你去。”
給岑遙戴好手套之後,謝奕修牽起她的手,帶她去雪場入口的遊客中心。
這天的遊客不多,走在寂靜的雪地上,岑遙說:“你發給我的文檔和私信,我都看過了。”
謝奕修側眸去看她:“那你原諒我了麼?”
岑遙假裝思考了一下,說:“看你表現哦。”
謝奕修的眼底多了一分笑意:“好,看我表現。”
往前走了一段路,岑遙又開口道:“其實我當時那麼生氣,是有原因的。”
頓了頓,她接著說下去:“我很早就開始崇拜你了,在我心裡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接受不了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情,不僅是騙我,還有浪費你自己。”
謝奕修低聲說:“遙遙,對不起。”
岑遙搖搖頭:“但是後來我想,我對你的要求有點太高了,之前我們班的讀書角裡有一本家長捐的《維特根斯坦傳》,那本書小朋友看不懂,我有一天拿起來翻了翻,它還有一個副標題叫‘天才之為責任’,是說作為天才的人必須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我對你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潛意識裡覺得你必須是那種不可以犯錯的人。”
她輕輕晃了晃被謝奕修牽著的手:“可是不犯錯,好像沒有人能做到,對不對。”
明朗的日光落在身上,岑遙又跟謝奕修說了很多。
她說自己買了新車,把車身改成了像早春櫻花那樣的粉色,已經上路開過好多次,還說她看到以前發給他的私信,想起了很多本已經忘記的事情。
說到這裡,她突然有些懊惱:“所以第一次回我的就是你,不是你的工作人員
是不是?”
謝奕修抬了下眉,不動聲色地問:“第一次是哪次?”
岑遙不假思索地答道:“就是我叫你老公的那次。”
她看到謝奕修偏過臉忍笑,才意識到他是故意的。
岑遙生氣了:“謝奕修!”
謝奕修逗著她道:“乖,再叫一聲。”
岑遙說不叫,又氣呼呼地說:“你不是說以後不欺負我了。”
“這個也是欺負你?”謝奕修隔著手套捏了捏她的手,眼神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岑遙總覺得他還省略了什麼話沒有說。
謝奕修陪岑遙走進遊客中心租雪具,岑遙聽著他跟那些外國人用意大利語流利地交流,才意識到原來他會說這麼多種語言,那些聽不懂的單詞掠過他的嘴唇,好似都帶上了淡淡的清冷味道。
“你會講意大利語呀?”岑遙問。
謝奕修說:“會一點,因為比賽的時候要跟很多國家的車手交流,多少都學了幾句。”
問過岑遙的鞋號,謝奕修從工作人員那裡把雪鞋拎過來,陪她去儲物櫃附近換鞋。
雪鞋很沉,岑遙坐在長條椅上,開始推鞋子後面的卡扣帶。
卡扣有些乾澀不靈便,她用了很大的力氣也沒能合上,指尖都有些泛紅了。
正要向謝奕修求助,他就已經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扶著她的小腿,另一隻手幫她扣雪鞋上的卡扣。
謝奕修的手很大,岑遙的小腿被他握著,能感受到從他掌心傳來的力道。
某些記憶被喚醒,岑遙還記得那隻手曾在自己身上留下怎樣的痕跡,她直起身,撐在身側的指尖下意識地收了收,耳廓也跟著熱起來。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謝奕修蓬鬆細碎的黑發,和非常高挺的鼻梁。她正出神,他就已經幫她把卡扣調整到了合適她腿圍的鬆緊,卡上了扣子。
“這樣可以麼?”謝奕修抬頭問。
岑遙回過神,不太自然地偏開視線點了點頭。
謝奕修好像猜到她為什麼走神,用漆黑的眼眸盯了她幾秒,站起來的時候,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岑遙是第一次滑雪,謝奕修給她租的是比較容易學會的雙板,他有基礎,用單板。
跟謝奕修走出遊客中心去乘坐上坡的傳送帶,微涼的風順著臉頰吹過去,岑遙忽地想起件事,她轉身,問站在她後面的謝奕修:“你說高中參觀天文館的那次是為了我才去的,可你當時明明都不認識我。”
“認識。”謝奕修說。
他提醒她:“你不是給過我冰淇淋麼?巧克力味的。”
岑遙微微睜大了眼睛:“你記得。”
謝奕修“嗯“了聲:“那天之後我還買了冰淇淋去等你,不過你沒來。後來我問了彆人你叫什麼,去你們班門口找過值日表。”
還在藝術節上看過她的畫,幾年後又搜到了她的微博。
對他來說,她從來都是最特彆的那一個。
“但你高中的時候一直躲著我,路上碰到從不跟我打招呼。”謝奕修又說。
岑遙動了動嘴唇,最後小聲告訴他:“我不敢。”
不敢跟他打招呼,因為覺得他肯定不會記住自己。
“這也不敢那也不敢,”謝奕修挑了下眉,“在私信裡叫我老公的時候怎麼那麼痛快?”
而後他放低了聲音:“還說要親我,什麼時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