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逢生 段圓圓那頭在給春桃置辦東西……(1 / 1)

圓圓記事 竹筍君 8763 字 6個月前

段圓圓那頭在給春桃置辦東西, 大家心裡都有數,寧老爺是被大少爺孝順過去的,估計不到死是回不來了。

家裡剩下的妾也就一個春桃, 把她發嫁出去宅子裡就真的隻剩大少爺一家三口了。

這麼大的宅子想想就空得嚇人。

下頭人平時活得都像隱形人, 隻有主子多的時候宅子裡才有活人氣,寧家嫡枝這麼冷冷清清的氣氛真有點兒不好說, 有些丫頭晚上起夜都得你拉我我拉你一起去。

段圓圓暫時還管不到這個上頭,她和陳姨媽坐在一起問春桃有沒有想嫁的人, 或者還要添置什麼東西。

她屋子裡好多給幾個大丫頭準備的東西都還沒用,什麼紅蓋頭紅嫁衣的, 紗衣羅衣也到出嫁的年紀了, 但看著還不是開竅的樣子, 一說要不要成親, 臉色難看得像要被人拖出去賣了似的。

段圓圓也不催她們了,她身邊的丫頭不愁找不到男人,等她們想嫁的時候再說吧。

但準備的衣裳白放著就過時了,趁著還沒過時, 段圓圓就把東西拿出來裝給春桃。

春桃穿不完還能拿到外頭賣一賣,寧家的衣服料子都是好東西, 不愁賣不出價, 也算青羅她們給的添妝。段圓圓給的是銀子,四十兩銀子。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這一天, 春桃數著錢,抱著紅蓋頭激動得直掉眼淚。

她這輩子還沒想過自己能有帶著嫁妝,頂著紅出嫁的一天!

她跟著寧文博那天連張新床都沒有,跑進去被按在桌子上就成了事,寧文博又摳, 第二天連隻花簪子都不給她,還是陳姨媽讓廚房煮了幾個紅雞蛋讓她分給丫頭姐妹們吃。

春桃到現在都還記得院子裡姐妹們鄙夷的眼神,以後這些統統都不會有了!

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感謝的話,陳姨媽聽得發笑,趕緊打斷她問到底有沒有看上的人,要是沒有看上的就到寧家其他宅子裡待著請媒婆慢慢看,賣身契陳姨媽也沒打算捏著,人既然要走還是乾乾淨淨地走更好。

春桃扭捏著半天不吱聲。

段圓圓看春桃那樣子好像是有的,她擠眉弄眼地衝陳姨媽笑,滿臉都是“這丫頭搞不好要砸你手裡了”。

宅子裡看上的人還能是什麼人?寧家的小子唄?

誰這麼大膽子能在寧家跟春桃看對眼啊?

陳姨媽瞪段圓圓一眼,還是細言細語地笑:“成啊,還能動心是好事。說出來讓大家一起聽聽,要是個壞的,立馬就打發了他。”

春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不是宅子裡的人!我再賤也是太太院子裡出來的人,怎能不清不楚的跟小子們網上?”

陳姨媽笑得更真,問她:“自家姐妹,看你唬得這樣兒,起來說話,大好的日子跪什麼?”

春桃直著身不肯起來,她仍然不放心大少爺,萬一以後他想滅口,捏她還不睡跟捏螞蟻似的?

她要離寧家遠遠的,還讓他們不能動她!

春桃戰戰兢兢地說,她瞧上的那個男人是個賣油的,每天走街串巷挑著油桶子在附近兩條街賣。

寧老爺回來這麼些日子,她累得不行經常偷摸溜到後門稱瓜子,隔三差五也能遇見他。

段圓圓知道這個,寧家的院子再大也是巴掌大的天啊,小子們替這個辦差替那個辦差可以出門晃蕩放風,丫頭們婆子們大半兒都得在屋子裡熬到死。

也不知道是誰,想了個法子出來,拉著姐妹一起到門上說要買瓜子還奶奶太太吃,說小子們不會買東西老是被人騙。

門房想著有他看著倒也不妨事,就溜到寧宣跟前說好話。

寧宣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知道她們在門上買瓜子兒也是想沾沾外頭的人味,所以很快點了頭,隻是七天隻許過去一次,每次過去門房就點一炷香,香燒完了人就得回院子裡待著。

七天一炷香的時間看一個門的天地,門房可天天都能看,難得連老太太都沒反對。

這規矩就這麼用了十來年,大家都很珍惜這個機會,從來沒人鬨出過事。

春桃現在……

陳姨媽臉有點不好看,她問春桃有沒有不代表真希望她有,更不希望她私相授受。

這事要是讓寧宣知道,以後宅子裡的丫頭婆子都彆想再跑到門上放風了。

難道就這麼讓她們在屋子裡待到天荒地老白發蒼蒼?

就是看上了那東西,跟她說一聲能死?

陳姨媽沉住氣哦了一聲,問:“那個的是誰啊?”

春桃已經快嚇哭了,顫聲說也姓寧。

寧家都是生意人,一條街上就是個賣耗子的也不可能有二姓啊。

賣油郎是三條街外寧家油坊的小兒子,家裡還算殷實,隻是前頭有五六個兄弟姐妹,他還是姨娘生的,爹在時還好,爹一死家裡連他站的地兒都沒了,嫡母按著規矩把他的錢財分給他以後就再也沒走動。

他帶著姨娘在城裡被幾個兄弟壓得死死的,生意始終做不大,他憋著一口氣想混出點名堂,始終就沒成親。

認識春桃之後他慢慢“想通”了,半輩子過去了人也不活一口氣,隻活一口飯了。他覺得離開城裡到隔壁鎮離幾個哥哥遠遠的也挺不錯,很快他就為隔壁鎮買了店面,準備把姨娘和春桃接過去。

兩個人竟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遠走高飛的地步!

段圓圓目瞪口呆,給春桃點了個讚。覺得春桃真不愧是陳姨媽身邊唯一留到現在的大丫頭,瞧瞧人家不聲不響地做的這事兒。

這可是一婚的男人!而且還是五服外的寧家遠親,不說表哥本來就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他對寧家人還格外有責任感,遠親也是親,春桃嫁過去成了寧家的婦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越過她的丈夫把她怎麼樣。

但春桃趁著防風的時候跟人眉來眼去壞了寧家的規矩。

該死的規矩,寧家哪有規矩!幾個爺們兒誰有規矩了?

段圓圓有點頭痛,又有點欣賞春桃為自己掙命的做法。

真是不知道叫她怎麼辦才好……

春桃怕事有不成,慌忙磕頭道:“賣油的說了,他會托媒婆過來,到時候媒妁之言一過,誰也不知道我們認識,不會讓家裡蒙羞!”

陳姨媽也頭疼,這不是她答不答應的問題,是她怕事情傳出去讓人說寧家家風不嚴,她和圓圓可跟春桃都是寧家後院的婦人。

一個不忠,另外兩個能乾淨到哪裡去?

幾個人說著話,外頭媒婆已經上門了。

春桃是婢妾,大家叫她姨娘,實際上依然是是主家的奴才。

媒婆舌燦蓮花也隻說是討陳姨媽的大丫頭,不說是討寧老爺的妾,不會讓外頭人說閒話。

陳姨媽還讓人去打聽了一下,那個賣油的已經在隔壁鎮買了間小鋪子紅紅火火地開起來了,就差個當家的女主人進門。

隔壁鎮沒人認識春桃,陳姨媽還是點頭了。

她說:“你去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也不要再叫春桃。”陳姨媽問:“你以前叫什麼?你改回你爹娘的姓罷。”

春桃喃喃地說自己已經忘了自己姓什麼了,她叫春桃的時間比她留在娘老子身邊的時間久得多,誰還能記得自己姓什麼?

說完春桃就趴在地上哭。

陳姨媽想了想道:“不管怎麼說,你也跟了我一場,既然沒有姓,以後你就姓陳,叫陳逢生,在我身邊的時候你隻為自己著想,所以你要當姨娘我就讓你當,因為我不想身邊有心思活的人。誰知道最後隻有你一個心思活的人吃陽間米吃到現在?”

但是嫁了人,能不能活到老就不知道了。

“姨媽在說讓你你嫁了人,也彆忘了自己怎麼活到今天的。”段圓圓輕輕地說。

春桃是寧老爺的老婢妾。

陳逢生是新的。

她想做陳逢生,不想做春桃。

陳逢生心裡酸酸的,以後自己就不是個東西是人了。

處理完陳逢生的事,寧家徹底閒下來了。

段圓圓趁著自己還能動就招呼著丫頭婆子一起大掃除,務必要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掃一遍。

她讓寧文博這事敲了個警鐘,屋子裡毒不毒的進門跟賣菜似的容易。

以後毒死他們三個就好玩了。

寧宣也是這麼想的,可他忙,沒有太多時間耗在家裡,段圓圓拍著胸脯把事情都接過來,沒事就在院子裡轉悠看青羅她們打掃主人住的院子,寧宣看她忙得像個小陀螺有些擔心。

“家裡這麼多人何必你親自去?”他靠在椅子上說。

段圓圓輕輕歎了口氣:“要是我不看著怎麼知道乾不乾淨?”她把表哥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穩婆笑:“奶奶在屋子裡走動得多,彆看瘦都是勁肉,讓她去吧,我跟著呢。”

寧宣沒聽她的,他覺得下頭人容易偷奸耍滑不惜傷害主子身子骨再治好來討好人。

他也找了好幾個穩婆回來,於是分開問了人,看大家沒竄供,仍然這麼說才同意表妹親自去整理。

有段圓圓監督,大家收拾得都很用心。

段圓圓想收拾的是有毒的東西,她讓大夫和穩婆混在粗使丫頭群裡跑進去偷偷摸摸地查看。

毒沒找到,汙貓皂狗的東西還真不少。

什麼包在紅紙裡的頭發,鞋底子裡的生辰八字,都有不老少。

積年的老宅子,埋了一代又一代人,段圓圓和寧宣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睜隻眼閉隻眼把這回放過去。

要是真查起來個個都不清不楚日子就沒法過了。

但宅子裡還是清風雅靜的,生怕被人揪出來打死發賣,結果一直到五月份,寧宣段圓圓和陳姨媽都跟沒事兒人似的。

大家略略放了心,估摸著算是逃過一劫了。

花轎抬著陳逢生出門那天已經是五月份,天已經熱起來了,段圓圓帶著八個多月的肚子在屋子裡做布娃娃玩。

寧家難得熱鬨一回,她說:“讓她們都穿自己喜歡的衣服高高興興玩一玩罷。”

丫頭婆子都跟從牢裡放出來似的,掐著桃李杏花戴在頭上,穿著簇新的衣服在院子裡跑前跑後,瞧著花花綠綠的一片格外喜慶。

終於有點兒喜意了,段圓圓瞧著也高興!

很快到了吉時,喜樂響個不停,寧家前院也擺了兩桌酒讓人嘗嘗喜味兒。

添妝隻有陳姨媽露面,陳逢生畢竟是個丫頭,人多了要叫人說寧家排場大。

寧宣隻沾了沾唇就回來了,畢竟是寧家人他一點面子不給也不好,但要熱情寒暄他也做不到。

於是他很快從外頭回來,身上還是一身的馬味。

寧宣笑盈盈地湊到表妹跟前,手上抓著一隻張牙舞抓的筍子蟲的的前邊的觸須插在細長的竹簽上,筍子蟲不會痛,但也不能飛了,兩隻翅膀跟風車似的不停地震動。

段圓圓覺得有點殘忍,但又有點喜歡,靠在桌子上用它當古代電動小風扇。

寧宣打水洗了手腳換了衣服過來,她仍盯著蟲子瞧。

寧宣失笑:“一隻蟲子就這麼高興?你喜歡我每日回來都給你捉一隻。”他接過青羅的活坐在小杌子上給她捏腳。

段圓圓搖頭:“一隻是可愛,十隻就是嚇人了,家裡到處都是筍子蟲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說到雞皮她有點兒流口水。

穩婆和大夫說她隨時都可能生孩子,辣椒泡椒什麼的已經可以放開肚皮吃,刺激刺激宮|縮。

大半年沒吃過辣椒的段圓圓立馬淚流滿面地點了一桌子菜,天天如此頓頓如此。

有寧宣看著不讓她吃多了,大夫和穩婆也就沒多說什麼。

綠意很快端來一盤子熱鹵兔腦殼,一盤子紅油和酸辣椒做的冷鍋串串。

冷鍋串串撒了厚厚一層白芝麻,香油藤椒放得也足,食物比火鍋和麻辣燙都更脆更香一些。

鵪鶉蛋雞皮竹筍混在一起,看著就叫人食欲大開。

段圓圓默不作聲地吃了兩隻兔腦殼,一碟子剔下來的雞皮,她忽然覺得身下像來了一陣姨媽。

段圓圓知道這個是什麼,她放下筷子站起來看著寧宣,嘴上還沾著紅油。

她說:“表哥,我好像要生了。”

寧宣手上也拿著一隻兔腦殼,他迅速反應過來伸手摸了一下表妹的褲子,濕的。

寧宣覺得腦子有點暈。

可他不能暈啊,圓圓膽子多小,自己不在她嚇都要嚇死了!

寧宣轉身叫杜嬤嬤問她,——穩婆在哪裡大夫又在哪裡。

穩婆和大夫在屋子裡面面相覷,清清咳了一聲。

聞風而來的陳姨媽迅速領著他出去了。

睜眼瞎變的東西,愣頭愣腦的看著就叫人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