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院子裡的姑娘 院子裡空空蕩蕩的,……(1 / 1)

圓圓記事 竹筍君 8136 字 6個月前

院子裡空空蕩蕩的, 什麼花草樹木能帶走的都讓三兄弟帶走了。

寧宣知道幾個兄弟會拿東西走,房子收回來他也不在乎這點兒東西,況且彆人用慣的他收在屋子裡也膈應。

站在二房院子裡, 大家臉色都有點複雜。

“跟被人搶了似的。”青羅看著地上摔得粉碎的鍋碗瓢盆咋舌。

段圓圓也有點無語。

寧大在衙門被夾手傷了面子, 也不知道哪根經搭錯了, 非說是寧宣不認自己這個兄弟, 瞧著寧家顏面掃地也不來救人。

走的時候也不痛快, 想著自己後半輩子多半隻能守著幾個鋪子和分到的家產過, 怎麼想他都不舒坦。

老太太生前把宅子分給他們

隻是話還沒說出來, 三叔公就說他死了爹,心情不好得失心瘋了,帶著人把他按在祠堂裡關著。

寧大在祠堂對著祖宗排位心裡直發毛。

彆說老祖宗有多大功德, 仙人的死了不就是老跳屍麼?寧大鬨著要出去。

三叔公不怕他, 寧大眼看著要廢了,家裡隻有個女兒。

絕種的東西,自己又沒本事,隻會丟臉從西涼河丟到流沙河!

寧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每天就一頓飯, 還都是小米粥大饅頭,晚上三叔公還裝老祖宗嚇他,勸他要懂事聽話。

寧大捂著耳朵, 口裡念著殺鬼咒, 用血寫了個字跑上去就貼在三叔公腦門, 惡狠狠道:“看我不印死你個活老鬼!”

這孩子教不好,再管就成仇了,他連祖宗都要殺,得勢以後他這把老骨頭還能活麼?

三叔公頂著一腦門子人血, 渾身一個激靈,跟撞鬼似的跑了,之後再也沒來過。

他對著二老爺的棺材想,寧大下輩子投了人胎,我再替你好好管教,這輩子就算了罷。

寧大鑽在神案底下縮著睡了三天,出來人是不鬨了,可瞧著陰沉得嚇人。

寧大走的那天跟耗子似的,就差把房上的瓦揭下來。揣不走的大件東西他就砸了燒了砍了,整得家裡破破爛爛的。

就連花園子裡的花,人都連根拔。

杜嬤嬤悄悄跟段圓圓說:“男人沒了根兒不是今天瘋就是明天瘋,他呀,已經瘋登天了!”

杜嬤嬤直接給寧大判了個絕症。

段圓圓有點好笑,以寧大的智商,分的錢隻要不想著跑出去創業爛賭,夠他和薛珍兩個人窮奢極欲地花一輩子。

不過更瘋的是寧二,他分的錢抵了虧空不剩什麼東西,鬨著說不公平,要是不給他留點兒,他就跑到街上去變賣家產說哥哥弟弟擠兌他。

寧三是讀書人,在家沒事就救濟個孤兒寡母的,受不了被這麼戳脊梁骨,盤算以後,決定掏一點錢出來給寧二還債。

三兄弟總算搬了出去留下一個破破爛爛的宅子給寧宣和段圓圓收拾。

想到二老爺前半輩子跟哥哥弟弟爭,後半輩子跟寧宣爭,爭來爭去爭出三個潑天孝子,巴掌大的地方還能鬨得停屍不顧,束甲相攻。

段圓圓吃著梅花糕,忍不住在心裡歎,寧家還真是——孝子盈門!

寧宣又暢快又心酸。

暢快二叔努力一輩子,就養出這麼個東西,心酸自己這段兄弟情到底是沒有了。

二十年如一日,小時候哥四個還一起去城外掏魚摸蝦。

三兄弟都很在他後邊叫哥哥,他還教過他們打算盤,就是一個也沒學好算盤就是了。

段圓圓舍不得看他傷心,拿話勸他:“當時就沒緣分教會,早就注定了,咱們也沒圖他們的,一分也沒多拿。”

寧宣歎了口氣,有做兄弟的緣分,沒做一輩子兄弟的緣分。

他心裡還是不舒坦,院子也看不下去了。

段圓圓讓他回屋子裡休息,道:“你躺著吧,外頭有我呢。”

寧宣一臉古怪地走回屋裡,脫了衣服躺在榻上。他漸漸想起來,這不是自己常說的話嗎?

圓圓也會照顧人了。

杜嬤嬤看院子裡亂糟糟的,帶著丫頭婆子掃地擦灰弄了了一整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來。

段圓圓說:“明天給他們用黃豆燉豬蹄吃,吃了肉人才有勁兒乾活,另外早晚的饅頭粥面多做一點兒,吃不完就帶回去做夜宵,但彆讓她們浪費了,要是有人浪費,下回就不讓她帶走。”

寧家下人的吃穿都是分開的,什麼等級的丫頭一個月吃什麼米,有多少斤都是定數,廚房也不一樣,大丫頭一起用一個廚房,小丫頭一起用一個廚房。

這幾天工作量大,粗使丫頭婆子吃著不香臉上都透著怨氣。

都當奴才給人跪著了,不圖吃穿圖什麼?

段圓圓這麼說,就是不是用她們自己份內的嚼用要加餐的意思。

綠意和新來的兩個廚子跑得很快,當天下午就跑到曹家訂好鮮豬蹄。

中午黃豆燉豬蹄的香味兒散得滿院子都是。

段圓圓聞著想吐,關著門在家含梅片兒去味。

陳姨媽想起大房以前老太太住的院子裡種了不少臘梅,估摸著時候應該已經開了。

“咱們過去瞧瞧。”陳姨媽看她小臉皺成個包子拉著人:“走吧,憋在屋子裡多難受。”

以前要跑到舊宅去得專門從大門繞一圈。

現在堵著的牆拆了,兩個人從抄手遊廊能慢慢踱步過去,頭頂連天都不用露。

這頭宅子留的人不多,又是吃午飯的時候,人都在廚房拿饅頭拿肘子,老太太門上隻有個守門的婆子。

婆子穿著老花布襖子,用條秋香色布條把頭發裹著,通身沒一點兒首飾,瞧著五十歲的樣子。

婆子沒注意有人來,專心站在門上點菜。

段圓圓瞧她盒子裡擺著七八個饅頭三個豬蹄子,嚇了一跳。

這麼吃不得撐死人啊?

難道這頭還克扣人吃飯了?

青羅眼珠子轉了一圈也知道姑娘在想什麼,隻是婆子瞧著黑胖黑胖的,不像是被克扣了。

青羅跑過去問了一圈,回來跟段圓圓笑:“她說她天生胃口大,每天都要吃這麼多!”

大胃王啊!段圓圓不是很相信,但人家說能吃她也不好打自己的臉不讓人吃。

昨天她可信誓旦旦地說不限量啊。

婆子怕人跑進去,抱著飯菜嚇得渾身發麻,慌忙跑過來說:“裡頭臟著呢,不好叫奶奶太太們進去。臘梅老婆子拿剪刀剪了送過去就成,哪裡就勞動姑娘們了?”

陳姨媽瞪她,以前自己跑過來折臘梅都是給老太太選,選完了老太太當著她的面這個孝順送一枝,那個聽話送一隻。結果一朵都落不著自己手上。

現在通通都是她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她就想自己痛痛快快地折,想折多少折多少!

段圓圓本來不想這會兒掃陳姨媽的興致,這會兒看這婆子慌成這樣,心裡知道裡頭多半有鬼,當下也不往彆處去,拉著陳姨媽坐在亭子裡架個了小火爐子烤果子看花。

紗衣羅衣這才跑出去找剛才那個婆子,笑:“你說你特彆能吃?那你吃給我們姐兒兩個瞧瞧。你呀,不知道我們有個怪癖,就喜歡看人吃飯,吃得越多越香我們越高興。”

羅衣小聲扯著紗衣道:“手段太狠了姑娘聽了要罰!”

紗衣罵:“有什麼我一個人擔著行了吧!膽小得要死,等會兒問出來,你要是跑到前頭去領賞,我就瞧不上你!”

羅衣怕了她了,隻能依她。

胳膊擰不過大腿。婆子看了看饅頭,擦攃汗一聲不言語,拿著東西就往肚子裡塞。

一連塞了三五個饅頭,她實在吃不下去了,就摸著肚子說噎得慌,又沒水潤喉嚨,求兩個姑娘饒了她晚上再吃。

紗衣冷笑著跑出去提了一銅壺茶水過來給她滿上,道:“你要是心裡有事趁早說,我們還能給你求求情。要是被姑奶奶我翻出來,那就沒你好果子吃!”

婆子動動嘴巴還是沒吱聲,咬著牙喝了兩口水繼續塞,她又吃了一個肘子,實在撐不動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結果稀裡嘩啦吐了一地。

羅衣盯著她笑:“你不是挺能吃的嗎?姑奶奶倒要看看你賣什麼關子!”

婆子肚子鼓鼓的跟要炸了似的,坐在地上直喘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想著這下完了瞞不住了。

她一把老骨頭被攆出去被賣了也就算了,裡頭那兩個小的才那麼大可怎麼辦呢?

婆子沒忍住開始掉眼淚,她吃多了哭著哭著就開始打嗝。

藏在裡頭的兩個小家夥手上拿著臘梅想著給婆子戴在身上,結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人。

大一些的就溜到門邊上瞧。

小的拉著她不讓說娘知道了要罵人。

隻是等來等去還是沒等到,小的也慌了。

“姐,是不是娘不要我們了哇?”她有點想哭。

“不可能!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瞧瞧,可能擺龍門陣被絆住腳了。”說著大的就攥著臘梅往外跑。

結果就看到婆子又吐又打嗝,還跪著給人作揖。

小的縮在後邊看得清清楚楚,哇一聲就哭了,風一樣刮過來,大的阻攔不及,隻能跟著一起過來。

紗衣和羅衣看著兩個鵪鶉似的小姑娘都吃了一驚。

小姑娘畏畏縮縮的,看婆子倒在地上,最後仍是大著膽子跑過去,小聲地對紗衣羅衣說不要賣了婆子,要賣就賣她們。

紗衣和羅衣互相看了一眼,都說不出話了。

怎麼裡頭還藏著人呢?

有姑娘,那有沒有男人?

紗衣臉黑了,恨不得把人拖出去打兩頓解恨。

羅衣罵她是塊爆碳,帶著兩個小姑娘溫柔地問究竟是怎麼回事,裡邊還有沒彆人。

兩個姑娘年紀都小,隻有七歲左右,被人拿糖哄著棍子嚇著,很快就全吐出來了。

羅衣把事情串了一下,跑回去跟段圓圓回話:“這老婆子在咱們院子裡偷偷藏了老爺的兩個姑娘!”

男人麼,自然沒有。

不過老婆子偷養寧大老爺的女兒也夠稀奇的。

紗衣看了眼陳姨媽,含含糊糊地說這兩個是先前跟著寧大老爺一起從江南回來,娘被賣了,她們就做了如意的閨女。

如意瞧不上便宜女兒,過來就把人丟在下人堆裡照顧。

這婆子就是照顧兩個小姑娘的人。照顧著照顧著,婆子就照顧出感情了。

如意和寧明不見之後,她怕這兩個孩子也不見了,就偷偷把人藏在老太太以前的院子裡,每天偷偷摸摸從廚房帶東西回去喂她們。

難怪這兩個小姑娘那麼害怕。

段圓圓慢慢想起來,寧文博確實帶了兩個姑娘回家,可之前表哥不讓她管這頭,人究竟怎麼了她也不知道。

原來還在寧家沒有走,隻是怕被賣了,把自己藏起來不吱聲。

段圓圓一直覺得寧家這個賣人規矩很奇怪,誰家能這麼賣人啊,跟大白菜似的。

當然她現在說以後我們不賣人了,這麼多年下來人家也不信。

表哥現在做了官,賣出去的人嘴巴要是不嚴讓人找著對付他怎麼辦?

段圓圓把兩個小姑娘叫過來。

小姑娘細細瘦瘦的,瞧著黑了點兒,可身上很乾淨,杜嬤嬤用帕子擦了兩下都沒見著灰。

段圓圓笑著問:“你們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說我叫小七,她叫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