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三九盒(1 / 1)

祝卿梧和堂溪澗一起慢悠悠地向回走著,夜色深沉而寧靜,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卻又都好似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最後還是堂溪澗先開了口,“堂溪靖伏罪時,我給過小豆子一次機會,可他和上一世一樣,執意陪著堂溪靖。”

祝卿梧知道堂溪澗的意思,停下了腳步,抬頭向他望去,道:“我知道你已經手下留情,多謝。”

堂溪澗搖了搖頭,“從前是我從沒有好好在意過你的感受。”

祝卿梧聞言一時間隻覺得心情複雜,有些事已經沒有辦法那麼嚴格地去劃分誰對誰錯,上一世他和堂溪澗生出的那些嫌隙,許多隻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已。

隻是他還有一個疑問。

“五……堂溪靖這一世確實罪無可恕,關在宗人府一輩子也不足惜,但上一世是為什麼?”

祝卿梧如今也明白,堂溪澗做的一切定然有他的理由。

但這件事他確實好奇原因。

堂溪澗聞言垂眸望向他,眸中不知怎麼,竟透著幾分委屈,“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堂溪靖?”

祝卿梧一聽便知道他又開始小心眼,連忙解釋道:“不是,隻是五皇子幫過我幾次,他待下人也很友善,所以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堂溪澗聽到這兒,神色這才緩和了些許,一邊和他繼續往回走,一邊慢慢和他解釋道:“景妃和穎妃兩家是親戚,所以關係一直較其他嬪妃近一些,後來景妃娘家因事沒落,處處需要穎妃提攜,所以對她格外巴結,她的孩子對穎妃的孩子也是如此。”

說到這兒,堂溪澗似有不屑,“他從小就喜歡裝模作樣,跟在堂溪瑜身後出各種點子,壞事全讓堂溪瑜做,自己倒在後面博一個溫和不爭的名聲。”

“離檜宮時……”

祝卿梧說到這兒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避著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你應當已經知道我母親的事。”

祝卿梧點了點頭,之前堂溪澗為水家翻案,已將當年所有的真相公之於眾。

祝卿梧知道後瞬間明白上一世為什麼堂溪澗會那麼殘忍地殺了大巫,並毒殺李公公,一時間隻覺得造化弄人,令人唏噓。

“我母親和餘先生是青梅竹馬,他們差一點就成親了,但後來我母親進了宮,先生也被逼著娶了穎妃的妹妹,但先生心中隻有我母親,因此成親十年也未和她同過房,最後她受不住自己提了和離,和離後先生也沒有再娶。”

從前祝卿梧也聽說過餘至,但也隻知道他是堂溪澗的人,至於這些辛秘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然後呢?”

“然後……”祝卿梧說著,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上一世因為提議為水家翻案,惹怒了穎妃,堂溪瑜想為陳家報仇,便找堂溪靖為他出主意。”

祝卿梧聽到這兒,已經大致明白了接下來發生的事。

從這一世五皇子敢與吐落聯合謀反,親手射殺母親,祝

卿梧便已經能看出他應當是心狠之人。

對待親人尚且如此,對待敵人應當更加殘忍。

“他出了什麼主意?”祝卿梧問道。

“他找了一個容貌有幾分像我母親的女子……”堂溪澗的聲音越來越冷,“用心培養,後來連性情也極像。”

“他想利用這個女子栓住餘大人?”祝卿梧推測道。

然而堂溪澗卻搖了搖頭,“他設了個局,讓朝中與先生交好的同僚於酒樓中設宴,待他酒意上頭時,再讓這個女子上台獻藝,彈奏了母親最擅長的古琴,先生一眼望去,以為看見了母親。”

祝卿梧依舊不明白這個局究竟是何意,然而不知為何,聽到這兒,後背卻無端生出一股涼意。

沒有人能拒絕已經死去的愛人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因此哪怕知道這是個陷阱,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果然,便聽堂溪澗繼續說道:“同僚也看出了先生情緒的變化,讓人將那女子叫了上來,出了一百兩銀子讓那女子為先生彈一夜的琴。那女子站到他面前時先生便已經冷靜了下來,他心裡知道她不是母親,但她們實在太像了,先生心裡壓了十年的思念就這樣傾瀉而出,最終還是答應了同僚的提議。”

祝卿梧似乎明白了什麼,然而堂溪澗卻道:“先生沒有做什麼,他真的隻是想聽琴,因為那琴音確實像母親,然而隻聽了一首,不知為何卻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發現那女子躺在他的身側,依舊穿著昨晚的那身白衣,胸口上插著一把匕首,屍體已經涼透。”

“什麼?”祝卿梧沒想到事情會突然急轉直下,有些驚訝於這個發展,但轉念一想,似乎確實這樣更加誅心。

就像再一次經曆了一遍心愛之人死在他的眼前,而他卻什麼都無能為力。

雖不知後面會發生什麼,但祝卿梧也不由感慨五皇子的手段著實狠辣,他確實會把握人心。

“先生看到這個場景幾近崩潰,然而堂溪靖的籌謀卻不止於此,那女子是明月樓的頭牌,老鴇仗著身後的勢力不依不饒,將他告至官府,說他強迫不成,便惱羞成怒殺了人,這件事鬨的很大,很快便傳到了……”

堂溪澗說到這兒一頓,似乎不知該怎麼稱呼光帝,許久才說含糊地說了一句,“他的耳朵裡。”

“他知道先生一直不近女色,也知道先生和母親訂過親,但從前並未將這兩件事聯想起來,畢竟男女大防,就算訂過親也不會常常見面,且已經這麼多年過去,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因此這些年他隻當是陳家三小姐不中用,留不住先生的心,這件事一開始也印證了他的猜測。看,跟陳三小姐十年不同房,然而一朝合離,卻對青樓隻見過一面的女子動了心,一開始他隻當是先生私德不修,直到他看見了那女子的畫像。”

祝卿梧聽到這兒隻覺得一顆心也跟著懸起,不用猜測便會知道這件事絕不會善了。

沒有任何皇帝會願意臣子覬覦自己的女人。

“他當即勃然大怒,但水家

和餘家本就定親在先,是他當初用了計謀才將母親鎖到宮裡,後來雖然生下了我,但礙於“聖女”的緣故又一直沒能給她名分,見過母親真容的人不多,一副畫像也不能說明什麼,且他那麼避諱從前水家的事,也不可能任由這件事鬨大被有心人發現些什麼,因此他殺人都無法殺得名正言順,隻能重重處罰先生,來發泄心中的怒火。?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堂溪澗沒有說究竟是什麼懲罰,隻是語氣中突然透出徹骨的恨意,“先生因為這件事差點一蹶不振,隻是後來想起我才重新振作起來,隻是自那以後,身體便大不如前了。”

祝卿梧聽得陣陣心驚。

從前他隻在電視上看過這些勾心鬥角,因此總覺得離他很遠,然而如今發現真切地發生在他身邊,隻覺得從心底生出陣陣冷意。

“原來如此。”難怪堂溪澗會那麼恨三皇子和五皇子,上一世用那麼殘酷的刑罰對付他們。

“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祝卿梧開口問道,隨即一片酸澀,就算他知道真相又能怎麼做?

陷入兩難罷了。

堂溪澗聞言緩緩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那些事太臟了,阿梧,我一直覺得你和宮裡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說到這兒,堂溪澗不知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他,“你是天上的月亮,我希望你永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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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的車輪滑過青磚鋪成的地面,發出“咕嚕嚕”的脆響。

祝卿梧坐在車內,旁邊放著三個食盒,裡面裝著剛才在乾明殿內沒有吃完的東西,因為實在太多,將三個食盒裝得滿滿當當的。

堂溪澗不知為何非要讓他將這些全部帶回去。

一開始祝卿梧不明白,後來想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因為不想浪費,這裡面大部分的東西都沒碰過,還能帶回去給善堂的孩子們吃。

然而海恩送他出宮時卻又突然提了一句,“這三九盒不同於彆的東西,祝公子,您最好還是不要分給其他人吃。”

“三九盒?”祝卿梧有些奇怪地問道。

然而海恩卻自知失言一般沒再接下去。

祝卿梧總覺得海恩似乎話裡有話,可也不便再繼續追問下去。

直到回到善堂。

祝卿梧本以為這個點玉珠都已經睡了,卻沒想到她卻還提著燈在門口等他。

“祝哥哥。”玉珠一看見他立刻叫道。

祝卿梧下了車,將馬車內的食盒挨個提下來遞給他,然後和車夫道了謝,送走了車夫。

“這是什麼?”玉珠好奇看著手中的食盒問道,“好吃的?”

“是,點心水果和熏食,堂……陛下賜的。”

“陛下突然讓人接你進宮隻是為了給你這些好吃的嗎?”

祝卿梧聞言立刻想起今日見了小豆子的事,隻是這件事不便多說,因此祝卿梧猶豫再三,還是瞞了過去,“嗯。”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玉珠一顆心這才放了下去。

“所以你才大半夜不睡覺在門口等著我?”祝卿梧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暖意。

玉珠點了點頭,“我睡不著,索性出來等你。”

祝卿梧無奈又感動,瞬間把海恩的話拋到了腦後,“你看看食盒裡有沒有你喜歡的,拿回去吃。”

“好!”玉珠立刻開心地應道。

祝卿梧和玉珠把食盒拿到了他的房間。

祝卿梧讓玉珠挑些自己喜歡的,他則去打水洗漱。

誰知剛洗漱完,一回來便見玉珠坐在桌前,什麼也沒拿,而是靜靜望著食盒,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麼了?”祝卿梧問道,“沒有你喜歡吃的?”

玉珠聽見他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一般,端起他沒認出的那盤糕點說道:“祝哥哥,這個好像是千秋餅。”

“是嗎?”祝卿梧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我不知道,你怎麼認出來的?我隻知道其他兩樣糕點的名字。”

“小張公公告訴我的,他偷偷做過一次給我吃。”

“這個千秋餅很珍貴嗎?怎麼還得偷偷做著吃?”

玉珠望著他,似乎不知該怎麼說。

“怎麼了?”祝卿梧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意識到了什麼。

“福壽酥和如意酥倒是常見,但千秋餅是……隻供給皇後的。”

玉珠看著食盒裡的其他東西,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小張公公給我講過,這個應該是三九盒,點心、水果、熏食各三樣,每樣各三盒,是以稱為三九盒,隻有皇後生辰時才有,所以……”

祝卿梧已經沒有再繼續聽她說了什麼,隻覺得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許久,才緩緩重複道:“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