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電話那頭是宋母, 當初宋晚秋走得急,沒來得及告知宋家二老。
紡織廠也有人去寧城,聽到一些關於宋晚秋的流言, 大家都經曆過前面幾年,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回來就趕緊跟宋家二老說了。
當時宋晚秋在火車上, 宋父宋母聯係不上人, 為此還往寧城跑了一趟,得知他們走了才稍稍放下心。
不過宋晚秋到白鴿島後, 第一時間就向他們報平安了。
宋父宋母雖然沒有那麼擔心, 不過這件事就像定時炸彈,一日得不到解決,他們一日就放心不下。
現在證實關於宋晚秋被老天爺眷顧的迷信說法是有心人故意傳播, 與宋晚秋本人無關, 宋母提起的心當即就放下了。
她以為徐隨舟還不知道此事, 特意打電話來告知這個喜訊。
“隨舟啊,你讓晚秋放心,事情都解決了, 跟你們沒關係,現在寧城不說晚秋了, 都在罵那個亂傳謠言的人。”宋母說著又來氣了, “那就是個心壞的,黑心肝玩意兒!”
徐隨舟任由她發泄, 過後又聊了聊雙方的近況, 知道宋晚秋在白鴿島沒有不適應,又找了一份工作,她很是高興。
臨掛電話, 宋母叮囑說道:“讓晚秋有空給我打個電話,我有點事情要找她。”
“好。”
秋天的椰子樹依舊筆直粗壯,隻不過原來翠綠的樹葉子有點泛黃,在微風中搖晃的柔軟枝葉變得堅硬。
白鴿島婦聯是一座兩層小樓,上了樓梯右轉,第二間就是宋晚秋辦公室。
她的位置在第一排,前面就是刷了紅漆的玻璃窗,透過半開的窗戶,她正好可以看到沐浴在日光中的樹葉子。
微風拂過,輕輕晃動。
宋晚秋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也了解到婦聯目前的情況。
婦聯主任是一位長相溫婉的女人,笑起來很有親和力,不過從言語中能聽出強勢的一面,遠沒有表面上這麼柔。
另外她所在的辦公室,還有兩位跟她一樣是乾事的女孩,一個叫吳潔,一個叫秦麗麗。
從宋晚秋進來到現在,差不多有半個小時,除了婦聯主任讓她們相互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了話,之後就一直是這種沉默的狀態,也沒有什麼資料或者工作交接給她。
很顯然,兩人商量好了要給她坐冷板凳。
宋晚秋一手托腮,一手抓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絲毫沒有受到排擠的影響,看上去愜意又自在,仿佛不是在陌生的地兒,而是在家裡。
她隻當沒看到那兩人偷瞄過來的眼神,在心底得意地笑,放肆地笑!
宋晚秋根本不想工作,恨不得這個板凳再冷一點。
轉眼就到中午吃飯時間,宋晚秋沒有去食堂,而是走回家,順便去孫大娘家接平安。
原本她跟徐隨舟的打算是,誰有空誰就帶平安去上班,都沒空就讓王向輝幫忙看一看。沒想到孫大娘知道後,主動過來說可以幫忙。
小家夥見著她很是高興,與孫大娘說再見之後,牽著她的手蹦蹦跳跳往家裡走。
徐隨舟早上從供銷社買了兩條鯽魚,此時放在一個木盆裡,宋晚秋把飯蒸上,剛要著手處理鯽魚,他就回來了。
“那就交給你了。”她指揮得很不客氣。
畢竟她現在上班是很累的!
徐隨舟瞥她一眼,今天沒去海邊,身上沒有沙子,不用像之前那樣抖,他脫了鞋子和帽子,徑直走過去。
他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處理好了。
宋晚秋扭頭就看到他要切塊,忙不迭阻止,“不用切,在上面劃幾下就好。”總共就巴掌大的一條魚。
熱鍋下油,燒至稍稍冒煙,宋晚秋把魚扔下去。
她煎魚很有一手,徐隨舟燒水也很有一手,幾乎她一個眼神就知道火該大該小。
“有空給你媽打個電話,她很擔心你。”徐隨舟往灶肚塞了一根柴。
宋晚秋挑了挑眉頭,拿著鍋鏟猛地一個用力,煎得焦黃的一面翻到了上面,同樣的方法,另一條也翻了個面。
“她打電話來了?”
“對,特意跟我們說寧城的事,總之你有空給她打個電話。”徐隨舟說著,突然想到什麼,又抬眼望向她,“她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跟你說。”
宋母叮囑了幾次要他轉達給宋晚秋。
宋晚秋聞言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可能是要說宋夏蘭的事情。”
當初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處理,不過她媽肯定沒忘,現在估計就是要說這事兒。
徐隨舟沒有聽她提起過,聞言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色。
宋晚秋見狀給他簡單地說了一下,“我當初落水,可能跟宋夏蘭有關。”
宋爺爺與大壩縣國營紡織廠的老廠長有交情,關係最好的時候給家裡的孫輩定下婚約,也就是宋晚秋與江承才。
隻是自從宋爺爺與老廠長去世之後,知道這件事的人隻有家裡的長輩——宋父宋大伯,以及江承才父親江副廠長和他的妻子。
也不知宋夏蘭是從何處得知此事,並為此設計陷害宋晚秋,讓她差點丟掉性命。
想到這裡,宋晚秋垂下眉眼,準確來說,宋夏蘭就是想要她的命,徐隨舟出現在那是意外。
否則她當時就死了。
除非……宋晚秋心驟然咯噔一下。
除非宋夏蘭早就知道,徐隨舟會出現在那。
“你也搞封建迷信這套?”徐隨舟的嗤笑聲突然響起。
宋晚秋這才發現自己把心裡的真實想法,不小心說了出來。
不過她可不讚同徐隨舟的話,有些事確實封建迷信,卻又不得不信呐,不然她怎麼來到這個時代?
宋晚秋瞥向徐隨舟,“宋夏蘭突然針對我這件事,你怎麼說?”
徐隨舟學著她的模樣,翹著眼眉去看她,“你怎麼就確定她針對你是因為婚約的事?”
“我跟她一向沒有什麼往來,她為什麼要針對我?”宋晚秋說的是實話,記憶中她跟宋夏蘭關係一向不鹹不淡,保持著親戚的距離。
“那也不能說封建迷信,說不定她還真的看上了江承才,想取你而代之。”
“……我也沒排除這個可能。”
兩人說話間,飯菜都好了。
宋晚秋不想跟他再討論下去,伸手指揮他端菜擺碗筷。
奶白色的魚湯鮮美可口,徐隨舟把魚身刺少部位夾給宋晚秋和平安,剩下的魚頭魚尾,確定她們都不吃之後才夾到自己碗裡。
一句怨言都沒有。
吃完又稍微睡了個午覺,宋晚秋又得爬起來去婦聯上班。
下午依然是坐那張冷板凳,她也不著急,甚至三四點的時候,還因為秋困打了個小盹。
辦公室內的另外兩人:……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宋晚秋上班的第一天結束了。
緊接著是第二、第三天,連著三天宋晚秋都沒有被分到活兒,她也沒有主動詢問,每天就坐在崗位上畫畫、發呆、睡覺。
辦公室內的另外兩人從震驚到麻木,再到憤憤不平。
出現變化是在第四天。
婦聯主任來到宋晚秋的辦公桌前,臉上是溫婉柔和的笑,輕易就能讓人心生好感。
“晚秋啊,你也來幾天了,熟悉得怎麼樣?咱們婦聯還行吧?”一開口就是關心下屬的語氣。
聽起來很是親切。
然而屋裡的另外兩個人神態各異,秦麗麗不懷好意地勾勾唇,吳潔微微皺起眉頭。
最淡定的要數當事人宋晚秋,她笑了笑,滿臉誠懇地說道:“我覺得很好,很滿意,咱們婦聯的同事也好,跟她們一起工作我很開心。”
她就喜歡這種不用工作就能領工資,又不用花費精力去社交的工作。
宋晚秋的話音落下,屋內其他三人臉上的表情都不由得僵了一瞬,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坐冷板凳坐得這麼高興的。
婦聯主任神色古怪地看向她,不確定地試探性問道:“你真的開心?沒關係的,要是有事你可以說出來,我來幫你做主。”
照她話裡的意思,乾事辦公室內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隻是沒有出面乾涉。
她的話出來,宋晚秋都還沒怎麼樣呢,身後的吳潔反倒臉色變了,眸子裡閃過一抹慌亂。
秦麗麗跟她相反,依舊那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宋晚秋坐在最前面,看不到身後人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她們的表情變化,笑著望婦聯主任拒絕說道:“不用的主任,真的很滿意很開心。”
吳潔聞言眼睛內劃過一抹詫異,就連秦麗麗也微微抬頭望向她。
婦聯主任看了她們兩人一眼,又笑著望向宋晚秋,臉上看不出情緒,“晚秋,你是有什麼顧慮?”
不管她怎麼問,宋晚秋依然是那番說辭,“我真的很開心,很喜歡這樣的工作。”
她說的時候,表情認真而誠懇。
反倒是婦聯主任不知道說什麼,難道要說我知道你這幾天被人欺負,你說出來我幫你做主。
那早幾天乾嘛去了呢?為什麼今日才說?
婦聯主任還是第一次遇見宋晚秋這樣的人,一時神色複雜,隻好乾巴巴地說道:“你適應就好,彆看我們婦聯這幾天好像沒什麼工作,其實平時都很忙,以後你就知道了。”
宋晚秋笑,沒有接話。
婦聯主任又狀似親切地問道:“你手頭上應該還沒被分到工作吧?”
宋晚秋下意識警醒起來,心裡驟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又見婦聯主任笑眯眯地說道:“麗麗在咱們婦聯待得久,讓她先帶你熟悉一下工作吧。”
此話一出,宋晚秋心裡早有準備,臉上看不出變化,而且帶著些驚喜,假裝的。
然而秦麗麗是直白露出不滿,“主任,我手頭上的工作很多,分不出精力帶她,您還是讓吳潔帶吧。”
“那正好,把你手頭上的工作分點給晚秋。”婦聯主任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不容置喙。
秦麗麗咬了咬唇,臉上閃過一抹不忿。
宋晚秋:……她就要失去寶貴的自由時間了嗎?
她恨鐵不成鋼地瞥秦麗麗一眼,真沒用!
坐冷板凳的事情,宋晚秋原本以為是辦公室內兩人商量出來的,經過觀察,才發現吳潔隻是在配合,又或者說不敢跟秦麗麗作對。
因為好幾回,宋晚秋都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滿同情與不忍。
今天的事情,更佐證了秦麗麗不簡單,畢竟連頂頭上司都敢反駁拒絕甩臉色。
秦麗麗在自己辦公桌上的資料中抽出其中兩份,徑自起身放到宋晚秋桌上,“那這兩個就交給你了,主任這麼看好你,我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務的。”
語氣隱隱帶著看好戲的意味。
婦聯主任仿佛聽不出來一般,滿意地說道:“好好好,大家都努力為我們婦聯爭光。”
很快辦公室內又剩下三人,婦聯主任回自己辦公室了。
宋晚秋翻開秦麗麗拿過來的資料,她看文字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兩份都看完了。
秦麗麗的注意力一直都落在她身上,見她看完,臉上看好戲的興味頓時更濃,“宋晚秋同誌,我分給你的都是一些輕鬆簡單的工作,你自己就行了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話是商量的話,語氣卻是強硬的。
宋晚秋在現代是翻譯官,經常出入各種場合,見證過許多大佬針鋒相對你來我往的交流,秦麗麗這種簡直就是幼兒園沒畢業。
她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想到咱們婦聯工作這麼難做,這兩份資料顯示你出外勤調解一共十五次,十五次都調解不來,居然是簡單的工作。”
說著她看向秦麗麗,眼角眉梢微微上翹,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充滿同情。
秦麗麗被噎住,臉色一陣變幻。
吳潔低著頭看自己的資料,沒敢說話,心裡卻在想,剩下那些哪是需要調解的呀,隻用在辦公室內動動手或者去樟城開個會就成。
整個婦聯最輕鬆的工作都在秦麗麗那了,畢竟難的都給了宋晚秋。
……
宋晚秋現在手頭上有了工作,吳潔覺得她以後都是自己的同事,趁著秦麗麗不在辦公室時,偶爾會主動跟宋晚秋說幾句話。
“你知道秦麗麗為什麼會針對你嗎?”吳潔神秘地說道。
宋晚秋點頭,“我知道。”
吳潔聞言驚訝,“你竟然知道?”
“對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吳潔更驚訝了,“居然這麼明顯?”
宋晚秋頓時露出痛心的神情,“難道你不覺得嗎?”
吳潔愣住,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她問道:“覺得什麼?你確定真的知道?”
“當然知道啊。”宋晚秋一本正經地點頭,“我長得比她好看,難道不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吳潔:……
吳潔:…………
她一言難儘地看著宋晚秋,眼睛卻是下意識落在對方眉眼上,琥珀色的眸子盈著淺淺笑意,眼角眉尾微微上揚,如同傲嬌的貓咪,身上的病氣並沒有壓住她的美,反而激發到她的憐愛之心。
秦麗麗連她的一半都比不上!
得出這個結論,吳潔頓時愣住了,苦惱地皺了皺眉頭,她怎麼還順著宋晚秋去話去想了呢。
“開玩笑的啦,不要當真。”宋晚秋望著吳潔笑著說道,隻是皮一下,不過她對秦麗麗針對自己的原因也是好奇的,“所以到底是為什麼?”
吳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咱們這裡缺人,原本定的是秦麗麗一個親戚,她都跟主任說好了,結果來的人變成了你。”
宋晚秋頓時了然,敢情她搶了人家親戚的工作,怪不得呢。
吳潔想了想又說道:“不過那是秦麗麗跟我說的,我覺得其實隻是她一廂情願的看法,主任說不定都沒答應她。”
“這個倒是。”宋晚秋同意,要是已經定了人,徐隨舟肯定不會再讓她來。
說話間,秦麗麗回來了。
吳潔趕緊低頭收斂表情,仿佛一直都在認真工作。
“……”
時間流逝,疲憊的一天班終於結束。
宋晚秋從婦聯回到家,徐隨舟已經回來了,她一進門就耷拉著肩膀,長長舒出一口氣,人往躺椅上癱。
累……
想到接手的工作——更累了……
徐隨舟把米蒸上,從廚房出來就看到她那生無可戀的模樣,實在沒忍住:“工作真那麼累?”
他一說話,宋晚秋就想起他這個罪魁禍首,鼓著臉頰瞪了他一眼。
徐隨舟連忙舉手,試探地問:“要不今晚給你按摩一下?”
宋晚秋斜著眼睛看他,“你會?”
“會一點。”
晚上,兩人早早洗完澡,宋晚秋趴在床上,筆直修長纖細的四肢攤開。
徐隨舟發誓,他一開始真的隻是單純想幫她按摩,鬆鬆筋骨,沒有絲毫彆的心思。
隻是手下柔軟滑嫩的觸感,讓他忍不住一陣陣口乾舌燥。
氣氛頓時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