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曆35年。
在南川遇襲後的第三年,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大周國的王都無上京。
“你……你是——!”
周修齊瞳孔震顫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全身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不過,還沒等他叫出那個名字,見到他轉身的人,就率先開口,將他眼中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希望火苗澆滅。
“我不是他。”
周修齊張到一半的嘴巴微微合攏,目光有些失神地看著面前的人半晌,才聲音嘶啞地問道:“那你是誰?”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周齊的問題,好一會兒後才吐出“禍蛇”兩個字。
但聽到這個名字的周修齊,反倒笑了。
他看著面前人的臉,徹底平靜下來。
“你不是禍蛇。”
那人有些愣住,顯然沒想到周修齊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周修齊也沒有給他開口反駁的機會,直接問道:“普魯,是你吧?”
庚辰沉默了一下,垂著眸子否認道:“普魯已死,我是禍蛇。”
周修齊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面前人那與自己記憶中相差無幾的臉龐許久,才道:“說說吧,找本王什麼事。”
“本王與你之間,應該沒有敘舊一說。”
庚辰抬起眸子,看著重新恢複大周國君做派的周修齊,緩緩道:“我是回來償還因為我而造成的災難和罪孽的。”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現在外面……很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你所用。”
因為從南川回來後的一蹶不振,現在大周國的大部分統治權,都落到了號稱大夏遺脈的那些世家大族手中。
就連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新製度,也在許多地方被重新掌權的當地貴族廢除。
庚辰不忍看到他的禦獸師的心血被就這樣被那些人糟蹋,於是在回到領地的朱雀陷入沉睡後,悄悄離開了西北,回到了無上京來找周齊王。希望能夠幫他完成他和他的禦獸師沒能完成的夢想。
可誰想到,在聽完他的話後,那個曾心懷鴻鵠之誌的小周王,卻像變了個人一樣,對他說:“這樣不是很好嗎?”
庚辰瞳孔微縮,然後便聽到周修齊繼續對他說:“雖然被困於方寸之地,但這三年來,大周國的百姓都能安定地活在這世上……這樣不是很好嗎?”
“南川一事,或許就是老天給本王的警示。”周修齊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人族能苟活於世,已實屬不易,又何必再奢求更多……”
說完,他深深地凝視庚辰一眼,轉身準備離去。
一直在旁邊警惕地盯著庚辰的元獅看了看自己的禦獸師,又看了看庚辰,最後還是跟隨在了周修齊的左右。
然而這時,沉默的庚辰卻一反常態的對背影看起來格外蕭索的男人,發出了質問:“這種隻能縮在高牆之中提心吊膽苟活的日子,你真得覺得是大周國
百姓想要的生活?”
周修齊的背影猛地一僵。
緊接著,他緩慢地轉過身來,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庚辰,雙目赤紅。
“那你要本王怎麼辦!?”
憋在心裡的鬱氣儘數爆發,讓一向穩重的周齊王,此刻看起來甚至有些歇斯底裡。
“為了支持本王,父王死了,陽死了,秦叔父還有徐歡他們都死了!”
“所有和本王誌同道合的人都死在了這場無意義的變革中,你讓本王還怎麼堅信,未來就一定比現在更好?!”
“老天都在懲戒我們!人族本就沒有資格去和那些野獸爭奪土地和資源,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放棄?”
周修齊越吼越激烈,最後竟然仰頭痛哭了出來。
庚辰用力地握緊了一下拳頭,然後邁步走到周修齊的面前,不顧元獅的低吼,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大聲說道:“你們有資格!”
“你難道忘了千年前的夏文王了嗎?你們這一脈不就是跟他有關係!?”
“他執政期間,這片土地上有哪隻野獸敢襲擊人族的城池?”
“現在世家囂張的資本,有多少是在那個時期從野獸那搶奪回來的,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
“甚至就連傳說中的聖獸朱雀,都是他培養出來的。他還為你們這片土地的人族多留下了兩個聖獸的位置,你還說你們人族沒資格!?”
周修齊被他吼得愣住,隻得怔怔地看著面前熟悉的臉龐,一時竟忘記了言語。
看著周修齊的表情,庚辰的呼吸微微一窒。
他猛地鬆開了抓著周修齊肩膀的手,低下頭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周修齊眯著眼睛盯著庚辰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家族秘辛,突然伸手抓住了庚辰的右手,將他的袖子擼了上去,查看他的手臂內側。
隨後,在看到某個熟悉的傷疤時,聲音微澀地喃喃道:“難道那個傳說竟然是真的……”
他們的祖先在千年前,確實和那位傳說中的夏文王有關係。說得更準確一點,他們其實是夏文王的家臣後代。
在夏文王死後,他們一族為了避免被新任夏王,也就是夏堯王清算,於是舉族遷到了遠離夏王朝勢力範圍的地方。直到夏朝崩裂,他們才跟同為夏文王一脈的其他人一起建立了四國之一的周國。
也因為這個原因,他父親才會獲得聖獸朱雀的幫助,結束這片土地長達千年的分裂,完成大一統,建立現在的大周朝。
是的,周修齊很早就知道了他父親的大祭司的身份。
或者說,他們周家一脈就沒有不認識夏文王那張臉的人。
所以當初,在那位將還是庶民的陽指給他當輔佐他的祭司時,他才會去找陽打架,而不是去找位和那他說“他不接受”。
也因為這層原因,他才會在庚辰說他不是陽時,很快反應過來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
幻獸變成人這件事聽起來好像很匪夷
所思,但有朱雀這個先例在,再出現一個也不是沒有可能。
“把你知道的,包括陽是怎麼死的,全部完完全全得告訴我!”周修齊用命令的口吻對庚辰說道,甚至忘了用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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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被父親,好友還有兒時玩伴的相繼死亡兒澆滅的雄心壯誌和對未來的期待,此刻重新在周修齊的眼中燃燒了起來。
他想去驗證一個他祖輩曾聽文王說過的一個傳說。
而這,需要庚辰的幫助。
“你真得要去天柱山?”
在聽完庚辰的話後,周修齊對庚辰提出了一個讓庚辰十分不解的要求。
他居然要他帶他去,朱雀曾帶他去過的那條成為聖獸必須要通過的路。
“你想要讓你的幻獸成為聖獸?”庚辰的目光落到了周修齊身邊的元獅身上。
但周修齊卻朝他搖了搖頭:“不,本王隻是想去驗證一個祖先留下來的猜想。”
頓了頓,周修齊還是把那個隻有他們一族嫡脈繼承人才能知道的秘辛,告訴了庚辰。
“文王曾在無意間和本王的祖先提過,這個世界是一棵不斷向上生長的樹。”
“它貫穿古今未來,孕育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命。”
“傳說中主宰一切生命輪回的地脈,其實就是由它的根係組成。”
“所有死去的生命在落葉歸根後,會被它的根係組成的地脈重新送到這棵世界樹的新枝上,完成自己的新生。這就是所有生命的循環……”
說到這,周修齊抬頭望向了天空。
“如果文王說得都是真的,那朱雀曾帶你去過的地方,應該就是通往去見世界樹的路的入口。”
周修齊輕笑一聲,仿佛看透了一切般,對被他的話震撼到的庚辰說:“你說你通過‘封神之路’繼承了陽的所有,可本王並不這樣認為。”
“封神之路,封神之路……如果都沒有見過神,又何來‘封神’一說?”
“文王曾使用過的逆向靈魂契約,這千年來也不是沒有其他人使用過。可為什麼隻有朱雀成了聖獸?”
“為什麼你想成為聖獸,還必須得通過一條朱雀都沒有走過的路,去將規則賜予你的新名字刻在終點的無名石柱上?”
“這一切都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朱雀並沒有完整的繼承文王的記憶。”
周修齊極為肯定的道:“文王是見過世界樹的,所以他才能說出「這個世界是一棵不斷向上生長的樹」的話。”
“甚至可能不隻一次。不然最後,他為什麼要帶還是普通幻獸的朱雀去天柱山?這片土地又為什麼能多出兩個不受規則限製的聖獸之位?”
“但這些東西,朱雀明顯沒有印象,所以和世界樹有關的記憶,他都沒能從文王那裡繼承……”
說到這,周修齊轉頭看向了庚辰,堅定地道:“帶本王去天柱山,本王要去見世界樹。”
“隻有親眼見過那個美好的未來,本王才能說服自己這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
的,才能繼續這場變革……”
“如果你不想陽的心血白費,就帶本王去天柱山!”
庚辰怔怔地看著一臉堅定的周修齊,最終還是在周修齊將大周的一切都安排好後,帶他去了那個朱雀曾他去過的地方。
然後,看著周修齊踏進了那個看不到儘頭的山洞,去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世界樹。
一個月後。
周修齊從山洞中走了出來。
他的神色中,充滿了庚辰熟悉的喜悅和自信。
他熱情地邀請庚辰協助他,完成他和陽未完成的事業。
但庚辰看著隻剩下一個靈魂的周修齊,卻越來越沉默。
可最後,他是答應了周修齊的請求,偽裝成了周齊王。然後,在隻剩下一個靈魂的周修齊的指導下,完成他與他的禦獸師未能完成的所有事。
通過世界樹前往未來,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就算世界樹不收取,時空亂流也不是一介人類之軀能夠承受的東西。
所以,前往未來去親眼見證那個可以笑著和朋友出去遊玩,不用再為野生幻獸的突然襲擊而發愁的美好時代的周修齊,自然而然地死在了前往未來的途中。
但他還是見到了他想見的東西,並從未來回來到了大周。
以放棄輪回轉世的機會,周修齊以靈魂的狀態留在了大周,和庚辰一起完成了那場曾被他中止變革。
直到靈魂將要消散的前夕,他才對一直偽成裝他的庚辰,提出了自己最後的請求。
“幫本王修一個周王墓吧。”
雖然身體已經透明得不能再透明,但此時的周修齊臉上,卻掛著庚辰從未見過的輕鬆笑容。
“本王知道你想等到陽轉世後,把一切都還給他,還他自由。”
“但你有沒有想過,以陽的性格,一旦想起以前的事會怎樣?”
周修齊看著面前呆愣地看著他的庚辰,極為肯定的道:“你和他之間是一場死局。”
“就算你抹除了他在大周留下過的所有痕跡,也不能保證他不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所以……”
“幫本王在天柱山修一個墓吧。”
周修齊望著天柱山的方向,聲音顯得有些縹緲
“在你決定將一切還給陽的時候,把本王從周術幫本王建立的墓中喚醒。”
“本王和所有人都做過告彆,這最後,又怎麼能差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