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1 / 1)

十二年前。

四區交界的中心城。

隨著盛大的禮花在這個華國最大的競技場館的天空中綻放,四年一屆的天王賽也正式宣告結束。

左邊的場地上,一個劍眉星目,面容英朗的男人朝場地中間招了招手,接著一塊紅色的綢緞便從一隻類人形的鯊魚幻獸身上飛了過來,熟練地落到了男人的肩上,化作一件紅色的披風為男人護住背部這個弱點區域。

男人抬手輕輕地拍了拍幫自己反敗為勝的好搭檔,然後帶著一隻擁有六條手臂的猿猴幻獸走到了一個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的英俊青年面前,朝他伸出了自己布滿老繭的右手,並感歎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啊,差點我就敗在你手上了……我記得你好像還沒有滿二十六歲?這應該是你第一次參加天王賽吧?”

“那又怎樣?”青年抬頭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想也不想直接拂開,自己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輸了就是輸了,哪這麼多廢話。”

男人沒想到青年居然這麼有個性,看著自己被青年拂開的手表情呆滯了一瞬,然後失笑道:“這可不行啊伍一……你現在可是天王了,可不能這麼任性……”

“就算你再不喜歡我也絕對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表現出來知道嗎,不然要是被人誤會兩位天王之間關係不和,那可是會讓這個國家的民眾感到不安的。”說著,男人直接上前攬住了青年的肩膀,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帶他走向選手通道,接著一邊朝觀眾席上呼喊他們名字的觀眾揮了揮手,一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青年說,“在你沒有拒絕封夷告訴你的成為天王將會背負怎樣的責任,選擇繼續參加比賽挑戰金焰天王並贏下比賽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失去了拒絕的權利……要時刻謹記自己身為天王的責任啊……”

天王的享有的權利在華國大到驚人,因此每位進入八強擁有挑戰現任天王的選手在比賽前都會被協會告知,如果贏下比賽成為天王將會背負起怎樣的責任,要是做不到可以選擇放棄挑戰,而一旦選擇接受這份責任繼續挑戰現任天王,就意味著贏下比賽的那一刻起,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將會受到全國人民的關注與監督。到時候很多事情就不再是想不想,願不願意去做的問題了,而是人在其位,身不由己。

“行了,我知道了。”青年瞥了一眼男人攬著自己肩膀的手,這次倒是沒有再做出什麼抗拒的動作,隻是語調生硬地回複了一句“以後會注意的”。

男人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隻是在兩人的身影被選手通道的陰影籠罩的時候,緩緩地收回了自己攬著青年肩膀的手,變成了與他並肩而行。

早在休息室裡等候已久的醫生見到兩人的身影,立刻提著醫藥箱迎了上去,為跟在兩人身後的幻獸做檢查與治療。

青年抱著手臂倚靠在自己幻獸身邊,一言不發,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態。

而男人則走到了青年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打量了一番這個差點將他拍死在沙灘上

的後浪。

伍一。

東北區,青州人。從小跟著協會外派的研究員父母在國外長大,十八歲的時候被父母送回國內,以當時東北區實測考試第一名的身份入讀西南區的蜀州大學幻獸科,並在之後的三年裡力壓年輕一代禦獸師,為蜀州大奪得高校聯賽兩年冠。

如果不是他二十一歲那年,在國外執行聯合探索古代遺跡任務的父母被當地的幫派殺害,說不定華國還能再添一個獲得過三連冠的高校……

男人的腦中不可不免地閃過了之前在協會裡看到的關於青年的資料。

二十一歲,一個本該最快意瀟灑的年紀,但是青年卻不得不為了給父母報仇,甚至連大學都沒有讀完就獨自一人前往凶險混亂的國外,在沒有任何人提供幫助的情況下,一個人花費四年的時間全滅了一個幾乎控製了整個國家的地下勢力,……

想到資料上那些驚人的“戰績”,男人就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

其實從青年這一路比賽的打法就能看出來,他已經完全偏離了現代禦獸師的“主流?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走上了傳統禦獸師的“野路子”。

當然,這並是說傳統禦獸師的路子有什麼不好,隻是在幻獸對戰文明化、競技化的今天,青年這種招招都以快速殺死對手為目的的打法很容易為他招來禍端。特彆是他現在還成了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社會各界密切關注的新晉天王,一旦再像過去在國外時那樣行事,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從而走上空淵天王羽文龍的老路……

男人完全能夠預想到青年今後將會遭遇怎樣的刁難……或許他應該幫他一把,畢竟他作為一個前輩,有責任提攜後輩,指引他們成長前行。

這樣想著,男人的耳邊突然傳來青年的聲音,“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

青年的話讓男人瞬間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睛,掩飾性地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笑得有些尷尬:“沒什麼,就是發現你的幻獸全部都是土屬性……後面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

“什麼意思?”青年皺了皺眉。

然而男人卻沒有再對他多說什麼,隻是站起身走到了青年面前,再次對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雖然名字早就知道了,但還是重新認識一下吧,畢竟我們之後可是能夠互相托付後背的同伴了……”男人頓了頓,朝青年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拓宏,三十二歲,井城人,愛好是行俠仗義,以後要是遇到了麻煩,儘管來找我,前輩一定隨叫隨到。”

大概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把行俠仗義當成愛好,青年盯著男人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掌。

“伍一。”

簡短的兩個字,就是青年所有的自我介紹。

男人微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了幾聲,放開青年的手:“你還真是惜字如金啊……雖然酷哥現在好像確實很受小姑娘的歡迎,但是老擺著一張冷臉,可是很容易嚇壞小孩子的。”

說完這句話,男人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然後一隻手叉腰,一隻重重地手搭在了青年的肩膀上:“好了,就這樣決定了——為了讓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天王,從今天起就由我這個大你七歲的前輩來當你的領路人吧!”

“在協會的任命書下來之前,可要跟在我的身邊好好學習啊!”

青年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自來熟的男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強壓下心中想要把他摔出去的衝動。

他到底還是記住了男人之前在選手通道內對他說的話,沒有在公共場合下表現出自己這些年在國外養成的對人的防備心。

其實青年對天王的位置並不感興趣。

他在那個充滿暴力的世界裡待得太久,早已忘記了正常人的生活該是怎麼樣的,來參加天王賽的目的也不過是因為給父母報完仇後,暫時失去了人生的目標和方向,找不到事做,便想來看看自己和國內的這些職業禦獸師之間究竟還存在著多大的差距。

他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天王,也並沒有把天王將要背負的沉重職責放在心上。因為在現在的青年看來,所謂的天王隻不過是禦獸師協會推出來用“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借口約束超出他們控製範圍的強者的一種虛無縹緲的名號罷了。

他之所以沒有拒絕這份責任,完全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那種以暴力對抗暴力的生活,需要一個途徑來發泄他心中那股類似戰爭後遺症的戾氣。正好天王這個位置還可以給他提供培養幻獸所需要的大量資源,何樂而不為呢?

青年用手拍了拍剛剛被男人的手掌搭過的肩膀,皺眉問道:“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剛才說得‘麻煩’是什麼?”

“我的幻獸全是土屬性又怎樣?你在質疑我的能力?”

“怎麼會,你誤會了!”男人原先帶著爽朗笑容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凝重,卻還是沒有給青年解釋原由,隻是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

華國的土地從古至今都是按照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四個大區來劃分行政區的。而冠軍之下的四位天王,正好對應了四個大區的四位最高負責人。

在伍一躋身進四天王之前,包括拓宏在內的其他三位天王都各自在自己的轄區內有著四年以上的管理經驗。而即將交給伍一來負責的東南區,則是前任天王空淵天王羽文龍曾經負責的區域。

這個區域由於沿海的地方眾多,物產豐富,經濟發達,但同時也經常遭遇海獸的襲擊,並且地下勢力龐大,甚至還有不少與官方勢力勾結在一起。

空淵天王羽文龍曾以雷厲風行的鐵腕手段整治過東南區的地下勢力,可最後卻被人以“嗜殺”為理由利用輿論逼得被迫引退。

伍一與空淵天王羽文龍之間孰強孰弱這個暫時不好說,但是他在東南區駐守的日子絕對不會比空淵天王好到哪裡去,甚至更差都有可能。因為他的幻獸全部都是以土屬性為主,而在海岸線綿長的東南區,土係幻獸無疑將會處於一種天然的劣勢當中。

所以在天都的禦獸師協會總部看完關於東南區

的資料後,伍一的眉頭便一直沒有舒展過。

他對東南區現在這種官黑勾結的局勢並不陌生,畢竟之前的四年裡他就一直待在這樣的環境裡。隻不過那時,他在暗,敵在明;而這一次卻變成了他在明,敵在暗罷了。

“抱歉……”空淵天王羽文龍坐在伍一的對面的沙發上,滿臉歉意地看著伍一,“給你留下了一堆爛攤子……”

伍一沒有說話,隻是放下手裡的資料,抬眸看向了坐在他對面明明才三十多歲卻滿頭白發的空淵天王,忽然覺得有些嘲諷。

從意氣風發到一夜白頭,空淵天王用自己的滿腔熱血維護正義,到頭來卻隻換來了這樣一個慘淡離場的結局……有什麼意義呢?

或許是從小在國外長大,伍一實在有些難以理解國內的這些天王的一些吃力不討好的行為。

絕對的光明是不存在的,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會有黑暗的存在,就算是神仙也擋不住人性中的那份貪婪。為了一點心中的正義而搭上自己的一切,在伍一看來簡直就是愚蠢到了極致。

他看了一眼眼裡隻剩下陰霾與頹廢的空淵天王後,便又重新了拿起了桌上關於東南區的資料看了起來。

然而沒等伍一往後翻幾頁,一隻寬厚的手就從旁邊伸了過來,抽走了他手裡的所有資料。

伍一抬頭看去,就見這段時間一直在他面前自稱前輩纏著他不放的拓宏接著他剛剛看到的那一頁看了起來,然後一邊看,還一邊感歎道:“以前怎麼沒發現我們國家的海岸線居然這麼長呢……怪不得封夷那家夥每到夏天總喜歡跟我抱怨自己今天又為了驅趕什麼海獸掉進海裡去了,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居然是真事。”

“這要是沒有水屬性的幻獸或是擅長水上作戰的幻獸,等到了夏天海生幻獸活躍的時期,那可真是痛苦啊……”說罷,拓宏放下了手裡拿著的資料,看向伍一,咧嘴一笑,“不如我跟你換一下吧,你來西南駐守,我去東南。”

“西南是內陸,非常適合你的作戰方式,正好你以前也在西南區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對那兒的情況應該……”

“不需要。”可惜還未等拓宏把話說完,伍一就語氣不善的打斷了他的話,“拓宏,不要多管閒事,我不是那些需要你照顧的小屁孩,把你那份泛濫的愛心在我面前收起來。”

儘管伍一說話毫不客氣,但拓宏卻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一般,一屁股坐到了伍一所坐的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好兄弟似的勾住伍一的肩膀說,“沒事,不用跟我客氣,剛好我也想換個地方躲一下我老爹,他這兩年一直在逼我去相親,再不跑我怕他那天會趁著我睡著,直接把我打包送到女方家裡去了……”

“……”

“你看老柯那沒有一點人生自由的慘狀,就當是救救前輩了。”

伍一被拓宏的說辭弄得嘴角抽搐了好幾下,就連坐在對面的空淵天王羽文龍也忍不住低咳一聲,掩飾嘴邊的弧度。

天王之間交換駐地的事情在華國其實並不常見。

一來,各區的勢力錯綜複雜,即便有相關的資料,想要摸清楚各方勢力的真實底細也是一個龐大的工作,更彆說還有那些對人類有著很深敵意的野生幻獸族群了,沒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彆想從忙碌中清閒下來。

二來,除了新晉天王之外,其他的現任天王基本都在自己負責的區域駐守了四年以上,沒有人願意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安穩環境拱手讓給彆人,然後自己再去收拾其他區域的爛攤子。

拓宏願意跟伍一交換駐地一事,著實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畢竟誰都知道東南區現在就是一個火坑,一個搞不好就會惹上一身腥或是像空淵天王那樣把自己搭進去。

性格要強的伍一自然不會接受拓宏的這種照顧,不管拓宏把話說得多漂亮,他都堅定的拒絕了拓宏的好意。

但可惜……

當任命書下來的那一天,他還是去了拓宏原來所駐守的西南區。

當然。

不是被拓宏說服,而是被華國的禦獸師協會總會長直接任命。

沒有給伍一任何拒絕的機會。

*

“喂喂,這都過去多久了?不就是讓顧會長調換了一下我倆駐守的區域,至於每次見到我都板著個臉嗎……”

拎著一個恒溫孵化箱的拓宏剛從雲翼獅背上翻身而下,就看見伍一冷著一張臉抱著手站在井城禦獸師協會的頂樓等他。

拓宏很是無奈的扶了一下額頭,然後走過去把手裡的恒溫孵化箱遞給了伍一。“喏,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禮。”

伍一沒有伸手接過,而是挑眉問道:“什麼東西?”

“浮靈鯨的蛋。”拓宏頓了頓,解釋道:“你最近不是在物色新的幻獸嗎?正好前段時間海洋研究所的浮靈鯨產下了一枚有著土係能量波動的變異蛋,我便要了過來帶給你看看。”

“要是孵化出了不符合你的要求,剛好還可以把它送到蜀州大去給李博士。東南區那邊沒有適合它成長的環境,估計到時候還得送到巴平岩洞那邊去。”說完,拓宏輕輕地晃了晃拎著孵化箱的手,示意伍一趕緊接過去。

伍一垂眸看了一眼拓宏手裡的孵化箱,終究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謝了。”

“都是兄弟,客氣什麼。”拓宏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拍了拍伍一的肩膀,走向了下樓的電梯。

一邊走,還一邊詢問伍一這段時間在西南區的狀況如何:“除了孫林那幫人,還有人再給你找麻煩嗎?”

走在拓宏身後的伍一腳步頓了一下,隨即淡聲答道:“沒有。”頓了頓,又道,“如果不是那群人跟你有關係,我早就把他們全宰了。”

伍一的話成功讓拓宏去按電梯樓層的手一滯。

孫林與胡豐幾人本是他派去監視一些地下勢力動向的線人,可誰曾想到……屠龍少年終成惡龍。本該幫助協會監視這些地下勢力的臥底現在卻反過來利用自己線人的身份為那些地下勢力謀取利用利益,甚至為了獲得最高乾部的身份,還用假消

息害死了不少巡護員。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拓宏的第一反應是伍一在騙自己,因為那些人過去都是與他有著過命交情的好兄弟,他很清楚他們的為人,所以他們又怎麼可能會背叛協會,背叛他們這些同伴呢!

但是拓宏也知道,伍一不會對他說假話……若不是那幾人與他有關係,恐怕沒等他收到消息,就如伍一剛剛對他說得那樣被他乾掉了。

拓宏微微垂下眸子,擋住了眼底的難過。

“抱歉啊,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不過你放心,既然我過來了就會親自來解決這件事的。”拓宏摁下會長辦公室的樓層按鈕,轉過頭來朝伍一咧嘴一笑,“前輩可是很可靠的,放心交給我就好。”

伍一低哼了一聲,沒有接話,反倒是對拓宏說:“彆笑了,醜死了。”

拓宏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直到電梯門合攏之際,才緩緩地放下了嘴角,轉過頭去面向前方。

半晌,他才對後面的伍一道:“我討厭背叛。”

“老羽就是這樣被人拉下來的……”

“明明他什麼錯都沒有,卻被自己的同伴害得直到現在都還在受被他保護的人民指責……”

“伍一,你說這是為什麼啊……”

拓宏閉上眼睛,努力壓抑著自己內心翻湧的悲痛,顯然這次同伴的背叛對他打擊很大。

“為什麼……人類總是要互相傷害呢……”

隨著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拓宏重新睜開眼睛,再次揚起嘴角,恢複成了那個不論何時都帶著讓人安心笑容的流雲天王。

他微微側過頭來對伍一說:“以後這種事不用再顧及我,直接按照你的想法來就好。”

“我們是天王,這個國家的規則與秩序的維護者,所以隻要是為了維護這個國家的安全與社會穩定,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相信你。”

“放心大膽的去做吧,伍一。”

拓宏理了理自己肩上的披風,邁開腳步,率先踏出電梯。

“哪怕有一天,你要再次對我在西南區的兄弟朋友出手……我都相信你的判斷與決定。”

……

輕輕晃動的紅色披風仿佛還在眼前,伍一慢慢地掃過了將他們包圍的職業禦獸師的熟悉面容,然後目光定在了因為他的那句“我的憤怒卻從來不會因此而消減”而眉頭緊皺的老人身上。

十二年前的亡魂襲擊事件之後,華國失去了兩位天王與唯一的冠軍。在新的天王賽還要接近三年的時間才能重新召開的情況下,作為華國當時明面上唯二的高端戰力,他與金藤天王公山邑不得不一人扛起兩個地區的治安。

在他在東南區鎮壓動亂的時候,西南區這邊一直都是由身為井城禦獸師協會會長的拓晏,也就是拓宏的父親幫他看著,這才沒有出什麼大亂子。

或者說從他來到西南區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受面前的這位老人的照顧。

要是沒有他的幫助,他也不會在短短三個月時

間內完成地區最高負責人之間的權力和平交接。

伍一一直以來都很感謝他,同樣也對他身懷愧疚,因為當初要不是他判斷失誤追去了相反反向,把那隻亡魂領主放回了拓宏那邊,說不定拓宏還不會戰死,而柯霽月也不會直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裡靠機器維持生命體征。

也正是因為這份愧疚,讓伍一即使早就知道了老人暗中收攏了一大批地下勢力背叛了協會與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看見很久。甚至為了不讓自己對他下手,還有意避開井城這個地方多年,哪怕燕昊焱等人對他多加暗示井城有問題,也沒有過來巡察過一次。

不過雖然沒有過來巡察過,但伍一其實一直都知道老人在拿一些野生幻獸與失去主人的幻獸做實驗,隻是他唯獨沒想到,他竟然能夠狠心到對自己兒子唯一幸存的幻獸下手。

最初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伍一也像當初知道了同伴背叛自己的拓宏一樣,感到不相信與憤怒。

可憤怒到最後,他隻覺得很可悲。

伍一真的很不想對老人動手。

所以從去年九月到新年,他一直都在猶豫不決。

但是伍一知道,自己必須要下定決心。

因為他是天王。

他是這個國家的規則與秩序的維護者。

他不能在發現潘多拉的魔盒已經被人類打開了的情況下……什麼都不做。

“向陽。”

伍一微微仰起頭,對身後的小徒弟說:“閉上眼睛。”

聞言的向陽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麼,瞳孔驟然縮緊,然後不顧右手的傷勢,抬手捂住了被他用左手單手抱在懷裡的綠紋蟲的眼睛。

而他們對面的職業禦獸師也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指揮自己的幻獸對站在地下研究所入口處的伍一還有向陽發動攻擊。

但下一刻,他們就被無數從地面伸出來的沙手拖到了地下,連發出慘叫聲的機會都沒有。

清冷的月光下,隻剩下一人的老人望著模樣與十二年前並沒有多大變化的伍一,似乎對現在的情況並不意外。

他扯了扯嘴角,嘲笑道:“這樣心慈手軟可不像你啊……沙暴天王。”

“不殺掉我,這件事可永遠都不會結束……”頓了頓,老人帶著微笑,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暗示伍一什麼一樣,“看來空淵天王的事情還是沒有讓你們這些天王吸取到足夠的教訓啊……殺了這麼多現役的職業禦獸師,準備好了你要付出的代價了嗎?”

伍一仿佛沒有聽到老人的話般,緩步走到老人身邊,側目看著他,笑道:“這就不勞您操心了,既然我敢做出這樣的事,那麼自然會給所有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說完,伍一轉過頭來對身後因為沒來得及閉眼而目睹整場單方面屠殺而傻掉的向陽招了招手:“走了小子,回去了。”

向陽咽了口唾沫,強忍住心中對面前埋葬了不知道多少土地的恐懼,抱著綠紋蟲小跑著跟上了自己老師的腳步。

老人拄著拐杖緩慢

地轉過身來望著向陽脖子上隨風飄動的紅色圍巾,眼中閃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有那麼一刹那,他仿佛在向陽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老人閉上眼睛,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他才拿出手機撥通手下的電話,讓他們來處理這個地方。

而發生在這裡的事情,自然是瞞不過天都禦獸師協會總部的。

在向陽跟著自己老師回到城裡的第二天,伍一就被連夜趕來的夏侯禹急召去了天都。

但是這一次,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關於井城發生的一切,全部都在伍一早就收集好的證據面前,被協會高層壓了下來。

那些背叛了協會幫拓晏做事的職業禦獸師,天都的總部在經過一番商討之後,還是按照因公犧牲的標準給了有家人的人撫恤金與子□□待政策。畢竟這種內部人員與地下勢力勾結的事情終究不是什麼好事,沒法拿到明面上來說,為了社會的穩定,禦獸師協會總部也隻能全部壓下來。

於是等伍一離開天都回到西南區的時候,已是第三天的晚上。

拓晏還有井城禦獸師協會的人全部被夏侯禹帶去了天都接受總部的審判。

伍一沒有插手這件事。

隻是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井城禦獸師協會會長辦公室,看著向陽之前從地下給他帶出來的內存條與U盤發呆。

就像拓晏明知道他的危險卻沒有告知他的手下對他進行防範般,伍一並沒有將拓晏所犯下的事情全部告訴協會,甚至還主動幫他掩去了他在追求亡魂力量的這件事。

他不知道拓晏是抱著什麼想法把明面上的背叛者全部帶他面前,也懶得去想。

他抬起眼睛,目光落在拓晏擺放在辦公桌上的相框許久,才把手裡內存條與U盤丟給旁邊的龐貝兔。

“拿出去毀掉,彆讓任何人發現。”

說完這句話,伍一便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沒有帶幻獸,一個人搭乘電梯來到了頂樓的天台。

他抬起右手,用大指姆的指腹抹去了嘴角滲出的鮮血,然後從風衣的裡袋裡拿出了一張照片,盯著上面的虛影看了半晌。

到這裡就夠了……

伍一垂下眼睛,拿出打火機燒掉了手裡的照片。

剩下的……他會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