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無路可退,方能放手一搏……(1 / 1)

刷——

阮曉露被一條秤杆逼退三四步, 還好肌肉記憶奏效,每一招都擋在節奏上。退到七八步,覷準機會防守反擊,身後卻現出一個坑。她一側身, 手上動作不到位, 錚的一聲, 腰刀飛到鹵池裡,濺起一灘鹹水。

李俊握著一截秤杆,食指點著額頭,也有點發愁。

“……剛才是六百還是七百來著?——算了,重新數。”

李俊在清點倉庫。數次劫掠過後, 村中庫房一片狼藉, 食鹽數量和鹽課記錄完全對不上號,許多生產工具也不翼而飛。不整理清楚, 不光村民辛苦勞作沒有記錄, 他以後生意也不好做。

阮曉露撿回刀:“哎呀, 不好意思,打斷你思路。”

李俊笑了, 眼神清亮, 坦承:“本以為能一心二用的。是你進步太快。”

一句話給她打了雞血:“彆做算術了!來來來, 放鬆一下腦子。”

一排鹽幫小弟自覺聚攏, 連帶著幾個中場休息的女民兵,興高采烈地下注。

“五招。”

“我猜能擋十招。”

“不不,咱大哥憐香惜玉,估計會放水,我猜五十招。”

“六、七、八……”

李俊忽然向後躍出,凜凜立在一丈之外。

下注群眾不滿。

“不是, 大哥,接著打呀!我押了十文錢呢!”

李俊提起那秤杆,請教阮曉露:“方才你橫劈之時,刀尖為何要順勢一挑?”

阮曉露一怔,想了一會兒才說:“林教頭就是這麼教的。說若是擊中敵人,這樣能避免刀刃被他的衣甲纏住。”

“轉身之時,為何微微沉膝?”

“嗯……我看武鬆都是這麼做的。他也不跟我解釋。”

武鬆枉擔一個“二師兄”的虛名兒,其實才懶得傳道受藝,誰敢向他請教武功,無一不是遭冷眼。

倒不是他有意藏私。學霸不會理解學渣的痛。對他來說理所當然的造詣,學渣再虛心求教,他也講不出所以然來。

好在他不會像張順那樣誤人子弟,隻會沉默,擺個冷臉,讓你自己識趣。

李俊點點頭,頗感遺憾。

“那你又為何……”

“俺們山東武術博大精深,心癢癢了吧?”阮曉露反應過來,不再接茬,笑道,“想學人長處,自己去拜山打友誼賽,想跟誰切磋跟誰切磋。”

李俊大笑:“再來!”

……

如果說李俊是奧運會級彆水準,阮曉露覺得自己充其量算個省體校苗子。最後在他手底下過了十八招,她心滿意足,靠著鹵池喘粗氣。

幾個下注的嘻嘻哈哈,在旁邊數銅板。

也有人看她疲憊,過來安慰:“姑娘,你要強沒錯,但畢竟男女有彆,我們男人力氣大塊頭大,生來如此,天意安排。我們身子厚重,扛得你兩倍的打,我們練十次的招,你練二十次,何苦來哉?”

這話未免有點潑冷水。那說話的不覺得,還覺得自己是在關心人家小姑娘:“小的嘴笨,說話直,你彆介意啊。”

李俊圍坐旁邊,將那嘴笨的小弟斜了一眼,笑道:“還不是因為咱們幾個太遜,人家姑娘知道危急時刻指望不上,隻能靠自己。”

小弟們尬笑。連日艱苦備戰,吃不飽,睡不穩,日間不是烈日晴空就是暴風暴雨,夜裡提心吊膽枕戈待旦。大家來時的高昂士氣,此時也磨損了許多,笑聲中帶著點倦怠。

阮曉露何嘗不倦,但還是樂觀地笑道:“不跟你們比,跟我自己比,有進步我就高興,就沒白練。再說了,乾架又不是隻靠蠻力,否則如今名滿天下的,就是景陽岡那隻大蟲了。”

眾人哈哈大笑:“那是武鬆,不是你!”

阮曉露:“說不定哪天我就把你們誰給撂倒了呢,到時彆怪沒提醒!”

眾人道:“姑娘,今晚做個好夢。”

夢裡啥都有。

她指著李俊,不依不饒:“你也一樣!遲早有一天,我能勝你一招,要你好看!”

李俊往她手中遞個土陶碗,“餓了吧?”

阮曉露狠話放完,專心乾飯。

才挑兩筷子,她猛地抬頭,頭腦中咕嘟咕嘟充斥著鮮香氣,覺得整個人都升華了。

“哇,湯餅!”趕緊坐直,“幫主大哥,不敢當啊。”

在海沙村這幾日,每頓都是村民做的大鍋飯,基本就是各種配比的雜糧豆渣菜糊糊,不能說是難以下咽,至少也是味同嚼蠟。每逢開飯,阮曉露都覺得自己是個過氣雜技演員,一次次表演喉嚨吞劍——比雜技演員還悲慘,旁邊人都在努力吞咽,連個喝彩的都沒有。

鹽場勞作,活命就行,但凡有點空閒時間,寧可躺著休息,也不會用在升級吃喝上。久而久之,也就忘了人是如何正常吃飯的。

阮曉露已經習慣到了飯點就捏鼻子。今日捏著鼻子送了一口,那碗裡的味道完全不似往常,卻像給舌頭坐了個頭等艙。

心裡明白,大哥給你沏茶做飯,絕不能當成普通的服務項目。尤其是在戰時——這是在刷忠誠度呢。

但這忠誠度她給得心甘情願。她舔光最後一滴湯,長長籲口氣。

從現在起,半個時辰之內,她為李大哥赴湯蹈火。

李俊大方一指:“想添,去盛。”

小灶上煨著個鍋,鍋裡咕嘟著迷人的泡泡。張順昨日弄來的幾斤白面,混了鹽堿地上稀疏生長的野蔥野蒜,還有一點點隨處可見的鹽,此時已變成人間美味。

阮曉露探頭看看遠處。一群青壯年灶戶倚開樸刀,也在狼吞虎咽。她們碗裡卻是大灶裡燒的大鍋飯,好像一團黑乎乎的醬。

阮曉露撂下筷子,假裝一拍驚堂木:“李總,擱這分化群眾呢?”

“小心濺湯水。”李俊心平氣和,攤開雙手,“我也隻兩隻手,忙不過來啊。”

轉頭命令童威童猛,“給你們老爹送一碗,咱們的傷病兄弟一人一碗。其餘老人小孩,牙口不好的,叫他們過來。”

阮曉露端著碗,猶豫一秒鐘,心裡默念:我牙口也不好,我牙口也不好……

小灶開得正及時,火堆邊重新有了歡聲笑語,日間的疲倦一掃而光。

阮曉露含著一口普普通通的清湯,思緒卻驟然被拽回那火光幢幢的聚義廳,想起在那長條桌上吃過的無數酒食,洶湧的畫面在她眼前翻滾,她抬頭看到剛剛升起的月。

“我在山東待得好好的,”她突然有點憂傷,心想,“怎麼就混到這裡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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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十天,暗淡的紅日剛剛跳到鹽田之上,幾個灶戶的草屋升起炊煙。突然破天一聲鑼響,震碎了海浪的濤聲。

阮曉露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摸黑套上靴子。

隨後是一陣尖銳的嬰兒啼哭。胡大娘子在院子裡大罵:“哪個遭瘟夜遊神在這聒噪,我好不容易奶睡了我的毛頭!現在他又醒了,你給我哄?!……”

她的聲音驟然止住,意識到什麼,三兩步跳出草房。

幾十個灶戶魚貫而出。童老漢帶領幾個老頭老太,訓練有素地解開幾艘船。

胡大娘子抱起自己的嬰兒,依依不舍地遞給一個老婆婆,看著她們上了船,駛向平靜的海岸。

衛珠娘悄悄撩起衣擺,手指劃過腰上係的一串灰瓶。童大壯把腰間的彈弓扯得啪啪響,臉上神色三分畏懼,卻又有七分熱忱。

所有鹽幫小弟各就各位,有序隱蔽在臨時堆建的土坡之後。童威童猛跟自己老爹揮手告彆,然後雄赳赳地抄起樸刀,擋在一眾鄉親身前。

張順從海中鑽出,叫道:“看到探路的官軍了!西北十裡!正在休整!”

李俊精神抖擻,舉起托叉,遠處張順交換了幾個手勢,回身沉聲道:“大夥先各就各位,彆輕舉妄動。按原計劃,先交涉,爭取不動兵戈。”

眾人肅然點頭。隻有童大壯不滿,嚷嚷:“我們準備了這麼久,就是要大乾一架!什麼叫交涉,我要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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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寧以來,淮東私鹽大盛,灶戶多與法外強人勾結,輸出私鹽,動搖國本。淮東海沙村一帶鹽場,最近更是公然與地方斷聯,倒向賊寇。為了遏製這一歪風邪氣,朝廷設各路提舉茶鹽司,派彈壓官深入鹽場,嚴行禁約,就拿海沙村開刀。

反正灶戶就是棵草,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殺了這一波,自有囚犯苦役之人送過來充數。

彈壓官徐登是應過武舉出身,也有那麼幾次剿匪經驗。今番率領水師炮手,從運河出發,浩浩蕩蕩行了幾日。沿途不免縱橫擄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這天生火造飯完畢,正準備拔營走人,忽然哨探來報,捉得兩個擅離鹽場的灶戶,已解送到帳外。

徐登驚奇:“灶戶?”

手下人肯定:“是灶戶。”

徐登厭惡地啐一口痰。灶戶嘛,就該像那拉磨的驢一樣,在鹽場裡轉圈到死,這是他們的職責。若是有事離場,必須報備,而且要裸身衝浴,防止夾帶食鹽。十次裡給批個兩三次,已經算是很寬仁;如今他們竟敢蹬鼻子上臉,還“擅離”,果然說明這海沙村已起叛意,必須嚴懲。他這一趟沒白來。

彎腰出帳,徐登更是有點皺眉,這倆“俘虜”竟然是女子。一個三十不到的婦人,身形圓潤,體格健壯;旁邊是個年輕些的大姑娘,一臉溫良無害,然而跟北方人似的傻大個,左顧右盼,十分的不規矩。兩人都穿著灶戶舊衣,灰頭土臉,耷拉著腦袋,模樣挺可憐。

徐登知道,灶戶勞作辛苦,男丁的歲額是女眷的兩倍,因此很多青壯男丁要麼熬死,要麼跑路;剩下的多是婦女,這很正常。

可既然是婦女,那就更不應該隨便出門。擅自離開鹽場去乾嘛?

徐登對這倆人的印象分一下子跌到負數,冷冷地問:“你們要去哪?你們村裡現在是誰主事?”

“民女正是來找將軍相公您,通報一些……情況。”胡大娘子深深萬福,小聲而緊張地說,“一個月之前,有強賊侵入村莊,趕走監察,強奪我們的鹽產。我等日夜焦急,隻盼官府派人來主持公道,剿滅強盜,讓我等重新安居樂業。今日果見將軍果然來,我等喜出望外,特來迎接。”

這番台詞顯然是背熟了的。胡大娘子說到一半,忍不住轉頭看了看阮曉露的臉色。

阮曉露自己可不敢講話。短短二十天,學不來這裡的口音。要扮灶戶,她一開口就是大蔥味兒,全露餡。

於是微微點頭,給了胡大娘子一個鼓勵的眼神。

彈壓官徐登聽著聽著,逐漸皺了眉,和身邊的副彈壓低聲商議兩句。

海沙村已經落入盜賊之手,這情報已是確實;但眼下這看似無害的女眷,到底是在說真話,還是強盜派來詐他的?

徐登稍微思索片刻,自己給出了答案。

“既然強賊占了你們村,”他冷笑,“你是如何脫身擅離的?哼,想裝良民,也沒那麼容易。”

話音既落,身邊軍漢邁上一步,準備拿人。

“慢著!”胡大娘子叫了一聲,從阮曉露手中接過一個沉甸甸的包裹,聲音有點顫,“我們聽說官府派兵前來,都高興得緊,鬥誌也有了。昨日擔下奇險,已將占領村莊的強賊殺了。這是……這是首級,還有剝下來的強盜衣衫。望將軍相公明鑒。”

那包裹她可不敢打開,交給親兵,抖開了,裡面果然是一個扭曲猙獰的首級,以及一套明顯不屬於灶戶的白色衣衫,還有一把帶血的刀。

二十日之前,被鹽幫除掉的白衫軍漢的屍首,奉李俊號令,一直泡在鹵池裡當標本。此時亮出來,沒腐沒爛,栩栩如生,宛若剛死。

徐登被那首級驚了一下,不由側過臉。

這村子真不簡單,居然真的敢反殺強賊。這兩個婦人也不簡單,帶著顆人頭,走了十裡路。

海內盜賊多,殺都殺不過來。以往碰上強賊擄掠百姓、占領村寨,官兵攻來時,有些喪心病狂的還推百姓在前頭擋槍——官兵向來是懶得分辨敵我,一發除了乾淨,還能多報點人頭領功。

今日這兩個婦人大膽求見,所求之事十分明顯:我們並未與盜賊同流合汙,希望朝廷看在我們如此忠心赤誠的份上,網開一面,彆把我們當盜賊一夥給剿了。

徐登依舊不輕易買賬,冷然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這一個多月,產出的鹽課都肥了盜賊,一斤都沒供給朝廷,這不是同流合汙是什麼?”

胡大娘子叫道:“我們會慢慢都補上!”

隻要能避免官府清算,彆讓刀子砍在自己頭上,哪怕日後加班加點,多辛苦個一年半載,也是值得。

這是灶戶們簡單的願望。

明知這願望有些過於美好,但還是要嘗試一下。

徐登用手敲著腰間帶鉤,有點煩躁。

這兩個婦人真是惹人厭。明明大軍開過去一把平推的事,她們一找來,給他出了個道德上的難題。軍帳裡這麼多牙將看著,他若是不辨黑白草菅人命,不僅有損自己名聲,這次的軍功也得打折扣。

可若是真的相信這兩個婦人,對灶戶高抬貴手呢……

那就是一箭不發,無功而返,這趟白跑。

更彆提,萬一這是盜賊設的套,他能不能平安回去還另說。

徐登焦躁地打量兩個婦人,想在她們身上找出點破綻。

“你,”他突然指向阮曉露,“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阮曉露早有準備,指著自己嗓子使勁咳嗽。

胡大娘子:“她昨晚著涼了。”

徐登又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盤問了幾句。胡大娘子準備充分,一一作答。

徐登最後沒辦法,派兩個小頭目:“帶一隊人作先鋒,押著她們去村子裡一探究竟。若有半句假話,就地格殺勿論。”

阮曉露聳聳肩,和胡大娘子一道轉身。

官兵這個反應也在預案之中,按計劃行動就是了。

那作先鋒的小頭目吆喝兩聲,將胡大娘子推搡一把,忽然住了腳步,皺起眉頭,湊近了,使勁聞了聞。

胡大娘子不由躲閃,不敢顯得太厭惡。

但那先鋒隊長倒不是要揩油。在官兵眼裡,這些灶戶跟牲口差不多。

“你剛生孩子?”他問,“一股子奶騷味兒。”

這先鋒隊長估摸著也有家有室,洞察力敏銳。

胡大娘子怔了半天,紅著臉點頭。

“孩子養活了嗎?”他故作關心,“在哪兒呢?”

“留、留在村子裡……”

“怎麼沒帶來?”

“……”

彈壓官徐登聽見這幾句對話,眼睛微微眯起來。他沒嗅到胡大娘子身上的味道,但嗅到了一絲彆扭的氣息。

海沙村來求情求饒,所以派了兩個看似柔弱的婦人,其中一個還剛生了娃。人之常情,這剛當上娘的,崽子嗷嗷待哺,應該日夜孩子不離身才對。況且要跟官軍扮可憐,直接將新生的嬰兒抱在懷裡帶來,到時候孤兒寡母哭啼啼地一跪,殺傷力頂格,不由人不動容。

這婦人卻一反常態,寧可把她剛出生的崽子留在身後、她認為更安全的地方……

正說明,她此行定然有所保留。至少,對她口口聲聲稱作“救星”的朝廷軍馬,並無半分信任。

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在有心人手裡,就足以審判生死。

徐登:“拿下!”

胡大娘子和阮曉露同時傻眼。好好的,哪兒捅婁子了?

眼看幾個虎狼之兵欺近身來,阮曉露一把拽住胡大娘子往外跑。

同時領子裡拉出一根哨,猛力一吹,接著再一吹。

幾乎是同時,軍帳外忽然一陣騷亂:“不好了,走水了!”

許是灶火沒撲滅,軍中後方突然莫名躥出火苗,眼看就要燒到運送糧草的戰船上!

徐登勃然變色,一邊匆匆披衣,一邊斥道:“都睡著了麼!快撲滅,不然全定你們罪!”

軍帳裡亂了一陣,才有人發現:“咦,那兩個賊婦趁亂跑了!”

趕緊再派幾個人去追。

胡大娘子矮身鑽出寨柵空隙。阮曉露叫道:“我掩護你!”

軍寨前方有個天然斜坡,胡大娘子經過二十日訓練,身手已較先前矯捷得多,縱身一滾,骨碌碌滾下水——這是早就看好的一條逃脫路線。阮曉露則往一片蘆葦叢奔去,三兩步,被一個小兵拽住。她衣襟下掣出尖刀一送,那小兵胳膊開了一道血口子,怪叫一聲鬆開了她。

“來人哪,快來人增援!”

可惜大多數人都去救火了。彈壓官徐登都顧不上這邊,緊急調動船隻,趕緊駛離起火範圍。

阮曉露被兩個追兵糾纏。她踹開一個,卻被另一個梢棍擊中手肘,尖刀落地。她正要上拳頭,肩膀一緊,讓人倒拽進蘆葦叢,滾進一艘小船裡。

船舷上一圈灰白色的線。船尾氣味衝鼻,亂七八糟,還殘留著硫磺火藥的痕跡。

她在船板上仰面躺著,喘了幾分鐘,長籲一口氣。

“我就說嘛……官軍不會買賬,白跑一趟。”

簡簡單單一個圍魏救趙,在梁山上看彆人實施跟玩兒似的。輪到自己親自參演,步步是險,差點趕不上趟兒。

“總得試試。”李俊把她的刀塞回她手裡,“讓鄉親們知道無路可退,方能放手一搏。”

胡大娘子已安全等在船艙裡。她驚魂未定,喃喃道:“快回去,快回去!”

李俊撐開一片青狐皮,遮開那些來遲一步的箭矢,左手竹蒿一點,小船蕩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