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這簡直是對他們智商的極大……(1 / 1)

整個梁山都靜默了。眾嘍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溜出這個是非之地,但誰也不敢先抬腳。

眾頭領好漢也是一頭懵然,目光失焦,看著這一屋子連十文錢都不值的碎石頭。

他們苦心籌謀,冒著殺頭風險劫來的十萬貫金珠寶貝。這是他們上梁山的底氣所在。

這幾個月來,每天都要暢想一陣:“等救出白勝兄弟,咱們平分這生辰綱,從此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強似在家受官府豪強的鳥氣!”

梁山上的嘍囉呢,從火並以來就對他們說一不二。這其中自然有對江湖大佬的敬畏,但也定然有生辰綱的原因——有這十萬貫錢財兜底,頭領吃肉,大家喝湯,福氣在後頭呢!

如今,美夢粉碎。

吳用第一個反應過來,顫聲叫道:“是誰脫胎換骨,把咱們的寶貝換成了石頭?查出來,天理不容!”

阮小二也馬上反應過來:“直娘賊,被掉包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劉唐憨不拉幾地來一句:“不是俺啊!”

其他人壓根不理他。庫房重重上鎖,生辰綱的封條都沒打開。這樣還能掉包,這種高智商犯罪,才不是他一個殺馬特能搞定的。

倒是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嘍囉,猜疑的目光,悄悄落到了全場智商擔當——吳用身上。

又趕緊移開。

但吳用已經注意到了。他瞟了一眼晁蓋,高聲問道:“大家何故對小生道路以目?”

阮小七肌肉一繃,把那幾個小嘍囉一腳一個踢出門,粗聲道:“俺們與吳學究自幼結交,他什麼人品俺清楚,不可能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再提什麼內鬼,把你們丟水泊裡喂魚!”

阮小七年紀不大力氣不小,他幾腳下去,門口摞了個人山,登時哀鴻遍野。

這下誰也不敢亂猜了。隻有老大哥晁蓋眉頭緊鎖,喃喃自語地試圖斷案:“難道是有厲害高手潛了上山,神不知鬼不覺掉包了咱們的寶貝?難道是那個青面獸楊誌?聽說他丟了生辰綱,已經落草去了……傳聞江湖上有位鼓上蚤時遷,飛簷走壁探囊取物……可是俺們最近沒得罪他啊!……”

晁蓋越猜越不靠譜。生辰綱被保護得鐵桶也似,若非內鬼,還能有誰?

晁蓋平素最講義氣,也最恨那吃裡扒外的敗類。氣頭上當即喝吼:“傳令,各回各寨,不許亂走,一艘船也不許出港,給我一個人一個人的搜!”

在梁山住了沒幾天,路還沒認熟呢,就有了內鬼。這是明著來砸他托塔天王的場!

偌大梁山仿佛無人,眾嘍囉噤若寒蟬,氣氛降到冰點。

一隻蒼蠅嗡嗡飛,在眾好漢頭頂上繞圈。

一個聲音打破了尷尬的沉寂。

“呃,領導……哦不,大哥們,我能說點想法嗎?”

大家回頭一看,都十分驚訝。

一個漁家姑娘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小心地舉手發言。

阮小二踢著兩塊石頭,鬱鬱地道:“妹兒,這是我們豪傑勾當,姑娘家彆插話。”

阮曉露撇嘴,搬出聖旨:“晁大哥都說我是女中豪傑。憑什麼不能插話?他也沒禁止我來庫房啊。”

阮小二:“……”

他發達的肌肉不足以想出反駁之語。

阮曉露清清嗓子,大大方方地繼續。

“我想說,有沒有可能……這生辰綱原本就不存在?”

一半人沒聽懂她的意思。聽懂了的集體恍惚了一刻。

十萬貫生辰綱還沒出大名府,江湖上已經傳遍了它的運送路線。摩拳擦掌預備劫財的幫派山寨,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有的山頭還沒行動呢,為著怎麼分贓,已經打得頭破血流。

況且大家都知道,去年的生辰綱就被賊人劫去了,沒能送到東京,案子至今未破。江湖好漢在羨慕去年得手的同道之餘,也不免心生憧憬,覺得這彩頭也該落到自己身上。

如今她說什麼,江湖上掀起這麼大波瀾的一件事兒,不存在?

吳用文雅地摸胡子:“咳咳……”

“咳咳,”阮曉露咳嗽聲更大,噴得學究先生轉過臉去,“你們想想,那梁中書是靠老婆發達起來的。他給嶽父送禮純屬抹不開面子。十萬貫不是小數目,每年送一次,他再有錢也吃不消。如果我是他,我乾脆先大肆收買珠寶,放出風聲,然後故意讓那寶貝在路上被人搶走。這樣既顯我孝心,在嶽父那兒也不落埋怨。怪就怪沿途強盜太多,沒辦法!我猜再這麼來幾次,梁夫人肯定會心疼銀子,讓她老公彆再送禮了。梁中書可不就省錢了……”

她振振有詞地一番議論,幾個頭領的臉色黑如鍋底。

“這、這……”

隻有劉唐還在小聲到處問:“為什麼梁中書會讓人故意把寶貝搶走?我怎麼聽不懂哇?”

晁蓋嚴肅問:“小六姑娘如何會有這等猜測?”

阮曉露沉默。總不能說,三流網文看多了,這點陰謀論小意思啦。

她無辜眨眼:“不然,梁中書他去年丟了生辰綱,怎麼不吸取教訓,反而把去年的錯誤重複了一遍,派去押運的人還更少了,好像生怕這次順利似的?我聽我兄弟說,當時押運生辰綱的十幾個人,除了那個楊誌儘職儘責,其餘的都偷奸耍滑,躲頭避懶,不像是擔著十萬貫責任,倒像是巴不得被人算計呢。”

七位“智取生辰綱”的主角面面相覷。

這、這簡直是對他們智商的極大侮辱!

——不過這七位的智商平均下來,確實跟官場老狐狸梁中書差老遠。

此時公孫勝不言不語,檢查了殘餘的生辰綱挑擔,點點頭,確認:

“石塊確實是一開始就封進去的。這幾團填縫的碎紙,看似是作廢的大名府公文。”

劉唐一屁股坐在地上。其他人面如死灰。

生辰綱變成“碎石綱”,這誰受得了?

他們瞎忙一通,冒著殺頭的風險,賭上了自己的前程,就為這幾擔子破石頭?!

而且梁中書這招毒啊。不管“生辰綱”是被哪撥好漢搶走的,他們得知自己忙活一場空,定然不敢大肆宣揚,否則豈不是從一戰封神,跌成江湖笑料?

許久,晁蓋總算想起什麼,甕聲甕氣說:“那,白勝兄弟……”

就在一刻鐘以前,吳用還誇下海口,隻要使錢,救人不在話下。

現在……怕是隻能委屈白勝在牢裡多待些時日了。

阮曉露默默掏荷包,把老大哥剛發的紅包還了回去。

山寨一夕之間回到赤貧,這巨款遲早得充公,不如給自己掙個高風亮節。

果然,吳用面色一鬆,喜道:“阮姑娘拾金不昧,當真女中豪傑也!”

*

阮曉露放下筷子,端起粗陶碗,意猶未儘地喝完最後一口茶。

阮婆婆顫巍巍給她碗裡放了半個炊餅:“乖兒替我吃了吧。”

阮曉露猶豫一下,半個炊餅又掰成兩半,自己吃四分之一。

梁山上的存銀很快用儘,飲食日用開始實行配給製。

好漢們一開始想得很天真:錢糧布帛不夠用,下山搶就是了嘛!

放手搶了幾遭,往來客商得到風聲,途徑山東一律繞路,好漢們天天空手而歸。這才有王倫時代的老嘍囉戰戰兢兢提出,過去大家搶東西,都是搶一天休息十天,圖個“可持續搶劫”。每次也會給客商留個回鄉的盤纏,不會全扒乾淨。這叫“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不然,梁山惡名傳開,客商敬而遠之,都便宜彆的江湖宵小了。

晁蓋老大哥這才知道,落草原來這麼多門道,不比經營莊子容易。

那就到附近村子裡收點保護費?

老鄉隆重接待,翻箱倒櫃捧出幾把碎錢,說這是過去上供給王倫頭領的數額,晁大王您義薄雲天,可彆加碼啊!

晁蓋看著老鄉家裡的破床破被子破碗盆,淚眼婆娑地跟老鄉拉手,說:

“俺們是正經江湖好漢,行俠仗義為民做主,不是那等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和奸商!來來老鄉,這十兩銀子您先拿著,過不下去了,就再上山來要!……”

下鄉一趟回來,銀子給出去幾百兩,帶回一些老鄉家的醃肉醃黃瓜。

吳用氣得收拾行李,準備下山去考秀才。

三阮聞訊,趕來阻攔。

阮小二:“教授,你是梁山軍師,你走了俺們怎麼辦?”

吳用不為所動:“自求多福。”

阮小五:“先生三思,下山怕是有官兵捉你。”

吳用置若罔聞:“我自有脫身之策。”

阮小七:“你確定這次能考中?”

吳用罵罵咧咧地回房。

其他人雖然沒這魄力,但每天吃得清湯寡水,也有怨言。小嘍囉每天巡邏得有氣無力,練兵出操也開始懈怠。阮曉露不止一次聽到林衝在校場的怒吼。

阮曉露和老娘住在豪華客館裡。一開始她還沉浸在住豪宅的新鮮感中,每天洗刷擦晾,屋子院子收拾得一塵不染;近來吃不飽飯,也顧不過來了。院牆被一陣大雨衝垮以後,雜草瘋長,蚊子成災。

領導們有小嘍囉服侍,阮曉露這裡可沒有。大家默認女眷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三阮在水寨裡訓練水軍,爬一趟山就小半天。偶爾忙裡偷閒過來幫忙,進展不大。

偏偏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許是水土不服,阮婆婆病倒了。

窩在床鋪裡,一張瘦削老臉塌陷下去,發燒頭疼,飲食不進。

阮曉露著急。三阮兄弟更著急,火速請來了山寨裡唯一一個會診病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還是走劇情為主,男主嘛就是個陪襯。我心裡大概有人選,但是水滸這滿書大漢的配置,高人氣的選手還是挺多的,所以先寫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