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夏雪宜的歸來,桃夭是又驚又喜,可沒等她激動情緒外露多久,她敏銳的嗅覺便察覺到事情有所不對。
空氣中隱隱約約有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濃鬱的草藥味,桃夭直接不假思索的說:“你受傷了?!”
夏雪宜頓時一驚,他已經好生處理好傷口,而且還休整了好幾日,並敷上草藥包紮好,還隨身帶了香囊,他以為已經是萬無一失,卻不曾想剛一見面就被發現了。
不過雖然被揭穿了,夏雪宜神色還是未曾有變,隻是說受了點小傷不礙事。
但桃夭卻根本不敢放心下來。
她算是明白了夏雪宜報喜不報憂的本性,於是也不再出言問詢,而是直接上手要讓夏雪宜脫衣服給她親自檢查。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她要親眼目睹才能相信夏雪宜的情況是好是壞。
因為隻是去一趟遼東回來,心上人就從冷若冰霜變得熱情似火,為此感到十分受寵若驚的夏雪宜:“……”
——看來這一次冒的風險還是很值得的。
能跟大明朝對著乾,後金自然也不是什麼浪得虛名的存在,夏雪宜如同孤膽英雄一般拿著金蛇劍和金蛇錐就潛伏過去,幾乎是臥薪嘗膽一般耐心等待大半個月,才終於得到一個可以殺死後金統治者的良機。
夏雪宜在前往後金前,就已經提前收集好所有關於後金朝政的情報,他很清楚這個後金現在就是靠著愛新覺羅·皇太極和多爾袞才撐起來。
正是因為有野心勃勃的君主和激進奮起的猛將,才使得後金實力日益增長,甚至終有一日會猛虎下山,企圖吞並大明朝。
自從大明朝厲行改革,開始嚴懲貪官汙吏,並昭告天下開恩科取大才為官,甚至還厚賞遼東對抗後金清軍的將士,那軍餉比之任何時候都要豐厚時,就根本沒有人願意去後金做賣國賊。
畢竟若不是走投無路,誰又會做那背信棄義叛國不忠之人?
更彆說那後金雖然重用漢將,但終究還是以他們滿人和蒙古人為最重,還為了平衡而使漢人降官,也就是現在正值戰事之際,才會有重用漢將的舉措。
若是戰事平定了,那第一個挨罵挨打的肯定也是漢將。
這個事情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之前他們是因為大明朝統治腐敗無能,才會如此劍走偏鋒。現在既然大明朝已然改進,還隻有長進不見不足,甚至還有夜不收的探子帶著朝廷密令來找他們。
——隻要他們能迷途知返,協助總兵秦良玉和袁崇煥等明軍將士大敗後金清軍,便可將過抵過,既往不咎。
或許是為了加大這些人對大明的偏向,密令之中還附上了宋朝時期的靖康之恥,其中金賊的暴.行已然是有了先例。
“……靖康恥,確已雪;然臣子恨,何時滅?隻盼君能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隻要是武將,就沒有不為宋朝嶽武穆之儘忠報國所動容。而
大明的君主居然將他們比作嶽武穆……
“我何德何能……”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哈哈哈臣子恨,何時滅?何時滅!”
桃夭其實並不喜歡戰爭,但若是因為不喜歡戰爭而怯戰不敢戰,卻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比如她每次都會致力於將朝鮮和倭國都給直接從根源上解決,防止他們後面用無數卑劣下流的手段來惡心神州大地的子民。
不過現在的戰爭並不是對倭國那樣的無恥之徒,桃夭還是更注重快準狠。
於是桃夭在政治上的根本策略就是如何避免更多戰事的發生,以及讓更多的人從戰爭中存活下來。
那這時候還在後金那邊擔任各種職務的漢人就是很重要的一環,若是能由裡及外突破,必然能將後金殺的個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於是桃夭這樣的舉措也給夏雪宜去殺死皇太極和多爾袞的行動提供了極大的方便,至少後金的防守並不是全部皆為清軍,也是有漢人負責一部分。
在那些被密令順利動搖立場的漢將混水摸魚的默許,甚至是大開方便之門的情況下,夏雪宜的潛入和刺殺都是無聲無息的。
可皇太極和多爾袞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們有勇有謀,同時也會帶著自己身邊的守衛反擊。
夏雪宜能活著從後金逃出來,那些身在敵營的漢將也是功不可沒,否則桃夭現在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夏雪宜的屍體了。
沒有居功的意思,夏雪宜大概將自己去到遼東,再潛入後金的過程都詳細說了一遍,但對於自己受重傷這件事還是避重就輕,試圖揭過不談。
但桃夭卻是態度堅定,直接就上手去扒夏雪宜的衣裳。
此時的夏雪宜就跟一個被地痞流氓非禮的良家婦女一樣,顧得了上面顧不了下面,沒一會兒就滿頭大汗面色緋紅的像個嫩筍般被心上人從衣裳中剝了出來。
桃夭最開始是沒有想其他的,隻是看著夏雪宜那包紮滿整個胸膛的情況感到擔憂和傷心。
“怎麼會受如此嚴重的傷?可是有大礙?”
桃夭一邊說著,一邊眼淚心疼得都要掉下來,一邊又伸手去為夏雪宜把脈。
護國夫人拜訪無數名醫,自學成才,還每次都在災情來臨時親赴受災之地行醫治人救命一事早就是人儘皆知,便是民間的話本和說書先生都是交口稱讚。
因此夏雪宜對桃夭也懂點醫術這件事倒是不覺意外,最多就是臉色有點紅暈——是擔心桃夭會難過,也是被心上人觸碰的羞澀。
夏雪宜的傷口確實有點嚴重,可因為其武功高強又身強力壯,加之尚且年輕氣血充足,雖曾失血過多,但隻要好生靜養,倒是也沒有什麼大礙。
桃夭在把出夏雪宜的情況不算好也不算壞之後,那就是在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
確定人沒有多大礙之後,桃夭就開始興師問罪了。
“我是讓你出宮,又
不是要你去出殯,何故如此?難道你不知道若是你真的出事遭遇不測,那我……那我會悔恨終生的嗎?”
桃夭看著夏雪宜的雙眼,十分認真言道。
但夏雪宜的態度隻會比她的更堅定更認真:“可若是我拚到這一步,我就要永遠失去你了。在二十一年前,我已經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的兄長姐姐,然後又失去了你。如果我不去做這件事,而是眼睜睜看著你從我的生命中離去,那我還不如直接死在遼東那裡……”
“不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桃夭快速伸出一根手指去按住夏雪宜的嘴唇,不允許他說出那樣不好的話語。
夏雪宜被打斷了話,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合適,隻是眼神深邃的望著自己的心上人,言辭懇切道。
“我不願與我的妻子有緣無份,那會讓我悔恨終生的。”
桃夭怔了一下,妻子……
她真的還能做夏雪宜的妻子嗎?
桃夭並不是真的會因為什麼道德倫理而委屈自己,而是她單純覺得這件事風險和回報不相匹配——若是皇帝知曉這件事,亦或者是被信王知道,那都將會是一件天崩地裂的事情。
尤其是她身為一國太後,承天下萬民之奉養,不可能真的絲毫不顧及家與國,而隻顧著自己的私欲。
是的,私欲,桃夭承認自己在夏雪宜身上有私欲。
但謹慎的性子讓她難以隨意妄為。
可能夏雪宜看透了桃夭的動搖和顧及,就一把握住桃夭伸出的手,隨即鄭重承諾道。
“桃夭妹妹,我求你了。我不求做什麼嫪毐,我隻是想要做一魏醜夫,即便是默默無聞,即便無名無份,我也願意的!隻要能讓我永遠留在你身邊……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的。”
夏雪宜這樣說著,還將自己的臉側放到桃夭的掌心中,如同桃夭最為喜愛的那隻小狸奴一般靜靜的注視著桃夭,隻希望他心心念念的主人能施恩。
桃夭仿若是心臟中了一箭般閉上了雙眼,不敢再看夏雪宜的深情眼神。
夏雪宜原本是一襲夜行衣,連臉都被蒙得嚴嚴實實,可在被桃夭扒得隻剩下一條褲子之後,他那格外勁瘦有力的腰肢,還有格外冷凝肅立的面容,以及鋒利又冷豔的眉眼就根本藏不住。
他的長相就是高冷邪肆那一類型的,平日裡看人的眼神跟看屍體差不多,也就是能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能得到他的笑容和溫柔。
在心上人面前,原本就像是一潭死水的夏雪宜不再是冷漠傲慢,而是如同一隻不黏人也不喜歡人的狸奴,突然有一日就擁有喜愛的主人,簡直就是討巧賣乖無所不用。
在有了心上人,在有了情與欲,他瞬間就被賦予了生機勃勃的氣息。
愛人如夏雪宜而言,就是救命良藥。
沒有這一劑藥,他會死的!
——因為那兩張人.皮.面具都在後金那邊被毀壞了,夏雪宜隻能以真實面目見人。
但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什麼,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夏雪宜在沉默的引.誘一朝太後,卻也是難以印證的一件事。
桃夭閉上了雙眼,但手卻還是被夏雪宜珍之愛之的小心捧著。
這無疑就是默認了。
他的心上人默認他的靠近,他的熊熊愛火。
於是夏雪宜欣喜若狂的同時,又是如同供奉神明一般,將自己的氣息儘情澆灌在這朵絕色牡丹上。
如同溫柔的水,濃厚的晨霧,靡靡多情纏綿悱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