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愣了愣, “大、大師不愧是大師。”
過了一會兒,他又變成了哭喪臉,朝著窗外無助伸手:“大師, 您的卡號是多少來著, 我沒記住!”
*
雨還在下。
樓延被傅雪舟抱著跑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蒙了, 直到傅雪舟跳樓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他抬頭看著傅雪舟,看到了傅雪舟略略勾起的唇,在昏昏雨水之中, 他束起來的銀色高馬尾在空中飛揚。
冷凝感和厚重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在此時竟變得有些鮮活意氣,傅雪舟看起來倒真像是個惡作劇成功後的年輕人了。
樓延卻不喜歡這個姿勢, 他渾身一僵, 隨即就掙紮著要從傅雪舟的懷裡下去,“放我下來, 傅雪舟!”
周圍的風景飛速往後逝去,雨水不像是落在他們的臉上,而像是他們主動去撲上去讓雨水淋上自己。疾風把樓延這句話割裂成了四分五塊,但抱著樓延的傅雪舟沒錯過一個字,將這句話聽得一清一楚。
這樣神情大變,破口大罵的樓延終於沒了在彆墅裡面對傅雪舟時那礙眼的平淡, 傅雪舟瞥了懷裡人一眼,嘴角勾得更深,非但沒有放開樓延,反而將抱著樓延腰部和雙腿的手收得更緊,慢條斯理地道:“不是你說挺累的嗎,我抱著你不好?”
樓延沒想到他會用自己說過的話來堵自己,不由一噎,惱羞成怒道:“我累不累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再說最後一遍, 放我下來。”
傅雪舟冷嘲道:“‘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原來是這個意思。”
樓延:“……”
他被氣得閉上了眼睛,濃黑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兩下。雨水打在樓延的面容上,順著白皙面頰蜿蜒流下,好看又動人,遮掩住樓延掩蓋在其下的冷意。樓延深吸一口氣後睜開眼,勾住傅雪舟脖頸的手臂用力,借此直起身,湊到傅雪舟耳邊低聲警告,“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跑,速度不比你慢。我會配合你當你的助手,你特麼也彆鬨了趕緊去救宋雨然,你也不想那七百萬打水漂吧?”
掙紮不了就迅速換了話裡的要點,且抓得點一個比一個準。傅雪舟漫不經心地想,樓延真的很聰明,而且反應迅速,能屈能伸。與此同時,除了樓延說話的內容,傅雪舟的一部分心神也分給了樓延說話的那張唇。
那張唇若有若無地貼著傅雪舟的耳朵,溫熱的吐息帶起的瘙癢比刺穿耳膜的疼痛更讓傅雪舟難以適應。如果不是知道樓延不會這麼做,傅雪舟都會以為這是樓延隱晦而又致命地撩撥。傅雪舟喉結微動,他想起了昨晚的床上,樓延將唇肉咬得充血可憐,汗水打濕枕頭卻死死壓抑著一切聲音和動靜的模樣。
他當時對樓延心存著一分憐憫,於是沒有故意將手伸入樓延的唇內撥開他的唇,強行讓他泄露低吟聲音。現在回想起來,傅雪舟忽然有些後悔——在床上,那一分憐憫顯然是多餘存在的。
“這就是去救她的路上。”傅雪舟回答得不是很認真,突然停下了腳步。
疾行的風驟然變成停頓,巨大的慣性讓傅雪舟的銀發打在了樓延的手臂上。樓延胃裡有些翻湧,下一瞬,他就被傅雪舟給放到了地上。
腳踏實地的踏實感瞬間治愈了樓延身上的難受,樓延略顯驚訝地看著傅雪舟,顯然沒想到傅雪舟這麼輕易就放開了他,他快速地後退了兩步,神情不自覺地流露出一些警惕。
傅雪舟道:“你說,你的速度不比我慢。”
樓延冷冷看著傅雪舟不說話。
傅雪舟的目光往下,五個小時前,樓延還被傅雪舟折騰得有些狼狽,傅雪舟問道:“你現在還能跑?”
樓延快速地道:“能。”
他說能,傅雪舟還真就信了,淡淡地道:“那就讓我看看你能不能追上我的速度。”
說完,傅雪舟上前兩步走到樓延的面前,扯起樓延的後衣領往樓延背後的鬼婚契紋身看去。樓延反應很大地重重拍落傅雪舟的手,發出清脆而響亮的“啪”的一聲,俊臉浮起薄怒,樓延低喝道:“傅雪舟,你乾什麼!”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向樓延,“你沒看你背後的鬼婚契?”
樓延抿直唇,“……”
他確實沒看。
人很難關注到自己背後的東西,除非特意對著鏡子觀看。樓延洗澡的時候隻顧著洗去傅雪舟的痕跡,心理和身體處於極度複雜的情況之中,完全忘了去看鬼婚契紋身的變化。
傅雪舟看出了樓延表情的含義,平靜無波地道:“它沒變淡。”
樓延這次是真的神色突變,打從心底不敢置信地道:“怎麼可能!”
他不顧傅雪舟在這裡,扯起自己衣服後領往後背看去,看不太清楚自己身上的鬼婚契後直接跑到傅雪舟背後,抓著傅雪舟的黑色上衣衣擺就往上撩起,露出了傅雪舟整個蒼白而肌肉線條分明的脊背。
傅雪舟低垂著眼,也沒有阻止他。雙手靜靜插著兜,任由樓延將他背後的衣服托起。
背部肩胛骨中心,純黑色巴掌大的鬼婚契紋身靜靜烙印在皮膚上——和他們做.愛前的顏色竟然沒有絲毫的變化。
樓延死死盯著鬼婚契紋身,臉色變來變去。陰沉與怒火交織,一張臉冷凝著,令人膽戰心驚。
操。
如果他們連做.愛都沒法解決鬼婚契紋身的話,接下來所有的計劃都進行不下去了。
“怎麼回事,”樓延放開抓著傅雪舟衣服的手,冷惻惻地道,“是你說過的吧,隻要做了就能讓它變淡直到消失。”
傅雪舟唔了一聲,轉身看向樓延,“方法沒錯。”
樓延冷笑道:“那為什麼鬼——”
傅雪舟打斷他的話,再一次道:“你說你的速度不會比我慢。”
樓延的怒火被中斷之後,冷靜恢複。他深呼吸一口氣,扯唇似笑非笑:“對啊,怎麼,你想比一場?”
傅雪舟就像是在等樓延這句話一樣,在樓延說完之後,他直接點了點頭,說道:“輸了有懲罰。”
他頓了頓,脊背微彎,貼近樓延的耳朵,吐息淡淡,每個字壓得很低,但跟利箭一般清楚:“你輸了,讓我射進去。”
樓延呼吸一滯。
他聰明的大腦頃刻間明白了鬼婚契沒有變淡的原因——傅雪舟沒弄進去。
讓他今天淩晨洗澡時稍微慶幸的一個點,竟然讓昨晚的那一場白做了。
樓延瞬間握緊了拳,淡色的唇又輾轉出來了怒色的充血紅意,他抬起左手輕柔地搭在傅雪舟的後脖頸上,握成拳的右手毫不客氣的一拳重重打在傅雪舟的腹部,樓延冷著臉,一字一頓道:“……帶路。”
這場比賽的結局其實現在就可以預料到。
不說樓延和傅雪舟本身實力的差距,光說兩個人的身體狀態——被.壓的肯定沒有壓人的那個跑起來發揮得好。
而他們倆為了解決鬼婚契,樓延無法拒絕輸掉的“懲罰”。
所以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地知道樓延會輸,但不妨礙樓延給上傅雪舟一拳。這一拳是在發泄他的怒火,傅雪舟呼吸微沉,生生挨住了。站直身後,他垂眸看了樓延一眼,樓延渾身緊繃,提防著他的反擊。但傅雪舟卻沒有做什麼,而是選了一個方向之後就如離膛子彈一般飛速離開。
樓延抿抿唇,緊跟而上。
感謝詭異力量改造後的強悍身體,能讓樓延現在發揮出最快速度的八成。完全放開了跑是什麼感覺呢?樓延覺得比開摩托賽車還要爽。急速的風呼嘯從耳邊而過,兩側的風景來不及看清就飛速後退,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撞上牆壁或者樹木——樓延慶幸富人區這裡沒有多少行人。
快速奔跑帶來的不適被自由感壓下,樓延很快適應了這種速度,快速追上了傅雪舟。
傅雪舟聽到聲音後往後一看,樓延和他不過隻剩一步之差了。傅雪舟挑挑眉,再次提高速度,帶著樓延左轉右拐,周圍的人類越來越多。
樓延咬緊牙關,努力緊追著不放。
穿過人行道,穿過車流,穿過商場……樓延的目光緊盯著傅雪舟的背後,兩個人如同一前一後刮過的風,偶爾令行人詫異,卻無法令行人看清。
樓延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傅雪舟的身上,當他再次抬起腳步還沒落地前,危機感知忽然響了。
【精神力135/140】
危機感知提醒著樓延附近有危險。
下一瞬,樓延的腳步落地,周圍的景色瞬間一變。天色變得格外昏黃陰沉,沙塵混著雨水刮了滿天,活像是晚上六七點的模樣,周圍的道路也不見一個人了。
明明是一樣的樓房,現在看起來卻跟蒙了一層灰一樣變得很破舊。樓房內燈光漆黑,一個個窗口像是一張張不懷好意的眼睛,雜草和廢紙在大路上被雨水泡爛,到處都荒涼而陰冷。
樓延慢慢停下了腳步,往四周看去。高樓大廈看著眼熟,但處處透著古怪荒誕。樓延抬頭迎著雨水看著天,天上黑雲攪動,黑得有些不正常,但天這麼黑,周圍卻隻是昏黃陰暗而已,就跟沙塵暴刮過後的城市一樣。
一眨眼之間,周圍的景象就變成了這樣。樓延心底有兩個字浮現。
傅雪舟在樓延五步遠的地方也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樓延,眼神中帶著些許疑惑。
樓延道:“我們是不是……進了詭域?”
“你不知道?”傅雪舟淡淡反問道,“塑料人,A級恐怖,已生成詭域。”
“另外,”傅雪舟歪歪頭,“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