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前。
甜滋水潤的白梨在齒間咬碎, 小小的一隻梨,伽野兩三口便能吞下肚。
整碗果盤他獨獨挑了一隻梨吃,不得不承認有某個人的影響。
梨很甜,甜得沁進了心, 伽野明亮的金眸閃爍不定, 舌尖不自覺抿過唇邊殘存的汁水。
安靜侍立在旁的侍女餘光看見被咬了一口的白梨, 嘴角標準的笑容微微上彎。
她淺淺福身, 腳步向後挪移。
電光火石間, 閒坐在軟榻上的少年突然暴起,一把扼住侍女的咽喉!
“誰派你來的?”
伽野呼吸略快, 語氣卻很平靜, 金眸中一片清明。
藏在果肉中的藥見效極快,無色無味, 幕後人十分了解伽野敏銳的嗅覺和味覺, 做得滴水不漏。
“下藥的是我族人。”伽野眯起眼, “藥選得很好, 我現在渾身發熱, 半年後的發熱期生生被提前到今天, 真是好樣的。”
說著自己渾身發熱呼吸急促, 伽野鉗住侍女咽喉的手卻穩得出奇, 五指摁入皮膚, 壓出可怖的淤血。
侍女喉嚨赫赫,她張了張嘴, 舌頭上黑霧似的詛咒一閃而過, 大口鮮血從她嘴角溢下,眼白翻起。
原來是個棄子,晦氣東西。
伽野鬆開手, 把屍體甩到一邊。
拋飛的重物砸到幾案上的果盤,下了藥的果肉滾了一地狼藉,伽野向後重重仰倒在地毯上,身體蜷縮在一起。
他呼出一口氣,臉頰湧上熱意。
發熱期而已,貓科妖族逃不掉的命題,年年經曆一遭,伽野習慣了。
提前到來的發熱期不難熬。伽野抓住地毯,手臂青筋鼓起,熱氣上湧,被他逼入經脈。
伽野咬住舌尖,再給他一息的時間,他就能平歇紊亂的經脈,徹底恢複平常。
問題不大,拍賣會正在進行中,沒人會不長眼色的跑進天字一號包間。
唯一可能會來的隻有和他約好面基的阿梨。
“應該沒有那麼不湊巧……”伽野低低地喘.息,他扯開領口,熾熱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激起一陣涼意。
摔在伽野面前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遊戲代打專業上分客服小梨】發來一條消息——“我來也。”
“我給你帶了禮物!”女孩子歡快的聲音仿佛隔著屏幕落入伽野耳中。
“好吧,好吧。”伽野收回剛剛的話,那是阿梨,永遠超乎意料令他摸不著頭腦的神奇客服小梨,竟敢妄自揣測她的行動邏輯,是他太天真。
屏幕因無人觸碰自然熄滅,伽野敏銳地捕捉到門外逐漸走來的腳步聲,來人的氣息不帶惡意,隱隱跳動著雀躍。
侍女進門時為了方便逃命沒有關門,門扉虛掩著,一推就開。
伽野撐著地面試圖坐起,熱汗順著他手臂暴起的經脈滴落,打濕指縫。
“快熬過去了。”他自言自語,“隻要沒有意外……能有什麼意外?”
推門而入的人,正是伽野此生最大的意外。
比腳步來的更快的是聲音,而比聲音來得更快的,是氣味。
奇異的香味湧入伽野鼻腔,刹那間,他臉色突變。
木天蓼!
本能比思考迅速,伽野眼尾飛快泛紅,粉色爬上耳垂,將要平歇的熱度氣勢洶洶卷土重來!洶湧得他招架不住!
世上有完全不醉木天蓼的理智貓貓,也有伽野這種非常醉、幾乎沒有抵抗力的可憐貓貓。
自他成年起,沒人敢把這玩意捧到他面前。
伽野發間,一對毛茸茸的尖耳不自覺冒出,細細顫抖。
“老板!看我多客氣,我給你帶了禮——”
門被徹底推開,戴狐狸面具的女孩開開心心衝進來,雙手捧著一切罪惡的源頭。
新鮮的、量大管飽的、不許七天無條件退款的木天蓼。
伽野撐在地毯上的手臂摔落在地,地毯被他抓得皺褶橫起,少年無法分神去管,仰望的瞳孔中滿是不可置信。
還有一絲絕望,一絲崩潰。
隻要沒有意外——隻要令梨在的地方,處處都是意外。
令梨一句“禮物”說了一半,剩下半個字卡在喉嚨裡,隨著唾沫吞下。
她看了看地毯上大汗淋漓的妖族少主,又偏頭看了看包間號碼。
天字一號包間,小梨沒有走錯。
少年發間毛茸茸的耳朵一顫一顫,卷曲的尾巴軟趴趴地落在地毯上。
昨日那句“百金一次,謝謝惠顧”的聲音回蕩在令梨耳邊,誰能想到,不過一天,很貴的妖族少主竟然就免費了。
這波是等等黨和白嫖黨的勝利。
不,最關鍵的問題不是這個。
“我的相親計劃!”令梨在心裡無聲呐喊,“我設計了一晚上的相親計劃!沒有了!消失了!化為虛無了!”
妖族少主不能變性後自己娶自己!
小梨的紅娘事業,還沒開始,已經被一人分飾兩角的委托人無聲打滅。
令梨難過得想退出房間再開一次門,逃避這淒慘的事實。
堂堂妖族少主,為什麼要起【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的可可愛愛網名,誤人子弟!
令梨的腦子想退出重來,但她的身體有另一套想法。
離她僅有幾步之遙的妖族少年面色潮紅蜷縮在地毯上,看起來很需要小梨的幫助。
他有毛茸茸的耳朵。
他有毛茸茸的尾巴。
一次百金,現在免費。
機不可失,不摸錯億。
一句句洗腦詞在令梨腦內無限循環,她鬼使神差般,向前走了一步。
小小一步,蜷縮在地的少年神情陡然激烈。
耷拉的尖耳豎起,尾巴如臨大敵,像一隻即將被非禮誓死不從的貞潔烈貓。
“老板?”令梨管不住自己的腳,也管不住自己的嘴,“禮物,你能收下嗎?店家不許七天無條件退款,我包裝都拆了,掛不了二手網站。”
熟悉的省錢小妙招、在奇怪的地方對金錢的異常執著,是伽野的面基對象客服小梨沒錯。
他緊繃的身體稍稍舒展。
至少說明,木天蓼的出現不是給他下藥的同族安排的結果。
來者是友非敵,卻做到了敵人沒能做成的事,給予伽野重重一擊。
幕後黑手若是知道還有這等後續,睡著了怕是都會笑醒。
“我給阿梨發過這麼多紅包。”伽野腦袋暈乎乎的,“她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心寒了,你未來紅包沒了。
伽野抗拒木天蓼,並不是因為討厭,誰也不知道,他其實很喜歡。
貓貓很難抵抗這樣暈乎乎又輕飄飄的感覺,不自覺搖起來的尾巴鐵證如山,金眸愜意地眯起。
假如令梨網購送他木天蓼,伽野沒意見,在非發熱期的時候當面送他,他也願意收下。
千不巧萬不巧,兩個負面條件被她集齊了。
不愧是幫人遊戲代打打到薄念慈頭上的冤種阿梨,她的人生不存在非酋以外的結果。
若是非酋之力不影響到伽野頭上,他樂見其成。
至於現在,他笑不出來。
木天蓼催得發熱期愈演愈烈,他四肢無力,汗水打濕衣衫,腦海中雲海翻騰,不受控製的耳朵和尾巴在空氣中抖動,期待有人能來摸摸它們。
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小貓咪隻想被人抱在懷裡哄哄摸摸。
戴著狐狸面具的少女一步步走到伽野身邊,她良心尚存,把木天蓼放到了一邊。
然後,伸出了沾滿貓薄荷氣味的手。
伽野:這有什麼區彆?
他抬高頭,自下而上仰望“初次見面”的網友,漂亮的金眸覆著一層晶瑩剔透的水膜,輕輕眨了眨。
像在說:“你真的忍心這樣對我嗎?”
忍心啊,令梨有什麼不忍心的?
貓貓都擺好姿勢了,這還能不擼?
“昨日初見,少主明明說可以給我摸。”
令梨半蹲下身,微微掀開狐狸面具,望進伽野流淌蜜釀的眼眸中。
火紅的狐狸面具掛在如瀑的黑發邊,落下的繩結晃過綺麗清秀的漂亮臉蛋,一如昨日伽野掀開門簾窺見的驚豔。
少年縮成一線的貓瞳微微擴大,因抗拒豎起的尖耳不自覺軟下了。
昨天和青姨閒聊時隨口為之的嫁娶標準在伽野腦海一閃而過,他稍一愣神,溫熱的貓耳忽然觸到舒服的涼意。
令梨捉住一隻毛茸茸的貓耳,小心翼翼地揉了揉。
她玩弄過許多小三花小胖橘的耳朵,對站在貓科金字塔頂層的狻猊好奇已久。
令梨不是個登徒子,假如伽野昨天沒說那句“想摸可以,一次百金”,她今天絕對不會對他動手動腳。
人家對被摸的態度如此灑脫,又自己主動擺好了姿勢,令梨怎麼可以辜負伽野的好意。
“哪有妖修不知道自己發熱期。”買木天蓼的店家信誓旦旦,“如果被你撞到了,他肯定是在碰瓷!是可惡的心機貓貓!不要憐惜他,擼,放心大膽的擼!”
令梨一向擅於接受彆人的意見,何況伽野在她心裡不是外人。
他的終身大事掌握在小梨手中!未來有一天,令梨會一身華服站在妖族少主聯姻的婚禮現場,親手將紅蓋頭蓋在貓貓頭上,滿含欣慰送他出嫁。
四舍五入,令梨是他的娘家人!
娘家人玩弄一下小貓咪怎麼了?令梨日後含辛茹苦替他尋覓良緣,提前收一點報酬不過分吧?
大貓的尖耳比令梨想象中更順滑,軟軟的絨毛掃過她指縫,一手握不住,令梨又加上一隻手。
伽野第一次被人如此肆意地玩弄尖耳,奇異又古怪的感覺讓他渾身不對勁。
偏偏那雙手柔軟冰涼,碰到溫熱敏感的耳側,舒服得小貓咪想要順勢打個滾,露出肚皮一並被摸摸。
本能實在是太可怕了,獸性實在是太不知廉恥了,他唾棄自己。
摸耳朵而已,伽野平時是不在意的,否則也不至於昨天一見人家的模樣合他胃口,便主動提出一次百金的優惠服務。
問題是……阿梨的手法怎麼那麼熟練?她以前到底擼過多少隻貓啊!
“登徒子。”伽野在心裡小聲默念,“白嫖惡人,趁貓之危。”
木天蓼的氣味隨令梨的接近越發濃鬱,發熱期間,伽野難以抗拒本能,隻想蜷縮在地毯上低聲呼嚕,溺眠在暈乎乎飄飄然的香氣中。
為什麼隻摸左邊的耳朵,是右邊的不可愛嗎?
不許壞心眼地用指甲刮耳朵內側的絨毛,阿梨這個人真的很壞。
手指好香……再往下面來一點兒。
理智提醒伽野他多少該掙紮兩下,堂堂妖族少主、元嬰老祖,在面基對象前怎麼能不矜持一點?
情感輕飄飄地說:何必呢,阿梨又不是外人,我們交換過多少可愛的貓貓表情包啊,撒嬌是貓科妖修的看家本事,做妖不能忘本。
伽野毛茸茸的耳朵顫了顫,令梨感興趣地看著少年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抗拒、如臨大敵,逐漸變得和緩、放棄掙紮,再經過令梨熟練的擼貓技巧的洗禮,逐漸變得享受和依賴。
令梨:這就是訓貓的快樂嗎?是真的快樂!
發熱期、木天蓼、網絡摯友、優秀擼貓人,一套組合拳打下來,狻猊也遭不住。
和人類相比,妖修沒什麼廉恥心,更耽於享樂,行為放縱肆意,怎麼舒服怎麼來。
伽野很快拋去不必要的羞恥感,想起自己老板、金主、元嬰前輩三合一的高級身份,反客為主,懶洋洋地抖了抖空著的另外一隻貓耳朵,示意令梨雨露均沾。
這副模樣與他頂著【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的網名時給令梨的感覺一模一樣,讓她陡生親切。
雖然面基的開場有一絲絲不同尋常,但結果還是很不錯的嘛!
令梨頭一回與網友面基,她特彆擔心自己以示友好帶來的禮物不被小貓咪接受,現在看來伽野明明很喜歡,尾巴都纏住了她的小腿。
“老板?”令梨小心試探道,“我把木天蓼的購買鏈接發給你?找客服報我名字有折上折。”
伽野舒服得不自覺眯起的眼睛陡然掀開,他似笑非笑地說:“好啊,謝謝阿梨。”
他改天帶著族裡最強律師團把這家害貓不淺的黑店抄掉。
又有一筆店家返現入賬的令梨很開心,她捏了捏手中的耳朵尖,試探地問:“老板,你一直躺在地毯上,不冷嗎?”
“我叫伽野。”纏在令梨小腿上的尾巴毫不客氣地拍了她一下,生疼,似是不滿她一口一個“老板”的叫。
“難不成阿梨以為,我是自願倒在地上的?”
湊得近了,令梨清晰看見少年手臂上的汗水打濕絨毯,他眼尾泛起的紅色絲毫沒有消退的意思,身上的熱度遠超常人。
“木天蓼的效果竟然如此驚人?”令梨發出沒見過世面的聲音,疑惑道,“店家明明說這批貨壓在庫房太久,拿出來打折清倉甩賣,效果會沒那麼好。”
打折貨?送給他的禮物居然是打折貨?伽野敏銳捕捉到關鍵詞。
被摸得舒服的耳朵彈了兩下,像是主人宣泄不滿。
伽野被木天蓼迷惑的神智漸漸回神,愛撒嬌也愛記仇的貓貓開始盤點令梨的幾大罪過。
昨日初見,阿梨完全沒認出他——雖然伽野也沒有,但這絕對算一宗罪。
今日再遇,送被迫發熱的他木天蓼、且是打折清倉的木天蓼,罪加二等。
如今他在這裡飽受理智與本能的掙紮,她隻顧痛快擼貓,絲毫沒有溫聲細語安慰他的意思,罪加三等。
纏在令梨小腿上的尾巴緊了緊,在少女白皙的膚色上勒出一圈紅痕。
令梨邊擼貓邊順著天字一號包間優良的視野留意拍賣會的情況,沒有注意到貓貓的小動作。
和即將落入她口袋的財富比起來,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間的老板不值一提。
伽野沒等到令梨喊疼的聲音,不大高興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拍賣會……對,他會選在拍賣會面基,是為了今天這場拍賣會壓軸的賣品。
賣家神神叨叨,青姨懷疑是龍鱗,上報給了父皇。
因著與他的終身大事有關,伽野親自走了一趟。
然後,他就被下了藥。
藥物的選擇精準到無可挑剔,除了他的同族,沒有第二個可能。
同族,自然是知道伽野與龍鱗的關係的。
“這是個針對我的陷阱。”伽野很輕地咂了下舌,“可幕後人圖什麼?”
發熱期對他不算麻煩,加上木天蓼的發熱期也不棘手,最多是讓他在面基的網友眼前丟一丟臉,被占些許便宜。
他身為妖族少主,天天頂著【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眼】的網名招搖過市,早過了怕丟臉的年紀。
占他便宜的又是阿梨——伽野的快樂源泉、令他摸不著頭腦的樂子小夥伴,甚至碰巧有張很合伽野審美的臉蛋,他更不介意了。
所以,幕後黑手到底圖什麼?
“拍賣師通知,快到我的賣品了。”令梨精神一振,滿心滿眼隻有她送去拍賣的八柄劍。
至於手下被擼的貓?已經白嫖完了,再摸下去就要給錢了。
正好這時圈住她小腿的尾巴不知為何顫了顫,無力地鬆開落下。
令梨專注地透過包廂的單面玻璃觀測拍賣情況,她身後側躺在地毯上的少年似在若有似無地呢喃些什麼。
令梨不了解妖修的發熱期,但她看得出伽野流了很多汗,面色潮紅,呼吸不穩,被她捏耳朵的時候舒服中透著懨懨的累,一副很煎熬的模樣。
或許該給人家留點私人空間,以元嬰前輩的本事,他一定很快會恢複原狀。
令梨禮貌地沒有用神識窺探身後的景象,端正地背對伽野,對身後正發生的異變一無所知。
“為您介紹一共八柄捆綁售賣的稀世名劍,每一柄都由老朽親自試劍,絕版珍惜……”劉老親自上台,口若懸河地介紹。
令梨聽得嗯嗯點頭,每當有一個買家舉起手中財富的號碼牌,她便在心中溫柔地問候對方的祖宗十八代,為他們送上自己最誠摯的祝福。
“五千萬靈石第一次!”
“五千萬靈石第二次!”
“五千萬靈石第三次!成交!恭喜這位買家斬獲名劍!”
天字一號包間,掌聲雷動。
令梨激動鼓掌,幾乎喜極而泣。
她此刻情緒波動之大,遠超被掛上魔域通緝令的時候數千倍。
魔尊算什麼!令梨已經戰勝了名為貧窮的強敵,她,再無畏懼!
“老板,你看見了嗎老板?”令梨話一出口,又飛快改口道,“伽野少主?看到了嗎?這不僅是五千萬的奇跡,更是我的奇跡,是每個曾經窮過卻一夜暴富的修真人的奇跡!”
她太開心了,迫切需要第二個人分享這份快樂。
一向秒回消息的伽野沒有回答,令梨興奮之餘不解地回頭望去:“伽野——”
身後,空空如也。
蜷縮在地毯上苦於發熱期的少年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拳頭大小的金眸黑貓。
幼年期的黑貓無力地團成一圈,尾巴軟趴趴落在地上,淺粉的梅花小爪向外張開,露出毫無殺傷力的爪子。
如果不是他的耳朵、四肢、尾巴上神秘古雅的金紋彰顯了這隻“黑貓”不俗的血統,令梨怎麼也無法把妖族少主和小黑貓對上號。
令梨遲疑地看著小黑貓搖搖晃晃向她走來。
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爬。
短短兩步路,走出了貓生的艱難。
令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連忙上前兩步,蹲下來和黑貓面面相覷。
“伽野、少主?”她壓低聲音,“你在做什麼?懷念自己可愛的幼年期?”
不,伽野悄悄在地毯上磨爪子,隻是被人暗算了而已。
催出發熱期隻是藥的表面效果,趁令梨注意力集中在拍賣會時,伽野本想把耳朵和尾巴收起來,不給白嫖壞人摸。
誰曾想,原本收放自如的獸性特征完全不受他的控製。
他越是想把耳朵和尾巴收起來,身體中湧動的熱氣越是古怪,伽野的視野逐漸模糊,一陣天旋地轉後,世界變為他眼中的龐然巨物。
幼小的金眸黑貓摔在地上,迷茫地“咪”了一聲。
伽野短時間內想明白了一切。
想殺元嬰期的伽野很難,但殺幼年期的他,可算不上難事。
拍賣會有主辦方請來的化神尊者坐鎮,加害他的同門最多隻敢買通侍女下藥,絕不敢在會場內截殺。
至於拍賣會結束,揪出一隻幼貓而已,又有誰會管?
“解藥的事容後再打算,先想想怎麼離開這裡。”伽野看了看稚嫩的貓爪,發泄般刨了刨地毯。
唯一能幫他的,隻有阿梨。
黑貓甩了甩尾巴。
木天蓼在這場暗算中發揮的作用微乎其微,頂多隻給伽野添了點兒不痛不癢的小麻煩。
在因果層面上,阿梨無需對他負責。
“阿梨。”細細軟軟的聲音透過神識傳到令梨的意識裡,眼前可憐兮兮的黑貓聲音蔫蔫。
“怎麼辦,木天蓼對我影響太大,我變不回原型了。”
令梨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一座責任的大山重重壓在她肩頭:“不會吧?店家承諾沒有副作用。”
“許是家黑店。”小黑貓有氣無力,粉嫩的小舌頭輕輕舔了舔令梨的手指,“我好難受,我走也走不動。”
小貓咪的毛毛軟乎乎貼在令梨掌心,溫熱的小生命襯得她良心愈發痛了起來。
竟然是她貪圖便宜買來的打折清倉木天蓼害了伽野,使堂堂狻猊少主困於幼貓之姿。
人家一句重話沒說,甚至依賴地蹭了蹭令梨的掌心,像是走不動路想要她抱,又有點擔心給她添麻煩,怕被她丟下。
“對不起對不起。”令梨慌忙把小黑貓捧在手心裡托起來,“我會對你負責的!”
伽野要的就是她這句話。
“那,在我恢複前,你都會和我在一起,幫助我,照顧我嗎?”伽野貓貓歪了歪腦袋,可愛得不得了。
可愛又柔弱的貓貓,令梨良心劇痛,連忙點頭。
“謝謝你。”伽野輕輕咬了咬令梨的手指,留下一圈清晰的咬痕。
“說好了,這是阿梨對我承諾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