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曜希淺淺勾了下唇，展示自己剛剛領悟的表情管理。
付秋野看得怔怔入迷，原本忐忑的情緒奇跡般平複。
他吐出悶在胸口的濁氣，閉了閉眼。
下一秒，他湊近耳麥，輕輕啟唇——
歌聲響起的瞬間，噪雜的錄製現場頃刻安靜。
很快，又集體爆發。
“我聾了！這是愛豆應該具備的唱功嗎？”
“這還比個屁啊？我不做vocal了！”
“救命啊！哪位職業歌手走錯賽道了？”
池曜希缺乏音樂鑒賞能力，卻也能聽出來：雖然都是口水歌，但是付秋野唱功吊打前面幾位自稱‘大vocal’的練習生。
付秋野第一次參加男團選秀，長相清秀，在練習生堆裡不算特彆突出，舞台表現力屬於新手等級。
但是在唱歌方面，他嗓子清亮乾淨，唱功紮實，用天籟般的嗓音證明：《SS》今年的音響設備頂呱呱。
初舞台表演完畢，賀以冬cue付秋野出來加試。
“我？”付秋野指指自己，臉上寫滿難以置信和受寵若驚。
這潑天的富貴，砸在他頭上了？
vocal的加試環節可以用手麥。
對於歌手而言，使用手麥絕對是個正面buff，可以更好的展示嗓音和唱功。
付秋野現場來了段清唱，響徹雲霄的高音，震得大家天靈蓋發麻，更加懷疑他是走錯賽道的職業歌手。
還沒上場的大vocal們，一個個臉上寫滿絕望。
這波，純純降維打擊啊！
池曜希沉默地想：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付秋野唱得太好，而是其他大Vocal，頂天也就是個KTV水平。
這波不應該叫降維打擊，而應該叫：帶你們回到現實。
“曜希弟弟，你記住他。”林祺湊過來，指了下付秋野，“他肯定是今年的黑馬。”
“記住了，然後呢？”池曜希真誠發問。
“這種剛開始沒有名氣的選手，容易接近，不像人氣選手那麼高冷。”林祺樂觀地說，“你多跟他貼貼，說不定能蹭幾個鏡頭。”
池曜希沒有說話，不是很懂他的邏輯。
蹭來的鏡頭再多，終究是彆人的。
與生俱來的野心和自尊，不允許池曜希淪為彆人的陪襯。
既然鏡頭不會主動給……
——那我自己爭。
.
上午錄製結束，到了吃飯時間。
“乾飯乾飯！”
“從早上到現在，錄了整整六個小時，餓死我了！”
“曜希弟弟，哥帶你去食堂！”林祺特彆自然地勾住池曜希，帶領選秀小萌新熟悉去食堂的路。
“好的，謝謝你。”池曜希接受度良好。
雖然他可以拒絕，但是林祺這個人，天生社牛。
話又多又密，叨逼叨起來說個沒完，一直念到他妥協為止。
池曜希討厭無意義的拉扯，既然結果都要接受，不如一開始直接躺平。
“嗨，隊友之間，說啥謝不謝的！”
林祺和池曜希前後腳進入食堂，發現剛才吵吵嚷嚷喊餓的練習生，全部圍在外面沒有進去。
兩個係圍裙的食堂大媽，揮舞飯勺整頓秩序，有股子號令千軍萬馬的豪邁。
“小夥子們！自覺排好隊。”
“先稱體重然後才能進食堂，以後每次吃飯前都要稱哈！”
池曜希視線透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看到食堂門口擺了一排體重秤。
體重秤後面的牆上，貼了三張海報那麼大的登記表格。
表格橫行是日期（早/中/晚），豎行是選手姓名。
按照拚音首字母排列，池曜希名字排在第三個。
已經稱完體重的練習生，頂著一張張苦大仇深的臉，把數據填進自己姓名後的第一欄。
有幾個體重比較‘傲人’的選手，寫得時候遮遮掩掩，框裡的字比螞蟻還小。
排在後面沒有輪到的選手，仿佛走黃泉路般，怨聲載道、叫苦連天，恨不得當場退賽。
“不是吧不是吧？初舞台就搞這麼一出，讓不讓人愉快的吃飯啦！”
“艸！早知道減減肥再來了。”
“不要爆粗，食堂也有鏡頭。”
“為什麼要測量體重？”池曜希覺得莫名其妙。
他更想問：測個體重而已，為什麼周圍人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林祺告訴他，“因為愛豆必須瘦，太胖上鏡不好看。前幾季參加《SS》的選手，比賽後期好多人肉眼可見的圓潤起來，網友都說這裡是《SS》養豬廠。”
林祺摩挲下巴，目光上上下下掃視池曜希，“不過呀，你這頭小豬豬這麼瘦，是應該在養豬場多長點膘。”
“……”池曜希欲言又止。
活了兩輩子，生平第一次被彆人罵小豬豬。
把我的四十米大刀呈……
“哎，那個黑衣服的小瘦子，說你呢！”
食堂阿姨多少有點綜藝效果，拿捏時機喊住池曜希，朝他招招手，“這邊位置空著，你快來上稱，過了稱就能早點進去吃飯了。瞧你這個小身板，可得多吃點。”
話傳到池曜希耳中，經過林祺式的翻譯，自動轉化為：
‘小豬豬快來，進去多吃點飼料，瞧你瘦的賣不出好價錢。’
池曜希：……
行吧，人要學會適應環境，在養豬場就要有做豬的樣子。
食堂阿姨吆喝著把池曜希趕上體重稱，低頭瞧了眼，“你怎麼才110斤？小夥子瞅著細細長長的，身高多少。”
“1米80。”池曜希說得不太確定，這個數據比他認知中的自己，矮了一截子。
肯定是發育期的緣故！
他現在才十九歲，還可以再長長。池曜希不想自己站在人堆，凹下去一截。
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池曜希改口，“180.1。”
秦玦用行動告訴他：男人的身高，一毫米都不能少！
“你有一米八啊？那BMI（身體質量指數）隻有17，太瘦了，太瘦了！”食堂阿姨幫他把體重數據填進表格，笑容閃爍著慈母的光輝，“快進去吧，多吃點哈！”
《Shiar》連續割了二十年韭菜，財大氣粗。雖然要求選手控製體重，卻沒有在食物方面太苛刻。
放眼望去，中餐西餐，八大菜係一應俱全。最右邊還有一個獨立的窗口，旁邊貼著金燦燦的‘A’，為A班選手提供點餐服務。
池曜希對於食物沒有特彆的要求，能吃就行。
他將目標鎖定在能快速填飽肚子的主食，還沒靠近，就被林祺一把拉開了。
“曜希弟弟，你傻啊？《SS》隻有前兩天能坐下來好好吃飯，誰吃主食？以後有你啃饅頭的時候。”林祺雖然每次都活不到第二輪，但勝在來得次數多，把食堂吃了個遍。
他問過池曜希，確認弟弟沒有忌口，把好吃的小菜、甜品、零食全部擺上桌，饞得周圍練習生眼睛都綠了。
他們中間有一多半還沒上初舞台，不能胡吃海塞。
上過舞台的，大部分過稱的時候，被告知必須進行體重管理。
放眼全場，既上過舞台又需要增肥的，池曜希獨一份。
無數餓得發綠的視線，落在池曜希身上。
仇恨值分分鐘拉滿。
池曜希沐浴無數羨慕嫉妒恨的視線，一派泰然自若，忽視他們的幽怨，慢條斯理地進餐。
要恨就恨吧，恨我的人已經站滿了天堂和地獄。
池曜希連鬼的怨念都不怕，怎麼會怕活人？
他看起來瘦瘦弱弱，好像為了保持體形隻喝露水的仙子，食量卻一點不輸彆人，很快把林祺擺在面前的食物吃掉一大半。
《SS》被叫做養豬場，果然是有道理的，食堂阿姨手藝個個拔尖。
“池曜希。”
池曜希正在啃最後一個香芋派，聽見有人從背後叫他。
付秋野端著餐盤，雀躍又拘謹的跑過來，低頭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飛快跑開了。
什麼迷惑行為？
林祺從乾飯中抬起頭，疑惑地問，“你以前認識付秋野？”
“不認識。”池曜希秒速否認。
“那他為什麼跟你說謝謝。”
池曜希想了想，合理推測，“他有禮貌。”
林祺失望地‘哦’了一聲，“我還想著，你如果抱不到半壁江山，抱付秋野的大腿也行，省得咱倆糊比抱團了。”
池曜希擦擦嘴巴，慢條斯理對林祺說，“你挺好的。”
“我好個屁！糊穿地心了都！”林祺很有自知之明。
自己是大家最討厭的老油條，貼不上人氣選手，池曜希還有希望。
他長了一張適合做金花的釣係神顏，稍微拉個美帝cp，上位簡直分分鐘的事。
池曜希：六大皆空，心無雜念。
謝邀，賣不了一點腐。
.
初舞台錄製時間緊張，沒有預留午休時間。
吃過午飯，大家又回到錄製廳，繼續今天的下半場錄製。
練習生們心底歎著氣，把屁股黏在板凳上，滿心以為下半場的錄製，會跟上半場中間一樣菜雞互啄。
顯然，導師們也受不了催眠般的無聊演出。
因此下半場一開始，就請出一組underground-rap組合來炸場子。
池曜希問，“underground-rap是什麼？”
林祺第十回答，“混地下說唱圈的，玩得很臟，天天發歌diss愛豆，彆惹他們。”
“玩得很臟？”池曜希根據字面意思，腦補一堆人圍在底下，撒尿和泥巴的場景。
是挺臟的。
很快，池曜希發現自己理解錯了。
三個地下rapper站上舞台，姿勢一個比一個有個性。
從左到右分彆是小臟辮Richest，AKA（又名）巨富。
花臂紋身用粉底都遮不住的獵，大名日天哥。
還有戴滿眉釘、耳骨釘、舌釘、鼻環，臉上大大小小幾十個洞的All屑。
外表符合大眾對地下rapper的刻板印象。
他們沒有準備初舞台，示意場控隨便給了段beat（說唱伴奏），當場來了段freestyle，歌詞一個比一個敢唱。
每句都在作死，刺激麻了。
獵朝導師席比了個狂妄的手勢，先指指兩邊，再指指中間。
“新世紀的浪潮，捧著上世紀80年代的臭腳，極致的雙標。”
All屑立刻接上，“她那沒斷母乳的baby，跪在彆人腳下卑躬屈膝。oh，小媽寶 don’t cry，玩不起也沒關係~”
聽到這幾句，穆粵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
賀以冬和夙丹雪秒懂，用資料卡擋住臉，憋笑一個比一個辛苦。
輪到Lolo·9慌了！
日了狗！節目組從哪招來這麼幾個不怕死的rapper？
[滑跪.jpg]
現在改行做舞蹈導師來得及嗎？
池曜希直面舞台，感受到來自新潮藝術的文化衝擊。
原來‘玩得很臟’是這種意思。
他內心泛起一絲危險的波動。
如果懟天懟地不怕死就能做rapper……
或許……
我上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