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1)

鄧秋秋覺得,今天是個魔幻的日子。

此時他縮在牆角,前方,兩位高高在上的鳳王被人按在兩側,身側的地上,鳳皇彎折著兩條腿正在滿頭大汗地發出粗喘……就算在這樣緊張的時刻,鄧秋秋還是覺得,鳳皇的喘氣聲像豬叫。

而正對著他的面前,是一個高大的背影,至少鄧秋秋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見過這樣令他有安全感的背影了。他是未婚男子,很少出門,偶爾看看燈會,和姐姐妹妹一起去戲樓聽戲,這就是他全部的閱曆。可今天,他敢保證整個東鳳、不,天下四國,再沒有一個小郎有他這樣魔幻的經曆。

也許是鳳皇倒地太輕易,以致於鄧秋秋現在還沒什麼實感,也沒想到他自己和家人的安危,這會兒腦子裡亂哄哄的,就聽姬時說什麼荒獸的事。

他猛然精神起來,伸手拉了拉姬時的衣擺,眼睛亮晶晶地道:“你說的是樓獸嗎?我阿姐說樓獸都養在新雪郡,不過軍中配備了不少,你是從哪個方向來的?新雪郡就在皇都東南面。”

好嘛,一句話被掀了個底朝天。

兩名鳳王中間夾了個姬時,也不好交換眼神,甚至都不敢回頭瞪鄧秋秋一眼,但心裡打定主意要事後清賬的。

要是彆的世家小郎,這肯定是一問三不知的,但鄧秋秋不一樣。他母親姐姐的官職都不算高,但位置重要,司水監常年在外頭鋪橋修路,走的地方就多了。而鄧秋秋的長姐在皇宮任職,類似水雲宮的遊雲首領,情報來源更廣,鄧秋秋這個年紀對外面的一切充滿好奇,央著她們說了不少事。

姬時得到具體的地名也很欣喜,讓東鳳的人去做這件事肯定不可取,她們私藏個百八十頭偷偷養著一樣吃人,她得親眼看著荒獸銷毀,想了想,姬時又虛心下問道:“秋秋,除了地上這個,還有我邊上這兩位,你能想到有什麼人能參與養荒獸這事的嗎?”

鄧秋秋是知無不言的,他努力想了想,有些遲疑道:“左相右相吧?陳王,還有恭王?”

姬時點頭,踹了一腳東鳳皇的背,對趕來的護衛道:“把這些人都帶來。”

姬時邊上兩位鳳王臉色變了變,這種深閨小郎的話也信……他爹的,直接把東鳳的實權人物都報了個遍,這一網下去當然會打到真正的大魚啊!

豢養荒獸不是東鳳這一代的事,而是從上代鳳皇起就開始在乾了,隻不過那時候隻是發現了一窩荒獸蛋,養出了七八頭荒獸幼崽來,即便每天吃人也吃不了太多。那時候負責豢養荒獸的就是現在的鳳皇和恭王兩姐妹,到後來鳳皇登基,這事就基本交給了恭王和陳王。

兩位老鳳王很快匆匆趕來,不趕來也不行,大庭廣眾的陛下被挾持,凶徒要求見她們倆,她們不去,鳳皇嗝屁,難道還能落個好下場?

左相右相就不用趕來了,她們本來也在樓中吃酒宴,左相都醉了,是被兩個守衛架著過來的。

姬時滿意了,看著這一張張驚惶的面孔,思索片刻道:“把無關人員都放走,官員家眷帶回家

,所有世家家主和四品以上官員留下,宮裡的侍從也都離開。”

鳳皇宮宴,來參加宴會的人是真不少,有的身份不高的,連金頂宮殿都進不了隻能在花園裡待著,地方擺不下這麼多人還非要叫這麼多人過來,這就叫排場。

姬時就這麼耐著性子等疏散,疏散到後來,鄧家一家子七口人都滿臉茫然地被推搡過來,看到縮在牆角的鄧秋秋了。

鳥類傳話是很快的,而且謠言傳得也快,當時在場的有不少宮侍和守衛,這類鳥的嘴巴最大。一邊疏散人群一邊解釋緣由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先傳了說是鳳皇看中一個小郎準備收用,那小郎身邊有個情姐姐當場發飆,把鳳皇的腿打斷了,現在挾持著鳳皇不放,要求宮裡清場。

正常的解釋也有,但總不如這種離譜的有人信,畢竟鳳皇被挾持是實打實的,比起西鳳太女不遠萬裡飛過來打人,還是情姐姐發飆更可信。不少人雖然很緊張……好吧,被挾持的是陛下,很多小官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裝出個憂慮模樣大差不差就行了,背地裡瘋狂圍觀鄧秋秋的母姐。

這衝冠一怒為小郎的勁爆劇情,在咱們文藝發達的東鳳,能衍生出多少茶樓話本和戲樓劇本啊!

鄧家人被帶來之後,疏散還在繼續,姬時手裡攬著兩個,腳下踩著一個,這時候她說話是非常管用的,拉拉雜雜約莫半個小時後,留下的人都留下來了,該走的都走了個遍。

姬時讓鄧家人先出去,隨後把人都聚攏在這座高樓上,直到每層樓裡都站著不少人,她猛然雙手向上拉起一道火幕,火幕緩緩變形,如同一個倒扣的喪鐘將整座樓都扣在了裡面。

在這座火籠裡,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即便躲進樓閣的房間裡,也還是熱得要命,隻有姬時渾身乾爽。她把手裡兩個年輕的鳳王扔下,換成陳王和恭王,請她們新雪郡走一趟,剩下的人就都留在火籠裡,約莫兩天兩夜就可以烤成鳥乾。

姬時的火不是一般的火,不是她自己要收回,就會一直在那兒,這種火焰甚至不燒灼氧氣,而是耗費姬時本身的力量,添柴燒不旺,澆水澆不滅。

帶著兩個老鳳王臨走前,姬時再三向鄧家人道歉,她一開始並沒有想過拉鄧秋秋下水,隻是想跟著她找到東鳳皇的位置,實在沒想到就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為了避免東鳳的報複,她準備把鄧家一家子都帶走,還詢問鄧秋秋的母親,有沒有什麼關係親近的親戚朋友,等她把事情了結,就一起帶走。

鄧秋秋的母親鄧悅也是老土木人了,曬得黢黑和農人差彆不大,盯著姬時看了會兒,這才開口說,她沒什麼朋友,家裡親戚也早都死光了。

姬時一噎,這家子活得是真沒負擔啊。

不過也挺好的,可省心了,姬時的大火籠子在這兒,也不怕有人對鄧家人不利,啪嗒一下翅膀拎著兩個老鳳王飛往新雪郡。

直到天空中的身影漸漸縮小成一個點消失不見,鄧秋秋這才慢慢收回視線,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不遠處被火焰籠罩的的高樓,腦子嗡嗡的還沒怎麼反應過來,

鄧家大姐過來就要訓斥他,被母親攔住了。

鄧悅看著自己的兒女們,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去西鳳也好,罵他做什麼?”

一向忠誠愛國的母親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鄧家幾個女兒都不大敢相信,連鄧家大姐都噎住了,她想著自己先開口罵了小弟,那母親這裡就不好多說了。

鄧悅遙遙地看了高樓之上,仿佛能穿過火幕看到裡面的鳳皇鳳王,達官顯貴。

誰能對吃人的怪物一直忠誠下去呢?

新雪郡距離皇都真不算遠,當初豢養荒獸、在東鳳高層看來這叫馴獸,馴獸時發現荒獸除了吃人,其他什麼飼料都不肯吃,要麼餓極發狂衝出籠子來吃人,要麼衝不破籠子活活餓死,總之是一定要吃人。

上代鳳皇沒敢培育太多,十頭都不到,而本代鳳皇登基後,第一時間大力培育荒獸,在位十年不到,已經養出了近萬頭荒獸。

最初是吃牢裡的死囚犯,後來連小偷小摸進了牢獄的人都要被吃,再後來牢裡的人不夠了,就開始抓捕一些邊郡平民,最後東鳳的目光就開始盯上了鄰國,培育這麼多荒獸出來,原本也是為了開疆拓土嘛。

南鳳第一時間遭災,大量邊地人口被一車車送往東鳳,去年在南鳳抓不到多少人了,東鳳皇看著這近萬荒獸滿心膨脹,派兵突襲了北鳳,意圖將在南鳳的暴行再實施一次,然後就撞上了湯容。

姬時的小學課程還沒學到秋戰,去年的戰役也沒有很了解,隻從農婦那裡知道平良郡被洗劫,卻不知道去年湯容就帶著守備軍殺進了東鳳關口,血洗了東鳳的兩處大軍鎮,屠戮了數萬東鳳軍,東鳳今年將荒獸配備到了軍中,也很難說不是湯容的功勞。

這些荒獸基本都是同種回交的近親血脈,行動很笨拙,這也是東鳳沒有第一時間把它們配置到軍中的原因,怕傷人傷己,姬時一下落就先把陳王扔到了荒獸籠前,籠養的多是幼崽,姬時還看到不少散漫遊走的成年荒獸。

她皺眉,對手裡的恭王說道:“你們平日怎麼控製它們的,現在把它們都叫過來。”

恭王看了一眼妹妹尿濕的地面,戰戰兢兢地道:“平日、平日是以血食誘引。”

姬時聽到血食兩個字,看了看眼前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恭王,鬆開手,虛心求問道:“那麼,像你這樣一隻兩百多斤的肥鳥,夠幾頭荒獸吃?”

恭王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地上,也嘩啦啦尿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