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時候再多的情話，不如一句“一起去吃”。

黎思思跟在江霜身後，心道，老婆真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祠堂，走沒幾步，就來到了正街。

長壽鎮雖然大，卻也隻有一條最繁華的主乾道，縮小成村子就更緊湊，所有的村民全都齊聚在一條燈火通明的夜市上，叫賣著自己的吃食與玩意兒。

黎思思最中意的水煮魚就在夜市的最中央，辣椒的辣，花椒的麻，魚肉的香，混雜在一起，飄香十裡，讓人食指大動。

因為是個四面開口的棚子，所以香味飄得尤其遠，她們走到近前，裡面已經有了幾個客人。

剛坐下，小二就跑過來殷勤道：“兩位要點什麼？”

黎思思詢問了一眼江霜，得到首肯道：“招牌水煮魚！”

小二點頭：“得嘞！”

點完了菜，黎思思探頭看了看，道：“我們是要守株待兔嗎？”

聽井仙的意思，這妖就藏在這些村民裡，這個位置可以看到的範圍最大，的確是個盯梢的好地方。

江霜道：“對，交給你了。”

黎思思愣了愣，隨即笑道：“包在我身上。”

可她話雖這麼說，卻沒有一絲頭緒。

白天能抓到井仙完全是誤打誤撞，畢竟其他人的特征很明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可晚上這麼多人，大家還都和常人無異，要靠什麼辦法分辨呢？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也許也不儘然。

比如那個小二，招呼完她們，便回到原位不動了，沒有任何小動作，隻是呆呆地站著。

旁邊的幾個食客雖然維持著吃飯的姿勢，但仔細看去，其實飯一點都沒少。

再看外面，行人來回就是那幾個，幾分鐘的時間，那對母女已經過去三次了。

難不成……會是這樣？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招呼道：“小二！”

小二立刻陪笑道：“哎，客官！”

“你把菜報上去了嗎？”

“上去了上去了！”

“你們這還有什麼招牌菜？”

“水煮牛肉和水煮腐竹。”

“你多大了，屬什麼的？”

“您問的我回答不了。”

“你們這兒有一隻妖你知道嗎？”

“您問的我回答不了。”

“行了，走吧！”黎思思打了個響指，得意道：“我知道了。”

江霜問：“你知道什麼了？”

“他們都是NPC。”

“N……P什麼？”江霜沒懂。

黎思思給她解釋了一下，並讓她注意身邊的這幾個人，她們周圍看起來熱鬨，實際上全都是NPC，隻有那幾種行動模式。

江霜看了一陣，道：“的確，不過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黎思思嘿嘿一笑：“這麼一來，我們就能抓到那個妖了啊。”

江霜還是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這和抓妖有什麼關係呢？”

“你看，NPC的行動和對話都是固定的對吧？”黎思思道：“比如我問小二與這間食肆無關的問題，他就會回答不了，如果我們做一件所有NPC都無法理解的事，那麼，他們的反應一定是遲鈍，慢半拍的。”

邏輯很通順，江霜點了點頭。

“那麼唯一那個反應不同的，靈敏的，就一定是那隻妖咯。”

江霜略思索一陣，道：“我知道了。”

說著她也彈了一個響指，黎思思還沒問她到底知道了什麼，忽見外面的天空明亮了起來，她眯了眯眼，發現居然是無數的星星，正在朝地面墜落下來，這有點像流星雨，但比流星雨要震撼多了，所有NPC全都仰著頭，誰都沒有躲避，這一幕有點震撼，像是電影裡世界末日的場景，她張大了嘴巴仰望著，星星越來越大，感覺馬上就要砸她頭頂了。

“星墜。”江霜道：“這是我的招式，不用怕，它不會真的砸到人。”

“那……”黎思思剛要說話，就見不遠處有個男人抽身往集市外逃去，她立刻踢開凳子，喊了一聲：“在那！”

兩人循著那個人的背影一路追去，在她們身後，無數的星星砸在地上，濺出漂亮的彩色光芒，一時間整個夜市都像被油畫裝進框裡，所有的NPC都傻傻地看著這幅場景，像是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似的。

而她們追了一陣，那男人就原地一縮，沒了蹤跡。

“跑了？”黎思思氣道：“不是唯一的神嗎？就這點膽量？”

江霜道：“遁地了，得小心。”

說著掃向周圍的地面，她們現在所處的是村外的一處空地。

就像是要印證她的話一般，突然，她們腳下伸出了一支巨大的鬼爪，這鬼爪將她們托到半空，又收攏手指一握，看樣子，竟像是要她們活活捏死在手心。

千鈞一發時，黎思思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劍鳴，接著，就是刀劍相撞之聲。

她抬頭看去，隻見江霜挺直著身體站在鬼爪頂端，長發飛揚，半步未退，橫劍擋在斜上方，與鬼爪摩擦發出明亮的火花。

在那一刻，黎思思的心裡不是恐懼，而是——

“好帥……我老婆好帥啊啊啊！”

“沒事嗎？”江霜揮劍砍下鬼爪的五指，低頭朝黎思思伸出手。

“我……”黎思思呆呆地搭著她的手站起身。

“嗯？”江霜尾音上揚。

“我，我好像愛上你了……”黎思思遲疑地說了一句，立刻就斬釘截鐵道：“對，愛上了，我愛你，老婆！”

江霜眼睛睜大了些，隨即慢慢紅了臉：“這種時候，你說什麼胡話呢！”

“真的，你太帥了，我願意將自己的全部奉獻給你！”黎思思正在表態，就見江霜突然面色一變，劍鋒一轉朝向了她。

然後緊擦著她的耳朵出劍，隨即腦後傳來一聲刀劍沒入血肉的聲音。

江霜一把將她扯到自己身後，道：“你怎麼不躲？”

黎思思不是不躲，實際上，她根本還沒來得及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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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麼說有點丟人，便道：“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沒關係，儘管對我出劍吧。”

江霜有些動容，不知為何，黎思思總是輕易露出這樣對自己毫無防備的模樣，這讓她有種被托付了性命的沉重感，但同時，也非常感動。

“哎，小心！”黎思思渾然不覺，叫道。

剛才江霜殺死的是從地面沿著鬼爪蔓延上來的花朵——當然，並不是真的花朵，如果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那是由血肉組成的繁複的，豔麗到令人惡心的肉片，骨架與花共同組成了詭異又漂亮的意象，簡直像是某種糜俗的美學。

而現在，那些肉花還在不停地從地表蔓延出來，仿佛永遠都除不儘似的。

殺不完，便隻能采取其他一勞永逸的辦法。

江霜吐出一句“抓牢我”，便忽地往地面跳去，這期間仍舊有很多肉花升上來，卻正好做了她們的踏板，等一到地面，便甩出一道符籙，觸到植物的瞬間便開始炸裂。

炸裂連環出現，火光衝天，印在她們的臉上。

江霜瓷白的臉被照得火紅，發絲也被氣浪刮到了身後。

黎思思怎麼都移不開眼，實在是太漂亮了，每次她覺得江霜已經夠帥的時候，對方都會展示出更加強大而美麗的姿態，目不暇接，讓她沒有辦法從對方的臉上移開目光。

江霜當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道：“專心，這些以後都是你要學的。”

“好！”黎思思應了一聲，道：“它死了嗎？”

“應該……”江霜的話剛說一半，就見灰燼中站起一個人細長的身影來。

對方狼狽地咳著，怒道：“你們……你們是誰？怎麼進來的？”

“終於現身了！”黎思思叫道：“你想選擇什麼死法，現在認罪還可以讓你挑一挑。”

那妖盯著她們看了一陣，道：“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趕儘殺絕？”

江霜淡淡道：“你害了這麼多人，人人得而誅之。”

“我害他們？”那妖哈哈一笑：“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會投井？要不是他們欺我辱我，我自己活得好好的何必尋死？既然死不成，我就要報複，我要讓整個村子都給我陪葬！”

“心路曆程就不用了，敗者為寇，受死吧！”黎思思連忙打住他的長篇大論，她們現在可沒有時間聽他吐苦水，剛才的水煮魚沒吃上，肚子裡還餓著呢，讓她受了這麼多驚嚇，這會恨不得將其剝皮拆骨，哪有心情去聽他講自己的前世今生？

那妖慘然一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根本沒人在乎是嗎？”

江霜皺眉：“不管有什麼原因，都不應該殺人。”

“好吧，我輸了。”他攤開手，“殺了我吧。”

江霜拔劍，對準了他的面門。

夜風安靜了下來，似乎萬物都在等待著這一刻。

黎思思看塵埃落定，輕輕鬆了口氣，但就在這時，她的餘光看到不遠處的土壤不自然地蠕動了一下。

她剛要出聲提醒，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東西突然浮出地面，直奔江霜的斜後方。

江霜也感覺到了強風，想躲，但她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她的腳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她低頭看去，那是一直被她忽視的，自己的影子。

那根本不是影子，而是某種妖術，這妖可以改寫一切這個世界的法則。

正在這時，她聽到黎思思的聲音。

好像是在喚什麼“胖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