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22根鐵柱(1 / 1)

第22章

“哢嚓!”宋予潮舉起單反就是一頓拍。

很多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唐執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可以嗎?”

“可以,太可以了,就這麼穿!小鄧給他上妝。”何導的眼睛亮得像個白熾燈。

聽說要上妝,唐執雙手提起幾乎要及地的裙擺,跟著化妝師去化妝。

裙擺拂過清瘦的腳踝,宋予潮才發現唐執是赤腳出來的,雪白的腳掌踩在深色的戲樓木板上,更襯得筋絡分明,骨肉勻稱。

宋予潮盯著那雙赤足看了許久,直到看不見了,才把單反掛脖子上,走進方才唐執待過試衣間,把他的鞋子拿出來。

等唐執眉毛修細了些,又上淡妝,面部輪廓看著更加柔和了不少,有幾分雌雄莫辨,直樂得何導一個勁的齜牙。

作為總導演,他當然深愛《戲中人》這個劇本。但說實話在開拍前,他從不覺得有哪個演員能真正讓“陸子澄”活過來。

但現在看著唐執,何明生覺得他就是陸子澄。這個角色奇跡的活了,徹底有了臉。

“頭發也要接長,接到腰那裡。”何導叮囑完就把唐執交給化妝師了。

他還要去導戲,開機後的每一天都是經費在燃燒,時間浪費不得。

“學長看過來。”宋予潮引得唐執注意後:“笑一笑,陽光真燦爛。”

唐執想到是拍給奶奶看的,於是忍下羞澀,對著鏡頭大大方方地露齒一笑。

宋予潮拿著單反的手微不可見地顫了下。

“哢嚓。”

“哢嚓。”

宋予潮又拍了不少照片。

長發接好後,唐執更柔和了,也更偏向女性,如果不是喉結和一米八二的身高,很容易被認錯。

道具組:“彩鞋在這裡,襪子也要穿白的,唐執你換好後跟我說聲,我去告訴何導。”

唐執也知道他的淺藍襪子不搭,所以剛剛才脫掉了。

接下來這場戲是:梨園班主來告知陸子澄過幾天要登台唱戲,後者恰好有些不舒服,想辭演,卻被班主拒絕了。

“子澄,這次來的並非普通人,而是尤家主請客,請外國人看戲。”班主說。

陸子澄問了是哪個國家,聽完後細眉微皺:“班主,我不想唱。”

班主苦口婆心:“子澄,如今這世道輪不到你想不想,你就算再不情願,也想想梨園,梨園是我一生的心血,也是你的家,你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未來也還會在這裡,你可不能把家的招牌給砸嘍。”

陸子澄垂下眸子。

班主知道他想什麼:“和平的盛世遲早會到來,我們隻需等待便足矣。”

陸子澄喃喃道:“真的光等待就夠了麼?”

......

“好,卡!”何導沒睡中午覺,但不妨礙他精神高度亢奮。

見到唐執真人時,他就知道唐執外形非常好,沒想到上機後效果也不差。

他臉上的肌肉是柔和的,能看出微表情。

果然,沒打過針的就是流暢。

“唐執。”打的雞血的何導把人喊過來,“明天就拍上台唱戲的部分怎麼樣?”

唐執稍愣。

看出唐執的遲疑,何導拍了拍他肩膀:“彆緊張,一次不行就兩次,一天不行就兩天,其實我也是眼饞,想先看看效果。”

唐執:“......”

導演都發話了,唐執沒辦法拒絕。

坐回自己的小馬紮上,他有些緊張地用手在褲子上摩挲,坐下沒多久又起來去喝水。

幾次之後,宋予潮察覺到了,調侃他:“學長你這是怎麼了?是這小馬紮長釘子了麼?要不我和你換一張。”

唐執抿了抿唇,到底實話說:“剛剛何導和我說,明天就拍上台唱戲的部分,我緊張。”

宋予潮眸光微閃,“明天就唱了?”

唐執低聲說是,又嘟囔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有點急?”

宋予潮摸了摸下巴,“雖然是有點急,但我可以理解何導的心情,應該說片場裡所有人都很期待。我也相信學長能做到得好,你今天拍了那麼多條,除了出畫和走錯位要重拍,其他都沒什麼問題。”

唐執耳尖有點紅,“你不要毒奶我,我真的怕明天做不好。”

宋予潮正想說話,但這時唐執的手機響了。

說起來,唐執的手機還是揣的宋予潮兜裡,拍戲的時候放的,拍完了唐執也忘了要回去。

宋予潮掏出手機遞給唐執,屏幕朝上,他看到了來電人。

來電人:蕭亦淮

唐執接過手機,起身去人少的地方接電話。

“乖寶,你今天拍戲還順利嗎?在劇組裡過得怎麼樣?”電話一通,低沉富有磁性的男音從手機裡傳來。

唐執:“順利,劇組裡的大家都挺好的。”

蕭亦淮:“我明天有空,到時候過去探你班吧。”

唐執下意識想拒絕,但又發現找不到借口,隻能乾巴巴地說:“明天我有一段比較重要的戲要拍,我沒什麼信心過,應該要折騰挺久的,可能會顧不上你。”

“都是圈裡的,這些情況我又不是不知道,放心,你到時候不用理會我。”蕭亦淮笑道。

又聊了幾句,那邊有人叫蕭亦淮,兩人這才掛了電話。

唐執站在原地許久。

他想,本來想著還了錢才和蕭亦淮開口,但現在好像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他到底沒辦法做到在面對蕭亦淮時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時間長了,蕭亦淮肯定會察覺到的。

唐執不齒那些用冷暴力脅迫對方分手的人,也不想自己成為厭惡的人。所以還是說開吧,到時候他去借錢還給蕭亦淮。

***

晚上十二點,劇組收工。天幕沉沉,濃重的暗色好似鋪開的海潮,一眼看不到儘頭。

“學長,咱們劇組今晚住在皇冠酒店,

這是方才場務派的房卡,你的是807。”宋予潮將房卡給唐執。

進組後,除非演員在附近有自己的住處,否則都是跟劇組其他人住在一起。

這樣方便,效率也很多。

唐執道了謝,他以為宋予潮住旁邊,便沒有多問,他今天實在有些累,所以回酒店洗漱完後,唐執休息了。

一夜好眠。

唐執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吃完早飯後就去換衣服,他今日任務重,換完戲服立馬接頭發。

化妝師問:“唐執你不是敏感肌吧?”

“我不......”

“他是敏感肌,麻煩用這個,這種臉譜顏料的配方溫和些。”宋予潮大步進來,將手裡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塞給化妝師。

化妝師打開,眉梢高高挑起,“行,這種確實好些。”

大牌子貨能不好麼?

唐執不懂那些,等全部妝發弄完,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唐執你這個造型太棒了。”何導先是對著唐執吹了一通彩虹屁,然後才迫不及待地喊:“全組準備,五分鐘後來拍!”

唐執把手機塞給宋予潮,“學弟,我有個朋友待會兒來探班,可能會打電話給我,麻煩你接到電話後幫我去帶他進來。”

“小事,包在我身上。”宋予潮一口答應。

唐執進了戲樓。

“A!”

戲樓裡座無虛席,皆為一人而來。距離上次陸子澄登台,時間已過去兩個月之久。

“終於等到陸老板登台了,梨園這麼多角兒,我隻喜歡他唱的。”

“今日唱的這一出《花木蘭》還真是大膽,明知道尤家還帶著外國人來看戲呢。“

“反正外國人聽不懂,怕什麼,出來了出來了!"

高台上,身著水紅色戲服的青年緩步走了出來。

他頭戴金赤兩色的盔帽,帽上鑲著大顆的東珠,前後垂旒,左右掛大穗,絲穗拂過青年素白的臉。

青年的眼部被顏料描黑加深,黑顏料在眼尾挑出鋒利的弧度,讓一雙本就好看的眸子更加有神。

紅腰封勾勒出細韌的弧度,他脊背挺直似青鬆,抬頭走來時每一步都鏗鏘有力,令所有人都為之矚目。

陸子澄一出來,本來喧鬨的戲樓頓時安靜了。

戲樓上的貴客區。

陳勝男在台上陸子澄出來時明顯愣住,她旁邊的朋友也不例外。

“......在下花木隸,乃延安府尚義村的人氏。”

這是陳勝男從香港回來後第一次聽戲曲,嗓音清秀流暢,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在收尾時行腔妙潤,尾音悠揚。

她不自覺出了神,好似隨著那一句句戲曲被帶到了刀光血影的戰場上。

舍身為國,雖千萬人,吾往矣。

“好,卡!”何導拍大腿:“過了!”

導演喊了過,但片場裡眾人都沒神,所有人都看著台上的唐執。

一段戲過完,唐執本來想去看導演的,但目光流轉間,看見了站在何導身後的宋予潮和蕭亦淮。

在蕭亦淮和宋予潮的視覺裡,便是台上那攜著滿身風華的青年側身回眸朝他們看來。

他立於台上,仿佛融入了這座古典的戲樓,也好似跨越了近百年的時光,真切地來自那個已起硝煙的民國時代。

有一瞬間,宋予潮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