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026(1 / 1)

026

雪白的繃帶不分由說地纏住了太宰治絕大多數的肌膚,往日如同澄澈琉璃般的左眼被厚重的繃帶糾纏住,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就像是被黑色親吻著眼瞼一樣,飽含暗流洶湧。

嗓音沒有發生變化、樣貌沒有發生變化,他露出的笑容弧度與溫度與以往沒有任何的不同,僅僅隻是穿著上與往常發生了些許的不同。

眼前的人毫無疑問是太宰治。

太宰治身上的氣質就像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許是打扮的不同給予了他人奇異的認知,現在與其說是憂鬱、暗沉,活像一個潛藏在世界陰影處的人物,就算嗓音再怎麼樂天輕快,陰翳就像是惹人討厭的黑貓一樣牢牢抓住了太宰治。

……不,怎麼說,應該不僅僅是這樣吧。

打扮帶來的變化確實有著改變認知的顯著力量,但更加明確的是……

那是生氣的表現。

雖然再怎麼偽裝得和往常相像,就算表情再怎麼樂天。

情緒彰顯出來的黑色就像是徹底將表情割裂開來一樣。

太宰治似乎一無所知,他稍微撩開了一下帷幕,伸出手放在了花澤朝日的面前:“是時候該離開了,下一批巡邏的人大概又會跑過來詳詳細細地檢查一遍,在那之前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其實他想要立即詢問的話多得堆積如山,但現在顯而易見不是談話的時機。

花澤朝日含糊地答應了下來,目光還是不受控製地遊移到太宰治的身上。

太宰治倒是非常坦蕩,他淺淺地歎了一口氣:“出去以後我們再聊聊吧。”

潛藏是一個情報人員的基本職業因素,最基本的行動是靠偵查決定接下來的行動,得到多少、什麼樣的情報,情報的多少產生的差異很大可能影響了判斷。

在生存空間遭到了嚴重擠壓,想要探查更多的情報無可避免暴露在監控的下方時,因此得到的情報就會變少。

……因此,這個時候還會出現另外一種常態,有內應、偵查員,怎麼樣稱呼都好,由前者向潛藏者提供大量且正確的情報,這種行動也是最為常見的一種。

目前太宰治和花澤朝日就處於這種狀態,太宰治光明正大地走在了監控的下方,然後通過放在衣兜裡面的手機,時不時敲打著手機屏幕產生的嗡動聲,如果仔細聽的話能夠分清楚這是一份摩斯密碼。

他扶著牆慢悠悠向著外面的地方走,但凡遇到了組織裡面的成員,他就裝模作樣地說:“我現在也很著急,但是我受傷了沒有辦法跑得更快,你們願意帶我出去嗎?”

然後慘遭組織的人無情拒絕。

開玩笑,飛鳥都沒有找出來,搞了那麼大陣仗都抓不到飛鳥一個人的話,他們百分百會被琴酒宰了,哪有富裕的善心去關注其他人的生死如何。

於是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度過了一段路程,即將要抵達人員密集、出口堵塞的路段。

琴酒覺得不對勁。

就算花澤朝日能夠意識到監控已經被組織霸占,有意躲開了層層監控攝像頭,就算是這樣,流動的組織巡邏也並非是擺在一旁擺設,即便如此那麼長一段時間的巡邏,花澤朝日的生存空間目前已經遭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擠壓,但從那一刻以後就沒有找到了花澤朝日的蹤跡未免也太奇怪了。

琴酒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了屏幕上正靠著牆緩步向前前進的太宰治身上,也許也是因為這樣,偶爾他會進入了監控器的死角,會出現兩到三秒鐘的消失。

對方幾乎全身上下都包裹著繃帶,活像是一個重傷患者一樣,從外貌上來看他行動緩慢的因素也能輕而易舉地從中找到理由。

但速度未免過於緩慢,在死亡的面前哪怕是剛剛才學會走路的小孩,在生命危險的情況下說不定也能無師自通學會了跑步。

琴酒點開了耳麥:“波本,你在B區附近吧。你去確認一下那個全身上下裹滿繃帶的男人。”

波本:“我知道了。”

但波本撲了一個空,在下一次太宰治進入了監控器的死角以後,太宰治徹底失去了蹤影。

琴酒冷笑一聲:“搜。”

.

花澤朝日和太宰治兩個人目前正潛藏在了衣服架子的上方,上層即是一遝又一遝連綿不絕掛好的衣服,借由衣服的下擺將身形擋住,裝滿貨物的黑色塑料袋成為了柔軟的墊子。

披在他們身上黑色的外套成為了絕佳的羽毛,將他們徹底隱藏在了衣物的下方,隻要維持不動,一眼看過去甚至沒能想象到這裡居然可以藏有人。

太宰治靠在了最裡面一側,他消瘦的身材完美駕馭了狹窄的空間,花澤朝日和太宰治維持著一定的距離,但也僅僅隻有一拳的尺寸,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避開對方的吐息與體溫。

選擇藏在這個地方的原因很簡單,這一家服裝店處於轉折口,他一共有兩個門可以選擇脫出,而且還有兩條通道可以選擇。

花澤朝日打從最開始就沒有打算離開地下商業街,再往前走就是組織準備好的漁網口,逃脫隻不過是如海市蜃樓一樣美好的虛幻,老老實實呆在這裡等待解救才是最好的。

隻要熬過十分鐘左右的時間節點。

空間在進一步地被黑暗籠罩,由於絕大多數人已經跑去了出口,他們的混亂和雜吵聲就像是從天邊而降,遠遠地化作了虛幻的風,偶爾會穿進了一二細微的聲音進入耳朵,然而這點聲音並不能夠讓其判明現況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偶爾之間,也能夠聽到了組織成員的人在四處徘徊,水面黏著與鞋面黏著的聲響“吧嗒、吧嗒”地不斷響起。

耳側是僅僅隻有黑暗中的寧靜,黑色的外套隔絕了另外一個世界的空間,外側的聲音就像是源於另外一個世界一樣空幻。假使說這裡有什麼真正存在的話,僅僅隻有人的體溫以及呼吸聲能夠清明顯鮮豔,且無法忽略。

太宰治忽然伸出了手,冰涼的手指點綴在臉上,一路向前直到摸到了目標,他微微撩起了花澤朝日濕漉漉

的頭發,將其帶到了耳側。

他輕輕地張開了口,僅僅隻憑借彆側世界透露出來些許細碎的光芒,隱約能夠看出了太宰治說出的口型。

【頭發都已經變得濕漉漉了、衣服也完全皺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不小心掉進水裡面的貓仔一樣可憐。】

都到這個時候了,太宰治居然還有開玩笑的餘裕,花澤朝日不僅感到了一瞬間的好笑。

花澤朝日張嘴回複:【你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你淋水的時間可比我多的去,頭發不都已經變得軟塌塌了。】

太宰治站在了外面的世界更長,他幾乎是全程頂著灑水器艱難前行,連衣服都吸滿了飽滿的水分,如同厚重的盔甲一樣。黑色的頭發在水珠的浸染以後,變得如海帶一樣扭曲柔軟,濕漉漉地貼在了他的肌膚。黑暗與陰沉的特殊世界中,那種驚人地悚然像是藏在了暗水下層的情緒,當世界回歸黑暗的時候,悚然就可怖地從下方浮現起來。現在太宰治的面貌,如同回歸了初心一樣,沒有任何違和感地登場。

……說實話這樣的形象,非常貼合太宰治的形象,貼合的程度已經有點在和往日的記憶吹起了戰鬥的號角了。

花澤朝日情不自禁同樣伸出了手,一點又一點地接觸對方冰冷地臉頰,以及因為灑水器的緣故變得觸感極為糟糕的繃帶。

太宰治抿著嘴唇,似乎意識到了花澤朝日這個時候在看什麼。

【隻是普通的裝飾,我沒有受傷喔。】

哪怕嘴唇加深了輕快的尾音,但太宰治慣用的音調在密封的特殊空間裡面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封印,溫婉的語調在一瞬間褪.去,樂天的外表如同被偶然一次的雨水衝刷得一乾二淨,隱晦的暗色浮現在太宰治的身上。

【你看,就算是蝸牛也會想要擁有一個殼子保護自己,我隻是想躲在一個安全的區域當中。】

花澤朝日問:【可以拆下來嗎?】

太宰治目光閃爍,【真過分啊,居然要拆掉我的保護殼嗎?不過沒有問題,畢竟濕噠噠的繃帶綁在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在給眼睛泡溫泉了,說實話有點惡心,朝日如果願意幫忙的話就幫大忙了。】

花澤朝日鮮少去和一些腦袋上的繃帶打交道,當他伸手過去一圈又一圈地拆掉了白色的繃帶以後,露出了太宰治完好無損的眼睛和臉蛋。

太宰治用著往日一樣輕快的神情說道:【所以我不是說了,我沒有受傷。】

好奇怪。

好奇怪。

雖然表情看起來和往日差不多,但是就是不一樣。

倒不如說是見到了纏了繃帶的帶太宰治以後,反而沒有辦法再接著與沒有繃帶狀態的太宰治對視了。

花澤朝日沉默了一下,然後動作迅速地在太宰治發出了細微地“欸”和瞪大眼睛的動作下,將繃帶重新纏了回去。

【你對我是有什麼意見嗎……?朝日?】太宰治無比困惑地說。

花澤朝日的回答沒有絲毫地誠意:【我隻是稍微想了一想,給蝸牛強行扒掉殼子的事情實在是太缺德了!於是我決定反悔了。】

【……】

太宰治淺淺地歎了一口氣:【把蝸牛拖出來以後又塞回去的行為也很缺德。】

花澤朝日抿了抿唇,【總而言之,先維持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