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你說可笑不可笑？我要死了，他們好像才發現，自己有個女兒一般，開始拚了命的補償我。說一些溫情脈脈的話, 做一些讓人感動的事情, 把人感動的稀裡嘩啦。”面容秀美的姑娘, 忽而抬頭，一雙柳葉眼, 看向阿瑤, 相對於剛才平靜的語氣，這個時候，她的語調帶著說不出的諷刺。

“……但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姑娘輕笑了兩聲, 接著說。

“我沒感覺，但周圍的人卻開始勸說我，說那是我的生身父母, 給了我生命, 讓我他不要同他們計較, 況且他們知道錯了，已經開始儘量的彌補我了。我也是苦儘甘來了。還有苛待我的祖母和二伯母，也是哭著說對不起我，讓我原諒……”

“大人，你知道嗎？我看著那場面, 隻覺得荒誕。你都不知道，我看著那場面，真的是想要笑出來……”

阿瑤看著雖然面容平靜，但實則已經是有些瘋魔的姑娘，心無波瀾, 不是她沒有什麼同情心，而是她活了太長的時間，碰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也經曆了太多的人生，見識了各種人心魍魎……

早就看開了。

這姑娘眼前之所以如此，說明她心裡還是有些觸動。

當然，對方死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的年紀，看不開，十分正常。

阿瑤：“所以，你的祈願是什麼？”

“我要父親終身落魄，他汲汲鑽營一輩子，便是想要把杜家發揚光大，我偏不如他的意願。我要母親的所思所想，都不能實現，她所看重的娘家，兒女，每個都不能如意。我要祖母老年淒苦，我要二伯娘夫妻相看兩厭，兒女離心，我要二伯父鬱鬱不得誌，兒女不成才。我要……”

“哇哦，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真是看不出來，她竟是這麼一個狠角色。”小白聽著對方絮絮叨叨的話，忍不住嘟囔，“…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這話一點都不錯。”

“為此，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

阿瑤本來也在感歎，不過在聽到這話後，眼睛直接亮了起來，直接抓住小白，捂住它的嘴巴，臉上公式化的笑容，也變得真摯了兩分：“如你所願。”

---回憶結束---

“阿瑤，你沒事吧？還能適應嗎？”小白看著被裹在大紅色繈褓裡的阿瑤，語氣有點擔心。

阿瑤轉動了一下腦袋，剛剛出生的小嬰兒，看東西還有點模糊，“沒什麼不能適應。”

“可是，你這裡就隻有一個婆子守著，還是個愛偷懶的。你看，她在那邊，睡得比你還香呢。”小白的語氣頗有點忿忿不平。

“沒事，總會討回來的。”阿瑤開口說道。

她從來都不是個大度的人，更何況，她這次來，也不是要和他們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那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來著。

這個任務的舒爽度，讓她是極度的滿意，為此還給對方打了個折扣，讓她能夠留下一絲魂魄，雖然不知道她要輪回多少輩子，才能夠再次投胎為人，但總歸是有一線生機。

不然的話，就照她那個許願力度，就隻有徹底消散在天地間的下場。

小白對此是一點都不懷疑。

……

榮壽院，

這是杜家最為富麗堂皇的一處院落，住的人，自然是杜家最大的老封君，也就是杜老夫人。

這裡一向都是最熱鬨的地方，但此時，卻寂靜成一片，氣氛肅穆，不管是多得臉的丫頭婆子，此時都不敢吭一聲。

還下意識的放輕了自己的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主子的出氣筒。

“老大，我可是你娘，你怎麼能和我這麼說話？”杜老夫人有些色厲內荏的開口說道，“……再說了，她不是沒事嗎？”而且還十分不中用的生了兩個丫頭片子。

若是杜老夫人不提孩子還好，一聽這個。

杜燁的臉色更難看了，“母親，你還好意思說。有你這麼當祖母的嗎？竟然對自己的親孫女下手。”想到小女兒瘦瘦弱弱的樣子，雖然大夫說日後可以養的回來，但這身子骨總歸是比尋常孩子要弱一些。

這是他和如娘盼了多年才得的女兒。

“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杜老夫人聽到這話更心虛了，她雖然是不喜歡柳如眉那個狐媚子，覺得她把老大的心竅都給勾了去，為了她，沒少和自己這個當娘的做對。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她的親孫子。

她還是挺期待，也從沒有想過要害孩子，那，那不是意外嗎？

再說了，

柳如眉也沒給她生下孫子，想到這裡，杜老夫人的心裡也有些不高興起來，不由的撇了撇嘴，“反正讓我給柳如眉道歉是不可能的。”

“娘。”

“你叫什麼都沒用，若是她生了兩個孫子，我還能考慮，兩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彆說平安無事，便真的出了事。怎麼？你還想讓我給她們賠命不成？”杜老夫人冷哼一聲，開口說道。

看著宛若滾刀肉一般的親娘，杜燁也頭疼的厲害，因為，他還真的不能把她怎麼樣？大慶朝雖然不是以孝治天下，但孝順父母，這本就是小輩該做的事情。

“娘，你既然這麼說了。那兒子也沒什麼好說的。”杜燁也知道，再說下去，也說不出什麼，直接站起身來，如是的開口說道，“……我已經讓東升去莊子上，請父親回來了。您現在最是好好的想一想，該怎麼同父親交待？父親可沒我這個兒子好說話。”

杜老夫人聽到這話，表情頓時有些驚慌起來。

嘴唇動了動，不過讓她去和柳如眉道歉，想都彆想。

且不說哪有婆母給兒媳婦道歉，就說若是她低了頭，日後還怎麼在柳如眉的跟前抬頭，絕對不行。

至於老頭子那邊，她還就不信了，老頭子能把她休了。

杜燁看了一眼，就知道杜老夫人的所想，他沒想讓父親對娘親做什麼，隻是父親在家，她總能消停一些，不找如娘的麻煩。

至於其他的，

杜燁想到了當值的時候，聽到的話，覺得也是個機會。畢竟杜家雖然小有家業，但在京城裡卻不起眼，他一直留在這裡，怕也做不出什麼？倒不如尋個關係，外任去，攢一些資曆，有了實乾政績，來日仕途才能走的更久遠。

杜燁想著外任的事情。

杜老夫人看他不說話，還以為杜燁妥協了，心裡有些得意，想著老二媳婦說的果然不錯。

所以，

在知道杜燁要帶著妻兒外任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儘管杜老爺子也再三解釋了，杜燁是為了日後的仕途，但對杜老夫人這種性情有些固執的人來說。

就是覺得杜燁對她不滿，要帶著柳如月躲出去。

“我就知道，柳如眉是個狐媚子，竟是把老大勾……”

“住嘴！”杜老爺子厲聲說。

杜老夫人立刻就閉嘴了。

她對杜老爺子從來都是又敬又怕。

“老大要外任，這件事是我許了的，我們家在京城裡的根基不深，不管是老大還是老二，妻族也都不給力。老大便是在留在京城裡，前途有限，倒不如外任，攢些資曆，等到有了實乾的成績，我這裡再給他運作一下，不怕沒有前途。”杜老爺子如是的開口說道。他雖然因為身體的緣故，不得已致仕了，但故交好友還是有一些。

杜老爺子斜看了杜老夫人一眼，“……我告訴你，老大外任，這是已經敲定的事情，老大媳婦也必須跟著一起去，你少給我搗亂，不然的話。”

語氣頓了頓，“我是不會休妻，但杜家卻可以喪妻。懂了嗎？”他可以不在意內宅中的一些小事，但絕對不能影響到家族的興盛，不然的話，彆說是妻子，便是親兒子，他都饒不了。

“懂了，懂了。”杜老夫人被杜老爺子這話嚇的不輕，連連的點頭。

杜老爺子知道老妻的性格，記吃不記打，彆看她現在答應的好好的，但私下裡還是會動一些手腳，尤其是她不喜歡老大媳婦，更是有意見。對兒子或許不敢說什麼，但兒媳婦那邊，她就不會客氣。

不過他對老大媳婦很放心，這個兒媳婦，雖然說出身不算高，但她本人很不錯，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教養兒女和打理中饋上，樣樣都做的不錯，倒是彌補了出身上的補足。

是個賢妻。

最重要的是她並不因為杜老夫人是長輩，是婆母，就一味的愚孝，也很有自己的手段。

所以，

即便是他心裡清楚的知道老妻一定會動手腳，他也沒太放在心上，區區小事，對老大媳婦來說，壓根就不是事兒。

……

不得不說，

杜老爺子很是了解杜老夫人的性子。

雖然說杜老夫人被杜老爺子給訓了一頓後，她也確實消停了，不過在杜燁外任的任命書下達後，她又開始在杜二夫人的鼓動下，鬨事了。

而且她這次十分聰明，以老大兩口，這一走就不知道要多少年為由，不能在她跟前儘孝，要求他們夫妻，留個孩子在她跟前孝順。

她這個要求不過分，畢竟把孩子抱到祖母跟前，都是常有的事，就像是杜二夫人的獨女，才滿月，便被抱到杜老夫人身邊撫養，她也是因為女兒，在杜老夫人跟前十分得臉。

如今杜老夫人提出要讓杜燁和柳如月也留一個孩子，代替他們儘孝。

彆說，

任誰都挑不出錯來。

“這下可怎麼辦？夫人，這一定是二夫人鼓搗老夫人這麼做的，不然的話，老夫人哪能想到這裡？”潘嬤嬤焦急的開口說道。

她是柳如眉的奶嬤嬤，命也苦，夫君早逝，所生的孩子也夭折了，她便把柳如眉當成自己的孩子，一心一意照顧。

柳如眉和潘嬤嬤感情也十分深厚。

柳如眉卻不像是潘嬤嬤那般著急，沉思了一會兒，開口說：“那就給她留個孩子便是。”

“夫人。”潘嬤嬤一驚，很快也就想到了，柳如眉說得是哪個孩子。

大公子和二公子是男孩子，來日要訂立門戶，他們自是不可能留下，老爺子也是不肯的，那就隻剩下剛出生沒多久的兩位姑娘。

五姑娘和六姑娘。

看夫人十分區彆對待兩位姑娘便知道，那被留下的必定不會是六姑娘。

隻能是身體健壯的五姑娘。

柳如眉冷靜的開口：“她到底是婆母，既是開了口，我便不能強行的拒絕，不然的話，一個不孝的名頭就要落到我頭上，照著她的性子，還有可能會阻擾我和老爺外任。倒不如舍了一個孩子，堵上她的嘴，叫她不再生事。”老爺也會因為如此，更加憐惜她。

雖然她也舍不得大女兒，但有舍有得，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她也隻能忍痛了。

潘嬤嬤聽著柳如眉這話，愣了愣，最後不得不承認，夫人說的一點都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