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
柳文渲坐穩後便擰眉揚聲問了一句。
“侯爺, 是有人攔車?”車外傳來了侍衛回答的話語。
侍衛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不過他的話都還沒有開口,就先聽到了一個悲切的哭泣聲。
“小女子求宣平侯爺救命。”
“還請宣平侯爺救救小女子弟弟的性命,小女子願意為牛為馬, 報答宣平侯爺的大恩大德。”
伴隨著這些話的話落,即便是在馬車裡, 也可以清晰的聽到了幾聲悶響。
是叩頭的聲音。
也聽得到外面的些許議論的聲音。
“小姑娘勇氣可嘉。”
“可不是嘛, 這額頭都嗑青了,也是個可憐的。”
“為弟弟就敢攔侯府的馬車,是個好姑娘。”
“誰說不是呢。”
……
如此議論的聲音傳了出來。
柳文渲自幼喪父, 母親體弱,他很早就被皇帝舅舅接到宮中, 是由太後撫養長大。
皇宮裡出來的, 除非是天生蠢笨不堪, 不然的話, 最起碼都是會察言觀色的人精。
柳文渲也聽到了外頭的話語, 不由低聲嘟囔了一句:“總覺得今天這一出, 同我的關係不大。”
他說完這話,往阿瑤那邊看了一眼。
“看我做什麼?都點名叫宣平侯了, 還請侯爺快快下車, 把事情處理了。”阿瑤開口說道,“……難得出門一趟,你可彆讓我壞了興致。”
“知道了。”柳文渲嘟囔著。
直接起身, 挑開了車簾。
“侯爺。”
青梔早在察覺到車簾動靜的時候, 就已經從馬車上跳下來, 把放在側面的凳子放下,開口說道。
跪在地上,額頭因為剛才太過於用力, 已經青紫成一片,不過苗語素卻一點都不覺得疼痛,反倒是在聽到‘侯爺’兩個字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所求,已經成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就看她接下來的話了。
“求侯爺救命。”夾雜著綴泣的聲音。
柳文渲垂頭看了一眼,卻見不遠處,一個身形格外瘦弱的姑娘,正跪在那裡,微微抬起的小臉,嬌俏無比,一雙杏眼裡沁滿了淚水,一滴滴的砸下來,宛若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很是有種我見猶憐的動人。
倒是生了一副好樣貌。
可惜了,
這等做派,他幼年在宮裡真的不要見的太多,宮中妃嬪,為了爭奪舅舅的恩寵,什麼手段都使的出來。
眼前這般。
演的太過拙劣了。
不過看在她敢大庭廣眾下就過來攔車,勇氣可嘉的份上,他倒是願意聽她說上幾句。
“說說看。”
聽到這話的苗語素,心中一喜,綴泣道:“小女子的弟弟,身患心疾之症,眼見命不久矣,小女子家中散儘家財,尋遍大夫,也未能治愈。小女子知道侯爺為長公主治病,千裡之遙請來了杭州神醫,蕭神醫,聽聞這蕭神醫曾治愈過一個和家弟一般無二的病患。蕭神醫喜愛安靜,從不出公主府,小女子無法之下,隻能行此法,還請侯爺憐惜小女子的弟弟,請蕭神醫為家弟診治,小女子願意為牛為馬,報答侯爺的救命之恩。求求侯爺!”
說著‘砰砰’的又是幾個響頭下來。
看的出來,用了狠力,沒幾下,額頭就破了,鮮血流了出來。
讓周遭的百姓對她更加憐惜,雖然知道眼前的車架,乃是侯爺的車子,但還是有兩個百姓,大著膽子,也開口求情。
“侯爺,看在這位姑娘愛護手足,您就幫幫她吧。”
“是啊。”
柳文渲挑了挑眉頭,這姑娘還挺有兩分小聰明。
“侯爺,求求你。”
“這個,我做不了主。”柳文渲開口說道,“蕭神醫是我娘親的貴客,又是我娘親的救命恩人,我隻能給你傳一句話,至於其他,就要看蕭神醫的意思。”
“謝侯爺,謝侯爺。”苗語素的語氣裡都是喜悅。
她是真的有點沒想到,柳文渲真的如人所說的那般,是個風流公子哥兒,對女子一貫寬容,還真的答應了。
至於阿瑤會不會答應,這一點上,苗語素倒不是很擔心,聽聞這位蕭神醫的名聲極好,最是憐貧惜弱,所開的醫館杏林堂,每個月都會有兩日的時間,免費為那些窮苦百姓診治,分文不取的那種。
蕭神醫是醫者,又還是年歲不大的姑娘家,心腸最是柔軟。
自是不會拒絕的。
“阿瑤,你也聽到了,這位姑娘可不是要尋我的,而是要求你治病的。你的意思呢?”柳文渲回頭,開口說道。
果真是狗男人。
聽到柳文渲話的阿瑤,不由的在心裡唾棄了他一番。
他這話,明顯的是在禍水東引。
而且八成求的姑娘家是個貌美的,讓他生了憐惜之心,才會開口說這話。
蕭神醫也在馬車裡。
苗語素是個伶俐的人,一聽柳文渲的話,立刻就反應過來,慌裡慌張的起身,不知道是因為跪太久還是其他,身形還踉蹌了一下。
“蕭神醫,求你救救我小弟,我……”
“你可以把人送到長公主府。”
阿瑤知道這姑娘之所以會在大庭廣眾鬨這麼一出,玩的就是道德綁架,不過阿瑤倒不是很在意,雖然這姑娘可能有些算計,不過約莫是無奈之舉。
對這些百姓,她素來是比對待一些趾高氣揚的貴族,多兩分寬容之心。
“謝謝蕭神醫,謝謝蕭神醫。”
苗語素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連忙叩頭說道。
聲音裡似乎帶著無儘的喜色。
卻讓阿瑤的眉頭輕皺了一下。
這姑娘……
……
有了攔車求醫這一出,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被皇上親口稱讚,說是天下第一神醫的蕭神醫,出門了,還是宣平侯親自陪同。
不少求醫無門的人,便開始行動起來。
“回去吧。”
阿瑤也想到這一點,所以還沒到目的地,便讓侍衛調頭,回去了。
“不逛了嗎?”
“沒興趣了,而且有了剛才那一出,怕也逛不成了。”
柳文渲聽到這話,讚同的點點頭。
倒是小杜衡有點不大高興,他到底是個年紀小,這段時間被阿瑤寵著愛著,本來有點膽小,如今也大了許多,再說自從進京後就一直跟著阿瑤住在長公主府裡,沒有出去,知道今天要出來遊玩,那是十分期待來著。
如今知道要回去,
頓時就不高興了。
“阿姐。”小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
“好了,彆不高興了,等會我讓柳峰帶著兩個人,陪你一起,你想逛多久就逛多久的時間。”柳文渲開口說道。
“真噠?”小杜衡抬頭,有點猶豫的開口說道。
柳文渲:“當然是真的,文渲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這倒是。”
安撫了小家夥的柳文渲,這才又看向阿瑤,見她微微垂著頭,有些看不清楚表情,不過柳文渲卻十分篤定。
阿瑤的心情必定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抱歉,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會查清楚的。”柳文渲如是的開口說道。
能夠精準的在今天,還是這個地點,攔住他的馬車,必定不會是平白無故,是有人把自己的行蹤泄露給了那個姑娘。
不然的話,就剛才她那一身的打扮,一看就知道,不過是尋常百姓,怎麼可能會知道他今日要出門?
阿瑤勾了一下嘴角:“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今日那個姑娘,雖然是為求醫,不過卻是衝你而來,你呢?行蹤先是被人泄露?而且必定是很親近的人,不然的話,今日我們出來,是臨時決定。還有就是,你方才禍水東引,把我給牽扯進來。於情於理來說,這都是你的過錯,給我一個交待,本就是你該做的事情。”
柳文渲聽到這話,也,嗯,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而且——
確實要好好查一查了,他不過才消停了一段時間,就有人開始興風作浪起來,竟是連他臨時出門,都能這麼快的知道。
可見他的身邊有人,生了二心。
他的眉頭擰起來,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透出幾分淩厲。
阿瑤看到了柳文渲這變臉,不過沒當回事。
……
不知道是阿瑤他們的腳程慢,還是該說當時攔街姑娘的腳程快。
阿瑤回來的時候,
對方已經在府門口等著,貌似還和負責守門的侍衛生了爭執。
“侯爺。”
苗語素還以為對方是反悔了,正著急呢,這才見華麗的馬車駛了過來,那是疾步走過去,連帶著聲音都多了幾分清亮。
“腳程倒是快。”柳文渲下了車,隻看了一眼,就知道方才阿瑤說得一點都不錯,這麼短的時間,對方竟是已經準備好。
若說不是早知道,哄騙三歲的孩子呢。
不過從這一點上看來,他身邊出了內鬼的事情,可疑度,倒是消減了幾分。
因為太明顯了。
“你們來個人,把他抱進去。”柳文渲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神情瑟縮的中年婦人,正守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開口說道。
守門的侍衛,立刻有人應了一聲是。
“柳峰,你帶著兩個人,陪小阿衡到西街那邊去轉一下,不能讓人離了你的眼,知道嗎?”柳文渲又開口交待說道。
“是,侯爺。”
“蕭姑娘,下車吧。人已經來了。”
阿瑤自是知道,在交待了阿衡幾句,也下了馬車,“柳峰,麻煩你了。”
“屬下份內的事。”
“阿衡,乖乖的聽柳峰哥哥的話,不許一個人亂跑,知道嗎?”阿瑤又忍不住交待了阿衡兩句。
杜衡乖乖的點點頭:“阿姐,我知道了,會聽柳峰哥哥的話。”
柳峰帶著杜衡走了。
阿瑤的目光才轉向了其他人。
隻是在看了一眼後,眉頭動了動,有片刻的愣神。
不為其他,
因為她已經認出來,方才攔車的姑娘,竟是長大後的馮語素,之所以能一眼認出來,是因為馮語素長大後的樣子,和馮夫人幾乎是像了個七八成。
若是她是馮語素的話,那麼她嘴裡說的弟弟。
阿瑤的目光往一旁看了過去。
是苗母。
不過相對於十年前來說,苗母的發間隱約有了白發,樣子蒼老了許多,而被視為從騾車上保抱下來,瘦骨嶙峋的孩子,應該就是苗月的弟弟,苗茂。
“蕭姑娘?”
柳文渲看著阿瑤打量的目光,好一會兒,不由的開口叫了一句。
阿瑤:“進去吧。”
柳文渲總覺得哪裡有點奇怪,不過又想不出來,再說了,蕭姑娘的性子,本來就有些陰晴不定。
眼下,
說不定就是犯病了而已。
相對於阿瑤一眼認出了馮語素和苗母,馮語素和苗母卻絲毫沒有認出阿瑤就是當年的苗月。
其實也不能怪她們,
分開的時候,才不過六七歲的稚齡,如今十年過去,容貌早就有了極大的變化,再說了,她們這裡,早在馮家被流放的第二年,也就是何大他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得了消息,知道苗月已經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縱然覺得要眉宇間有幾分熟悉,也不會往苗月的身上去想。
給苗茂的治療,很是容易。
對方身上的心疾並非是先天性,算是心肌炎的一種。
阿瑤也不是第一次治療,很快就給出了藥方,為了讓對方好的更快一些,還用了金針之術。
“你每三日,午時時分,帶著他到杏林堂那邊,我會幫他施針,藥,是每日一碗,早起空腹飲下,連續吃上兩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就能痊愈了。記得,期間,湯藥不能斷,另外我會寫給你一個忌口的單子,喝藥期間,這些東西,你兒子都不能沾口一點。”阿瑤話落音的同時。
藥單還有忌口的一些叮囑,也都已經寫好。
直接遞給了苗語素。
“你應該認得字,記得回家,讀一下給你母親聽。”阿瑤開口說道。
“是。”
“多謝蕭神醫。”苗母看著兒子在被施針後,面色肉眼可見的好了不少,自是歡喜,對阿瑤的各種叮囑,也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隻覺得不愧是被皇上和太後娘娘都稱讚的天下第一神醫,醫術不但高明,更還是個大好人。
“好了,柳文渲,讓人送他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