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掌握八卦,誰就有話語權。
好水好菜已經擺下,許煙杪依舊鐵面無私:“先說權老!”
襄陽公主試圖給許郎倒杯溫水來討好人,許郎大義凜然:“本官從來不收賄賂!”
公主隻能捧著自己那杯溫白開,整個人好像小山那樣沉坐在那裡,面色凝重。
許煙杪:“最近有個市井傳聞,你有聽說嗎?”
襄陽公主立刻不沉重了,眼睛一亮,動作很甜地把許煙杪很愛吃的那碟子鹽脆花生推倒他面前:“沒聽說過,我最近都不逛市集你知道的。”
許煙杪投了一個讚許的目光,夾起花生米嚼得哢嚓哢嚓,咽下去之後才說:“大概是這樣的,說是閩廣那邊有戶人家,特彆窮,經常進山裡捕蛇,有一次足足半個月找不到一條蛇,這家人穿又沒的穿,吃又沒的吃,在山神廟裡痛哭。”
“哭得太累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半夜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睜眼一看,面前什麼人都沒有,但有夜明珠若乾,這戶人家猜測是山神憐惜他們,千恩萬謝,下山後將夜明珠賣了,聽聞價值十萬兩。”
襄陽公主點評:“故事很老,沒什麼新意。”
許煙杪點頭:“我也覺得。”
許煙杪:“但是,有意思的來了!你猜猜權老聽到這個故事後,是什麼反應?”
襄陽公主猜不出來。
許煙杪也沒賣關子,直接往下說:“他直接讓當地知府去查那戶人家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哈哈哈哈哈哈!”
襄陽公主震驚:“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可不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嗎!聽說權老當時正在喝茶,一聽這故事,當場甩摔了茶盞,怒斥:殺人越貨的肮臟玩意兒,還什麼神人夜授明珠,真不要臉,分明就是在山神廟見財起意,殺了過路人。”
襄陽公主“啪啪啪”鼓掌:“不愧是權老,年紀大,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來這故事是罪犯想要給自己突如其來的錢財找來處。”
許煙杪:“那家人肯定沒想到,自己的路數一下子被拆穿了。”
兩個人一下子被戳中了笑點,笑得東倒西歪。
襄陽公主壞心眼地說:“真的好想知道他們一家子正在享受的時候,被官兵抓走時臉上的表情啊!”
許煙杪:“確實!”他歎氣一聲:“就是……被殺人越貨的那幫子人好慘。”
他從係統看過了,過程和權老的斥喝相差無幾。的的確確就是那天晚上他們在山神廟裡碰到了富戶一家子,一時鬼迷心竅,想辦法將富戶一家連同護衛暗地裡殺害,霸占了財物。又害怕被人追究財產來源,索性編了個故事。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襄陽公主也歎氣一聲,想了想,說:“也隻能把罪魁禍首送下去,慰藉那富戶一家子在天之靈了。”
兩人緘默不言,為那素不相識的一家人默哀了一小會兒,才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
他們
在包廂裡,薄薄的門板隔開外面走道,有人在外面走來走去,還有人閒聊。
“童大儒真那麼說啊?!”
“真的真的!你是沒見到他針對的那些人,臉色有多臭。”
“嘖嘖,你說他們管天管地,管童大儒作甚?童大儒一直離經叛道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聲音穿過門板而來。
襄陽公主突然得意起來,像是小孩子考試時,發現自己押中了題:“關於童大儒,你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對不對!”
許煙杪也鼓掌起來:“沒錯!不過他們說得不全面!”
許煙杪:“我跟你說!”
襄陽公主:“嗯嗯!”
許煙杪:“他們今天還有對峙,我們吃完飯去看吧!還來得及!”
*
牡丹燕菜酸辣爽口,甜牛肉湯清爽味鮮,純豆沙捏成的羊肝餅,散發著小豆的清香,甚至連襄陽公主點的鍋貼都非常的正宗,皮薄多汁,外酥裡嫩,和牛肉湯簡直絕配!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二人吃得都有些急,下筷速度之快,瞄準之精確,直讓偷看的錦衣衛歎為觀止。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桌上杯盤狼藉,襄陽公主放下筷子,擦擦嘴巴:“我吃好了。”
許煙杪:“公主請付錢!”
真公主不僅付了錢,還大方地給小二賞錢一串:“拿去分分。”
小二大喜,嚷了一嗓子:“五號房,高娘子賞百錢!”
當下,整個袁園裡的夥計都一起吆喝起來,可謂是給足了面子。
“走吧!”襄陽公主抬頭挺胸地走出去,氣派十足。
許煙杪在心裡【哇!】了一聲,也高高興興地走出去,蹭了個光。
但等出了袁園,公主就不氣派了。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許煙杪:“所以,熱鬨在哪看呢!”
輪到許煙杪氣派地走在了前面:“跟我走!”
*
“事情是這樣子的,童大儒他的學識從來不設門檻你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襄陽公主驕傲地說:“以前我從我太子哥哥那裡了解到很多事情!童大儒每次講學時,那些冠服堂皇的可以來聽,平凡庶民亦可以來聽,而且因為童大儒本身在士人眼中偏左道,他的門徒大多是鄉人、商賈、婦女、手藝人。”
許煙杪:“所以,這場罵戰就是因為有不少士(人)(妻)女被童大儒的文章吸引,要拜童大儒為師,這些人的父親和丈夫特彆惱火——請看大屏幕!!!”
襄陽公主:“啊?”
“我是說!請看大前方!”
襄陽公主:“!!!”
襄陽公主:“哇偶(⊙o⊙)!”
隻見不遠處,雙方人馬涇渭分明。
一方峨冠大帶,一方粗布白衣。
峨冠大帶那一方氣勢十足:“童妖儒,你聚集的這些布衣知道你是一個靠著官僚紳士資助生活,反而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
無恥之徒嗎!”
童心大儒:“知道啊。”
峨冠大帶們:“???”
不對啊,你難道不是應該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嗎?
峨冠大帶們:“嗬,那他們知道你不僅接受官僚紳士的錢財,還用這些錢財留連花街柳巷嗎!”
童心大儒:“唔,現在知道了。”
峨冠大帶:“???”
等會,這個是我們汙蔑你的,你怎麼也承認了?!
峨冠大帶們:“……你這個異端!”
童心大儒:“你說的對。”
峨冠大帶們:“……”
不行了。
他這麼一口一個承認,憋得慌。
不遠處,古文學派不少人聚集在茶樓二樓,準備隨時幫戰。
權應璋冷哼一聲:“這童行之還是如此氣人。看來也不必我幫了。”
【哇!這怎麼就不管真假,直接認了啊!】
權應璋:“……氣人二號來了。”
權應璋轉頭:“走吧,去看看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群人浩浩蕩蕩下樓,就聽到許煙杪和襄陽公主在討論為什麼童心大儒會認下那些事。
權應璋聽了一會兒,發現他們始終討論不到點子上,忍不住開口:“因為那老小子認為,見惡方有惡,隻要自己不存在惡念,世上便無有‘惡’。在他眼裡,那些士人編排他,並非是因為對他有惡念,而是因為他們說錯了話,做錯了事。”
許煙杪瞬間愧疚了。
【對不起……我還以為是因為這樣回答特彆氣人。】
【是我狹隘了。童宗師怎麼會如此小孩脾氣。】
權應璋飛快地眨了眨眼睛:“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小孩脾氣,覺得這樣更氣人。”
許煙杪:【……】
他真是自我檢討得太早了!
“哈哈。”權應璋忍不住滿面的笑意:“你們怎麼來這裡了?”
【呃,來看熱鬨……】
許煙杪眼也不眨:“聽聞童大儒在此講道,特來觀之。”
權應璋哼笑一聲,不置可否。正要說些什麼,突然聽到許煙杪一聲:【這種人真的好惡心啊,還好還好,名場面即將出現!氣吐血他!哼!】
權應璋愣了愣。
名場面?
下意識抬眼看去。
就見那邊,峨冠大帶的領頭人發現抨擊童心大儒根本抨擊不動,開始轉而抨擊那些追隨童心大儒的女性:“爾等實乃(淫)(娃)(蕩)(婦),不思婦德,反而黏著男人不放,從未見過如此饑渴之人。”
他充滿惡意地造謠:“聽聞童大儒時常與你等裸泳?莫非就是因此,他才有這般多女弟子?”
隨他而來的士人便笑起來,亦有人掩住口鼻,一副童心等人不堪入目的模樣。
女弟子們有怒目而視者,有羞憤含淚者,還有的已經打算直接叉腰上手打人了。
童心大儒瞥了這些人一眼:“倒是怪哉,孔丘去世之後,留下來的是喪家犬,癩皮狗,怎現在叫喚的,是一群白蛆?”
【出現了!童心大儒的毒舌!畢竟這可是會懟儒生是隻知道附和孔子的應聲狗——哦,他自己也是儒生,所以狠起來,他也罵以前的自己是條狗。懟孔子為人矯情,懟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的人,說“怎麼,孔子沒出生之前,所有人都點著蠟燭走路嗎”的絕世大毒舌啊!】
【這些人在認真起來的童大儒面前,都不夠走一回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