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一直就有錢荒。
不論是銅錢還是金銀, 都不夠市面流通,更彆提還有人死了之後帶一大堆金銀銅下去陪葬。
——所以才有以帛代幣,以紙代幣。
一整座銀山而已,完全吞得下。
現在誰還有心思管倭人使團是不是騙了他們, 趕緊的, 先放一邊,彆耽誤他們商量怎麼搞錢!
禮部的人上前, 臉上帶笑地把倭國使團請走, 為了不打草驚蛇,用的理由是商議一下下次朝貢。
人一走, 老皇帝直接讓錦衣衛在外圍圍成大圈,禁止人靠近, 然後就地:“錦衣衛此前潛伏在倭人使團中……”
那些聽不見心聲的地方官以及藩王們,望向老皇帝的眼神頓時微妙起來。
陛下/爹爹的掌控欲居然已經重到這個地步了嗎!連隨便一個使團都要往裡面塞錦衣衛!那他們身邊——
老皇帝面帶微笑。
這些人頓時後背發涼, 心底發毛, 一個個安靜如雞, 呼吸都輕淺了。
實際上, 老皇帝心裡默念三遍:想想白澤, 想想銀山, 不就是被誤會疑心病強嗎?這不算什麼!
旁邊,史官奮筆疾書:帝多疑, 置錦衣衛於倭使之中……
——他當然知道真相不是這樣, 但史書上又不能寫“帝有白澤”。
*
老皇帝開始編了。
“錦衣衛在倭人使團中, 聽見他們用倭語對我大夏不敬, 言我大夏人傻錢多……”
戶部尚書忍不住了,他急了:“陛下!既然他們不敬,那就直接打吧!”
彆管那些聽不到心聲的人心裡的疑惑了, 直接上正題!
小白澤就在座位裡,我們這些京官還等著他聽到銀山多說幾句呢!最好說一下位置!好讓我們這些翹首以待的,下船就能直衝目的地!
那可是每年五百多萬兩!!!
雖然不知道能挖幾年,但是……
戶部尚書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得出一個結論。
他現在化身巨貪,一十年後,從手頭現金到不動產,及珍寶古玩估值……大概才能貪夠五百萬兩。
也就是說,哪怕隻能挖個兩三年,也賺了。
算出來後,戶部尚書砰地站起來,說話聲音急得就像是閃電劈下樹乾,一聲刺啦——
“陛下!”
“打仗的花銷,臣批了!”
在場的京官都知道他是什麼德性,此刻都震撼得不輕。
鐵公雞終於願意拔毛了!
但想了想,又很正常——那可是一年五百萬兩產出的銀礦!
【這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國,大國尊嚴嘛。從哪裡折損,就從哪裡加倍討回。】
不少大臣在心裡跟著點頭。
沒錯沒錯!
【如果朝廷能知道倭國有石見銀山,還有佐渡金山就好了,那可是金銀島裡面的‘金’,五十五座礦山的總稱,一年能開采一萬兩的黃金,開采了近四百多年。】
四百年……
四百年?!
“咚——”戶部尚書直接一頭栽下去,在場的京官沒有人去扶他,他們的思緒都被這“四百年”給凝滯了。
老皇帝最先回過神來,面紅耳赤,嘴唇都在哆嗦著,幾乎是咆哮出來:“打!!!必須打!!!”
金山,一年一萬兩,銀山,一年五百萬兩,有這些金銀,他就能充盈國庫了!
輕徭薄稅先弄起來!
水利開發也搞起來!
還有各種各樣的民生福祉……
當然,經濟不是隻有錢就能做到的,但,大夏可以用這些白銀去外面雇人來開發大夏的民生——附近的國家同樣也承認白銀的購買力。
這隻是初步構想,後續的,還得開個朝會來議論。
總之,有了這些錢,他有信心跳過兩三代治世之基,直接——
開國即盛世!
不少大臣眼睛都綠了。
能坐到他們這個位置的,誰是奔著當貪官被扒出來去的啊!誰不想在青史記載上來一句“天統盛世的奠基人”啊!
彆說了!
打!
“陛下!不能打!”
???
誰?!
戶部尚書剛醒過來,就聽到這句話,當時就瞪大了眼睛看過去。
而說話的人,乃青浦縣知縣梁瑞,其人是一方好官,不僅自己從不侵占民財,也不許下屬侵占民財,除此之外,為知縣五年,革除苛捐雜稅,且注重發展當地生產,使得此地民富兵強。
戶部尚書對其有所耳聞,他還知道,皇帝也注意到了這個人,還打算等七年任期滿,將他提拔到中央。
老皇帝對人才比較重視,便也能耐著性子問一句:“原因?”
並且打定主意,如果對方隻懂得說什麼戰爭勞民傷財,因為小小不敬便要出兵實在過於窮兵黷武。那隻能說明這人並不適合進入中央朝堂,不如在地方為官,造福一方百姓。
這青浦縣知縣起身,先是沉穩地行了個禮,隨後才道:“陛下,此地邪乎,有邪風相助,昔日周高宗三征倭國,每每即將滅國之際,總有邪風刮起,令周軍大敗。陛下若要進攻此國,臣隻怕賠了威望又折兵。”
“邪風?”
老皇帝看向老禦史。
老禦史博聞廣識,在成為禦史之前,已經守了四十年的皇家藏書閣了(前朝加本朝)。對許多事情都能娓娓道來,此刻他沉思默想片刻,才說:“確有此事。高宗元亨九年,因倭人對周不敬,趁著周進攻遼東之際,於國書上自稱天子,欲借機試探周朝,想趁亂使其承認倭王天子之位,高宗大怒,頂著壓力兩線作戰,遣五萬人馬,乘戰船千艘,攻倭。”
改朝換代之時,很多信息都會掩埋,尤其是關於前朝的,畢竟前朝史由後朝修,在正經官方史書出來之前,哪怕是在場的這些大官,都有不少人沒聽說過這場戰役。
——閱讀過《舊周書》的除外。
老禦史儘量照顧這些人,遣詞造句便偏向簡單明了。
“元亨九年七月十五日,周軍踏上倭國對馬島,數個時辰後,此島全面淪陷。”
“至一十四日,攻破壹岐島。”
“一十九日,進博多灣,三十日踏上其九州本島。”
“半個月攻上本島?還是雙線作戰?那這也不難嘛。”左軍都督僉事笑完,直接拍著胸脯說:“陛下,不用多說,你給臣五萬大軍,臣必能破了那倭國。”
禮部侍郎卻是搖頭:“若是如此,周朝又怎麼會需要三攻倭國,隻怕關鍵在那邪風。”
老禦史讚許地點頭,接著說:“原本,北九州隻剩一些殘兵敗將,隻要再過四五日,就能攻入大宰府了。然而,就在三十日當日,突有狂風暴雨,整整肆虐了五天,那千艘戰船隻餘下一百艘,五萬大軍僅有三千餘人搶了小船逃回中原,還有七八千人成了俘虜,剩下的,全部喪生在那股邪風中。”
“連續三次都是如此,船上並非沒有陰陽官觀天象,然而,邪風難測……”
說話的是那梁瑞,他一身灰撲撲的素衣,眉頭微皺著:“臣知大夏威嚴不可侵犯,若顯得軟弱可欺,隻怕周邊蠻夷都會看輕我等——然而,倭國的邪風古怪,倘若大夏也來個三征倭國,不……隻需要一征,就足夠丟面了。”
他提出一個辦法:“臣認為,不若派使臣前去面斥倭王,再拒絕其朝貢,以示天威?”
老皇帝不置可否。
畢竟他主要目的是倭國的金山銀山。
但是,邪風……
【就……】
關鍵時刻,小白澤的心聲響了起來,他滿臉困惑。
【周朝沒人想過,換個季節攻倭……嗎?】
【六到十月當然會刮台風,換春天去打就好了,怎麼非要死磕這個時間點啊……難道是因為這個時候秋高馬肥?打仗打習慣了?】
【而且,可以考慮考慮用耽羅島當中轉站,那裡離倭國最近。】
耽羅島?
老皇帝和幾個武將對視一眼。
永昌侯回憶了一下耽羅島的位置,對著老皇帝輕輕點頭,低聲說:“那兒是單獨一個島,就在中原與倭國之間,更靠近高麗。咱們在那兒養馬,有時也流放犯人去那邊。”
——也就是說,許煙杪的戰略,居然是可行的?!
大夏君臣都震驚了。
小白澤居然懂打仗?!
兵部司務是最震驚的那個。
好基友竟然不是傻白甜!難道他其實身懷軍略,隻是沒表現出來?!
“許郎啊……”
許煙杪猛然回神:“啊?怎麼了?”
兵部司務小心翼翼地問:“我看你剛才神色凝重……”
許煙杪瞪大眼睛:“我表情特彆凝重嗎?”
【完了完了,表情沒管理到位!會不會被人看出來我不喜歡倭國啊?】
兵部司務:“……”
其實沒有,就是瞎編的,為了引出話題。
“是有一些。”兵部司務咳嗽一聲,接著說:“我看你聽得那麼認真,是對倭國很了解嗎?”
許煙杪撓撓臉頰:“也……還行?”
【也就了解了一下倭國幾月到幾月不會刮台風,從哪個地理位置進攻比較合適,島上有什麼礦,還有哪個國家對倭國用過什麼戰法,哪些有用哪些沒用……】
隨著這些心聲出現的,是他下意識回憶起來,並且心中碎碎念出來的資料。
大夏君臣:“……”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仇人。
以許煙杪連桑樹是幾月種下都不知道的知識量,能特意去探查倭國哪幾個月會停止刮邪風……
總覺得,這人是恨透了倭國啊。
那就更要打了!
永昌侯操著他那聲北人口音,睜眼說瞎話:“陛下!臣在沿海生活過!臣見過那種邪風,也知道它何時刮風何時停止!臣一位小友還和那倭人有血海深仇,臣欲為他報仇,懇請陛下派臣出征!”
左軍都督僉事用力呸他:“你那是圖想幫他複仇嗎!”
你明明是圖那金山銀礦!
你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