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主打一個,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萬壽公主在旁邊看著,臉上表情漸漸明悟了什麼, 但老皇帝沒注意到。
老皇帝試圖和戶部尚書討價還價:“戶部的錢你可以不給,但這次反賊窩裡的賊贓……”
戶部尚書倒是很想直接答一句“我也不給”,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再想一想自己的九族,決定委婉一些:“陛下, 按照慣例, 這些……”
老皇帝眼睛一瞪:“抄家所得自然應該充入國庫,但這不是抄家,是剿匪!誰剿了歸誰!”
看老皇帝這樣子, 戶部尚書遲疑著, 一時間有些退縮。
要不……還是……
【這白陽教主還挺有錢哦,怪不得能給人發錢發雞蛋!家裡開了……一、一、三、四、五個養雞場,一個雞場上千隻雞,什麼丹雄雞、白雄雞、烏雄、雌雞……加在一起得有一十萬錢了吧。】
戶部尚書耳朵動了動。
【還開了雞所,專門培養鬥雞!嗚哇!好的鬥雞一千一隻!好賺錢!兩百隻鬥雞, 每年也至少賺了一十萬?!】
【那就怪不得他有勇氣搞造反了……】
戶部尚書也有勇氣了。
他的表情超乎尋常的嚴肅:“陛下!五個養雞場,至少給臣分兩個!”
許煙杪特彆震驚——
你老是真的不要命了啊!
其他官員更是倒抽一口涼氣, 敬佩地看著戶部尚書。
這人居然敢從陛下手裡摳錢!
但是想想自己的月俸是從國庫出, 前朝就有過國庫不足,拖欠百官工資的事情。
頓時……
一個個官員目光炯炯。
尚書威武!!!
老皇帝也很震驚:“八萬錢你也要?!”
戶部尚書不急不緩地表示:“陛下,不積跬步, 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錢,都是一點一滴賺來的。”
翻譯:我就是要!
老皇帝:“不可能, 頂多給你一個養雞場。”
戶部尚書:“三個!”
“你——”老皇帝險些跳起來。這人怎麼越講越多了呢!
戶部尚書忙快速解釋:“陛下,臣手下有人懂如何養雞。你看,光有養雞場不行,若是養不好,恐怕雞就全死了。”
老皇帝陷入沉思之中。
戶部尚書一看有戲,當即追加籌碼:“那些鬥雞臣都不要,隻要陛下每年將公雞一隻,母雞五隻借給臣配種便可。”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點頭:“行。”
畢竟也真不好一分都不給戶部。不然回頭換成國庫沒錢,頭疼的不還是他這個皇帝?
白陽教主在旁邊聽著,潸然淚下。
這些雞都是他的!都是他的啊!他們當著他的面分他的雞!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
*
老皇帝和戶部尚書愉快地達成了共識,至於反賊,白陽教主被斬首,其他民眾被遣送回家種地,就連雞也各自有了歸屬。
皆大歡喜!
行在繼續前進,一路上再沒有其他奇葩事,隻是按部就班地巡視,到了渤海邊上便將謝洛水放下。
大夏君臣都對謝洛水這次的航海十分重視,民以食為天,如果把這些東西帶回來,謝洛水彆說封侯了,她簡直配享太廟!
戶部尚書:“我去檢查桐油。”
——桐油是船上不可缺少的防水塗層。戶部尚書除了檢查桐油的數量和質量外,還要檢查裡面有沒有放生薑。
加入搗碎後的生薑,桐油就不會變稠,也不會結“油被”,可以保持原來的油態。
吏部尚書:“我去檢查浮南指針。”
——浮南指針可以指明方向。
兵部尚書:“我去檢查牽星板。”
——牽星板可以確定南北地理位置。
“那朕……”
老皇帝負責給謝洛水補充知識——九州巡遊這段時間他天天把許煙杪拎到面前來聊天,旁敲側擊,可算是整理出了大致內容。
“你要找到的新大陸,上面有土人,土地可農耕,中部是平原。”
再沒有比這個更廣泛,更讓人絕望的描繪了。但謝洛水聽得很認真。
她知道,以皇帝對此的重視程度,但凡能給她一份詳細海圖,皇帝都絕不會吝嗇。沒給就是沒有,她隻能硬著頭皮在海上漂泊尋找。
這個過程將會十分漫長,也將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可一旦功成,她將以女子之身封侯,千古流芳!
老皇帝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降水量從東部沿海向西部內陸遞減”。感覺降雨這種事情,謝洛水不好觀察,反而會增大她的航行難度。
謝洛水似乎想要說什麼,老皇帝看了她一眼,直接問:“卿是否有良策?”
謝洛水點頭。
“陛下,臣想,是否可以再組織一艘船隊,順著臣前行的方向走,也不用著急,一個島一個島摸索,搜尋好島上物資,再將島的方位填進海圖中,傳回大夏。”
“還有……”謝洛水換了一口氣,繼續:“這樣一個島一個島占領,便如同一個又一個烽火台,守望相助,隻需定期令船隻巡遊,便可保證其屬於大夏領土。日後我大夏船隻下西洋,便可以在海上放心得到補給。”
老皇帝心思動了起來:“這不就是結硬寨,打呆仗嗎!”
這是最穩,最不容易出錯,勝率最高的戰法。平地打仗就非常占便宜,用在海上,再適合不過了。
看謝洛水的眼神就變得欣賞了起來:“你很好。”這算不得多聰明多驚豔的法子,但一個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接受過相關教育的人能想到它,顯然是用心了。
*
老皇帝舉一反三,立刻冒出了一個想法:“而且,那些島嶼捏在大夏手裡,其他船想要登島補充物資,該給關卡費吧?”
謝洛水稍微睜大了眼睛。
她其實不太懂,為什麼一國之君做什麼都能想到撈錢上面——皇帝,難道不是殺伐果斷,每天冷著臉,操弄權術,讓臣子圍繞著他,絞儘腦汁去猜測他的心思嗎?
“大概就是這樣子!”老皇帝下意識想拍拍謝洛水肩膀,手伸到一半想起對方性彆又收了回來,隻口頭上說:“我要交代你的就這些了,你先回去吧。”
謝洛水走後,老皇帝緊急叫來戶部尚書,跟他說了一遍,後:“你看如何?”
“好!好!好!”
重複了好幾遍這個字,戶部尚書的眼睛簡直一閃一閃,好似發出了金錢的光芒:“占領群島甚至可以不必消耗水師,可以將牢中非死罪的重罪囚犯提出來,告訴他們,每探索完一個島嶼,便可適當減刑。”
這樣,萬一有所犧牲,就可以不必考慮恤孤寡的問題了。
而那些囚犯如果想反,也要看大夏水師答不答應。
老皇帝想了想,補充:“還有周邊土人——那些想要加入大夏的蠻夷,可以定一個期限,隻要進船隊開發島嶼,滿足了期限,便能獲得我大夏的戶籍,也省得他們絞儘腦汁偷偷入境。”
但是這種人死了,肯定得恤孤寡。
戶部尚書不禁皺眉。
沒幾個呼吸,又眉毛一展,喜笑顏開:“陛下聖明!水師的培養花銷不是此些人可比,恤孤寡花的錢再多,也總比消耗水師來的好,若他們自願探索島嶼,實是再妙不過。”
而且,不管是罪犯還是蠻人,都得經過軍隊的嚴格訓練,此是必不可少的財政支出。
兩個死要錢的迅速安排章程,另外一個死要錢的,也跟著自己的部門來到了渤海邊上。
禮部侍郎聽說皇帝決定讓大將軍帶領小股軍隊和謝洛水一起出海。
——防止遇上海盜及土人截殺是一個原因,耀兵異域,以武攝之,示華夏之強大,且將航路打通又是另一個原因。
“因為我懂水戰嘛。”
大將軍剛從外面回來,手裡還拎著雞蛋肉食。
兩人站在小廚房裡,禮部侍郎接過雞蛋往碗裡打,大將軍蹲下去擺弄柴火,火筒吹了兩下,換了個氣繼續說:“你放心,船上配備了不少軍需物資,陛下又不是叫我去送死。”
“都有什麼東西?”
禮部侍郎一邊問,一邊拿起刀,在砧板上剁肉,順手將碗遞給大將軍,大將軍往裡面把鹽一灑,油一倒,開始攪拌。
“基礎的弓、弦、箭備了百萬餘,餘下的冷兵器……”
“滋啦——”
拌了油鹽的雞蛋在鍋裡翻炒。
“每艘戰船上配備了標槍、砍刀、鉤鐮、灰罐、撩鉤、梨頭鏢、小鏢等各五十把,頭盔、藤牌每人一副;熱武器方面,每艘艦隊配備了手銃、碗口銃、【火】【槍】、火攻箭、火叉把、火蒺藜炮、火球、火藥箭、鐵咀火鷂、煙球、銅或鐵製中、大型銃炮等各一百個……”
“藥呢?”
“也都帶了!各種常用藥都有,足足的。”
“常用藥啊……你彆偷吃!”禮部侍郎抽了雙筷子地往這人手上一抽:“把肉也下了,我去馬車上拿我帶過來的妝匣。”
“妝匣?拿這個做什麼?”
……
聽說,禮部侍郎病了,病得很嚴重。
水土不服,一到渤海邊的這座城市就上吐下瀉,十分虛弱。
許煙杪帶著禮物上門拜訪時,房間裡好幾個大官在了。
禮部尚書正握著禮部侍郎的手,滿滿地關懷:“臉怎麼白得那麼厲害,以往打仗,東奔西跑時也不這樣啊。”
許煙杪探頭一看,發現禮部侍郎何止臉色蒼白,嘴唇都發白了,眼底還有青黑,一看就知道身體特彆不舒服。
對方頭上係著綁帶遮風,整個人弱不勝衣地躺在床上,說話聲音都特彆沙啞:“可能是吹不得海風。”
禮部尚書拍拍他的手:“你好好休息吧,聽說大夫給你開了四君子湯,裡面就有人參,大補元氣。我帶了幾根參過來,都是紅參,你先收著。”
禮部侍郎臉上病氣蒼白,毫無人色,隻有長睫毛還在快速眨動著:“多謝上官。”
綁帶柔和了面部輪廓,被子遮住了喉嚨口的男性特征,永昌侯本來是來走個過場,看到這一幕,哽咽得不成樣子。
一個大男人老淚縱橫,戶部尚書看了他一眼,隻覺頭皮發麻:“你哭什麼?”
永昌侯伸手抹過眼角:“這是小茶姑娘啊!我認得!小茶姑娘一定特彆難受。這裡有我家的藥鋪,我馬上讓他們把最好的最正宗的冬蟲夏草都拿出來裝好。”
說完,把手裡的盒子往窗外一扔。
——他竟然因為個人恩怨,隻帶來了最普通敷衍的藥材。他可真不是個東西!
戶部尚書:“……”
所以有的人被騙一回兩回三四回是有原因的。
禮部尚書說完話之後,各個官員也上前探望,一個個都帶了藥材來當禮物,這個送高麗參,那個送鐵皮石斛,還有什麼毛麝香、熊膽、牛黃、三七等等。都是大官,也不至於吝嗇到隻帶一個人吃的一兩份藥材,好幾大匣子往這裡一放,大將軍熱淚盈眶,連聲道謝。
許煙杪低頭看著自己的一封銀兩,很想撓撓頭。
難道隻有我一個人送錢了?
要不等會再送?
於是,一步兩步地退了出去。過一會兒,看到其他人也出來了,大將軍親自把他們送出去,千恩萬謝,然後,門就一關,許煙杪腳步頓住:“誒……”
我還沒送呢!
領導記不住有誰送禮物,但一定記得住有誰沒送禮物啊!
但是現在過去敲門,萬一不合時宜怎麼辦?
許煙杪想了想,打開八卦係統,打算看看裡面有沒有事,如果沒有事,他就去敲門。
……
大將軍進了內室,關上門立刻竄上床。
禮部侍郎流暢無比地掀開被子:“來,看看他們送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