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幾損我一員大將!(1 / 1)

杜夫人沒吭聲。

欺騙爵位是以下犯上,要被砍頭的。但和奸隻需要去服一年半的勞役(男女都要),還比【強】【奸】罪少半年,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而且……

——反正她是給人戴綠帽的那個,怕什麼。

會稽侯對大臣們的震撼不屑一顧。

隻要能保命,區區綠帽算什麼。

兩百年前,異族入主中原,神州分裂,王朝林立,其中有個王朝的皇帝隻信任太監,所以他要求人們想要做官就必須自宮,哪怕是這樣,都有人前仆後繼割雞割雞呢。

聽說當時整個王朝直接多了兩萬太監。

他隻是戴個綠帽而已——他自己知道自己沒戴就行!

然後,積攢起來的氣勢就被許煙杪兩句話破掉了。

【啊?有這件事嗎?】

大學生完全摸不清這後面的彎彎繞繞,困惑地撓撓臉頰。

【當年偷龍轉鳳,不是因為他以為老會稽侯遲遲不給他請封世子,是由於他年過三十都無子,對方更想立他那個生了七個兒子的二弟當世子,所以杜夫人那一胎才必須是個兒子嗎?】

老皇帝眼中閃過奇異的光。

會稽侯心底突然升起一陣恐慌。

再然後,便看見對方露出爽朗的笑容:“哈哈哈,會稽侯啊。”

會稽侯臉上泛起了慘白。

“朕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如果他不笑那更能有說服力,“既然如此,朕送你一個兒子,讓他給你養老送終。你看,你二弟的幼子如何,還是個娃娃呢,養得熟,朕再封他為世子……”

“不!!!”會稽侯不顧還是在朝堂上,還是待罪之身,幾乎是用尖叫來反抗。

安靜吃瓜的工部尚書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隻覺得這人是魔怔了吧,都到這時候了居然還不伏低做小,那麼大聲地反駁君王?

太常寺卿低低開腔:“看他這樣子,莫非是受了刺激?”

突然一道聲音插進來,壓著聲音也防不住裡面的振奮:“不知道是什麼刺激!若是那許……能說說就好了!”

工部尚書:等等,這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側頭一看,差點心跳驟停:“太子殿下,你怎麼來了?”

脫口而出後自知失言,懊惱地閉嘴。

就算太子十日裡隻有二三日來上朝,他身為臣子也不應該如此說話。

太子抄著手,笑眯眯:“最近朝堂有趣的緊……”身後,想把他拽走卻又不敢強行動手的三五個太子舍人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太子似乎完全沒察覺,隻是把腦袋湊到工部尚書和太常寺卿之間。

“此地無甚太子,我隻是過來找人聊聊這件事。”

他興致勃勃:“你們說,他是不是嫉恨他的弟弟,嫉恨對方當年險些搶了他的世子之位,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才一直不肯在老會稽侯故去,自己繼承爵位後,殺了假世子,抱養侄子?”

工部尚書欲言又止。

反倒是太常寺卿對於八卦很是關注,主動往太子這邊蹭了蹭,低聲:“臣亦覺得是如此,不然他何必讓一個野孩子占了世子位置。”

“對對對,這會稽侯看著不像是不敢殺人的樣子!”

“臣如今就是後悔,非常的後悔,年輕時候怎麼不多關注打聽會稽侯府的事情呢!那時候老會稽侯還沒立世子呢!”

太常寺卿十分扼腕。

痛失大瓜!

太子遺憾歎氣:“我當年還在軍中時,和老會稽侯不熟……”然後簡直唯恐天下不亂那般,興奮極了:“但是!許煙杪一定知道!”

許煙杪確實知道。

他本人對老皇帝怎麼誅心會稽侯沒興趣,他隻想吃瓜。

【蕪湖!破防了破防了!】

【哦哦!難怪會破防,原來是從小就比不過孿生弟弟啊。】

——古人講究多子多福,雙胎、多胎從來就不是什麼不祥之兆,反而生下雙胎、多胎會被說其父母是福澤深厚,祖宗保佑。

——而且生多胞胎,還能得到朝廷獎賞米鈔。

【文采文采比不贏,武鬥武鬥比不過,自己靠著爵位混吃等死,弟弟都自己爬到嘉興府同知的位置上了。】

“好可憐啊嘖嘖,會稽侯的臉都白得沒有了血色。”

“那可不,畢竟戳中了痛處。”

“從小白澤透露出來的消息看,是不是說如果不是這衛晉(會稽侯)在老會稽侯還活著的時候,抓緊時間讓杜夫人生了個兒子,那世子的位置還不一定到他手裡?”

“哎呀,老會稽侯就是太重視嫡長了,最後看他有了兒子,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機會,認為他可以撐起衛家門楣。”

吃瓜群眾:嘀嘀咕咕,竊竊私語……

【不過這也難怪啊,人家五更起床一直學習到半夜三更的時候,你在琢磨哪件衣服最好看最有氣質,出門後最能被誇“有匪君子”。】

【人家埋頭苦學君子六藝,冬日不怕冷,夏日不嫌熱的時候,你在邀請好友舉辦宴會,互相吹捧,互抬名聲。】

“臉又從白變青了!!!”

“哇!那胸口起伏很嚴重啊,會不會被氣死?”

“許煙杪那話怎麼說來著?破……”

【就連生孩子的數量都比不過人家,人生裡唯一能比得過的事情,就是自己有爵位而這個孿生弟弟由於晚出娘胎一步,隻能屈居自己下面。】

【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考慮過繼侄子,在他眼裡那可是仇人的兒子。就算以後會喊自己爹,他也絕不願意讓對方的兒子拿到爵位。甚至因此產生了ptsd,其他兄弟、堂兄弟的孩子也不考慮。】

百官:“哇哦!”

原來是這樣!

會稽侯:“夠了!!!”

太子拍手:“破防了破防了!”

老皇帝:“……”

大太監小聲:“陛下,殿下他……”

老皇帝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揉了揉眉心:“隨他去吧。”

【咦!】

老皇帝猛然抬頭。

直覺告訴他,許煙杪找到了什麼好東西!

其他官員也這麼想,根本克製不住嘴角的笑容。

雖然很不厚道,但是……看彆人的笑話真的很快樂啊!

你看那會稽侯,全身的肉都在顫巍巍地抖,破防得十分嚴重。

【嗚呼!】許煙杪在心裡吹了一聲口哨,【之前看八卦時就一句“某某出生時六趾”,一掃而過,沒聯想起來。嘖嘖,老會稽侯,會稽侯,會稽侯的兩個弟弟以及幾個侄子侄女,還有謝洛水,都是六趾!反而是假世子腳趾十分正常。】

【多趾畸形為常染色體顯性遺傳疾病,無論生男生女,患病幾率都是一半一半。這家人也不知道運氣好還是不好了,居然都中標了!】

會稽侯條件反射盯向自己的腳,瞳孔倏然一縮。

原來,最大的破綻,在他自己身上。

——在場人也聽不懂什麼染色體,什麼遺傳,但他們大致聽懂了,衛家人基本都是六趾。

光有六趾還不能完全證明謝洛水就是會稽侯的嫡女,但,如果再加上長相相似,家中還有會稽侯夫人用過的面盆呢?

這些,已經足夠讓天下人信服,而非被他們誤以為皇帝是個乾綱獨斷,冤誣大臣的昏君了。

老皇帝決定收回吐槽許煙杪是張“破嘴”的話。

這人多乖巧多懂事啊!知道什麼叫為君分憂!

“衛晉。”都不稱呼爵位了,“錦衣衛早已查明……”

把許煙杪心聲裡那些決定性證據全部說出來。

又看向謝洛水:“謝氏,可願隨宮人去後室褪去鞋襪?”

謝洛水已經被這場巨大八卦衝得思維混亂,呆愣在原地,連是質問還是懷疑都想不起來了,頭腦一片空白。

反而是那個假世子崩潰:“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不是衛家人!謝洛水才是侯府嫡女!怎麼可能!”

她不是一個貧民女子,任他欺辱也求告無門嗎!

不是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嗎!

假世子突然衝到杜夫人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搖晃:“娘!你說話啊娘,我才是真的!我才是!”

他娘“啪”地給了他一巴掌,清脆又響亮。

吃瓜的百官:“蕪湖!”

好用力的一耳光,臉蛋紅腫,還帶著指甲刮出來的血痕,都毀容了吧——板上釘釘了!這絕對不是她親兒子!

杜夫人衝到謝洛水面前,乾咳兩聲:“洛水……這名兒真好聽。洛水,我是你娘啊!那殺千刀的衛晉,居然為了爵位,把你換了——你這些年受苦了吧,娘真是心如刀絞……”

謝洛水回過神來,在一連串的聲音轟炸中,抬眼望向身前的杜夫人,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我被世子……不,我被衛敏哄騙歸家時,夫人初時很憤怒,以為是我勾引了衛敏,真正改變態度那一日,是在我沐浴之時,夫人不顧下人阻攔,傲慢地闖進來……想必就是那時,看到了我的腳,隨後,夫人就變了,對我非常好,還多次說把我當女兒看待……”

謝洛水盯著杜夫人看,眼睛裡的水光卻好似冒著火:“是把我當女兒看待,還是,我就是你的女兒!”

一陣冷風刮過,杜夫人哆嗦著抱住手臂,面對謝洛水的質問,啞口無言。

謝洛水大聲地問:“後來要尚公主,你們怕皇家發現,就把我關起來,你養大的畜牲喝醉酒後【強】【暴】我——”

她半點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避之不談的事情,更不認為需要小心翼翼維護自己的貞潔與自尊。

——那是尊貴的上等人吃飽喝足後才有閒心去思考的東西,她在田野裡赤腳奔跑時,沒有人會斥責她不自尊自愛;她穿著短打露出胳膊和腿在地裡種植莊稼時,沒有人會驚呼她不守貞潔。

從未被條條框框規訓過的少女像極了一株生命力頑強的大樹,蓬勃而肆意地生長,永遠倔強地瞪著任何給予她傷害的人。

“杜夫人,我懷孕的時候,你們那麼高興,是打量著會稽侯這個爵位,再回到你們血脈的手裡嗎!但你們又想尚公主——倘若當真得了陛下青眼,難道是打算等公主懷孕生產後,再來一次換子?”

謝洛水本來該第一時間回複皇帝的問話,然而她腦子裡思緒特彆混亂,已經無法顧及到方方面面了。

老皇帝沒計較這個。

他的關注點更多的是……就這一家狗東西,居然還敢肖想我們家襄陽?!居然還想尚公主?朕有那麼不挑嗎!

謝洛水的話語幾乎相當於在百官之中投入炸彈。

眾人大為震撼。

這一家子是真的不怕死啊!

竇丞相:“……怎麼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大膽了。”

“我上一次見到這麼不怕死的,還是萬壽公主的駙馬說要把她杖斃的時候。”

你們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九族真是謝謝你們哦。

……哦,也說不定會稽侯就是打算拖著九族一起死,主打一個“我不想活了,你們呢”。

太子繼續揣著手,慢吞吞地到處走,走到竇丞相身邊,正聽到這一句,眼睛一亮:“杖斃?什麼杖斃?”

……

太子去竇丞相那邊了。

工部尚書這才對好友說:“你方才怎麼和太子討論起那些……那些事情了,那可是太子!你不思量著諫言他上進,反倒言行媚上,怎是臣子所為。”

最主要是,如果讓皇帝知道他這好友帶著太子學壞——哪怕明明是太子主動的,當爹的也會覺得千錯萬錯都是彆人的錯。

太常寺卿反而十分心寬,擺擺手:“太子喜歡談這些趣聞,那便談談嘛,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也不必那麼小心。”

他看向謝洛水方向,有些驚詫:“咦,我還以為她是想要個答案,不曾想,問完就隨宮人去檢查腳趾了。”

“什麼?”工部尚書立刻轉頭去搜尋:“還真走了。”

過了一會兒,謝洛水又回來了——她其實不介意當眾脫鞋露腳,但她猜朝堂諸公會很介意,便去了內室。

替她檢查的宮人對著皇帝行禮,言:“確是六趾。”

證據確鑿,會稽侯再無翻身餘地。

謝洛水走到他面前,一雙眼睛盯著他瞧。

會稽侯不耐煩:“什麼事?”

謝洛水承認,自己有些不甘心。不是對會稽侯和杜夫人,而是對“生父”“生母”這兩個符號……天然的一種怨憤——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當初,為什麼不對外聲稱是龍鳳雙生?”

會稽侯聽著這話,隻覺得很荒謬:“雙胎必然長相一致,若長得不像,豈不招人眼球?令人想入非非?若因此被人發現世子非我親生,豈不前功儘棄?”

——他可不知道什麼同卵雙胞胎,異卵雙胞胎,他隻是根據自身經驗和他以為的常識,作出判斷。

“所以你就要殺了我?!”

“不然呢?要不是處理你的賤婢婦人之仁,擅自做主把你連著面盆一起推進洛水裡,也不會有今天這事了!”

會稽侯說得很絕情。

謝洛水瞳孔微微一縮。

侍衛過來,壓著會稽侯一家往殿外去,大牢裡又要添一波秋後問斬的人了。

許煙杪探頭出來看,看見這個少女面無表情,嘴唇微抿地站在浮光與煙塵中,眼裡,是對事情完美落幕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的茫然。

【也怪可憐的。】

【短短一段時間內,又是流產,又是囚禁,咬牙告了禦狀,沒想到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還發現親爹娘是人渣。現在又陷入了對未來的迷茫……】

老皇帝忍著笑意。

看不出來,許小子還挺多愁善感。

【唉,如果老皇帝能注意到謝洛水的體質有多絕絕子就好了。】

【像這種流產完第二天就能騎馬跑四十裡的身體,明明仍在重傷流血,先是自己用力敲響登聞鼓,後續說話還沒有氣若遊絲,到現在都快半個時辰了,愣是沒表現出一點身體不適的樣子……】

【耐性和承受痛苦能力如此牛逼,就應該去出海!去美洲啊!現在大夏的海船技術行駛過去完全沒問題,就差地圖和合適的人選了!】

【那邊有個東西叫玉米,收成高,工本輕,是旱種之最,種它還能肥田!一季玉米的畝產相當於二石粟!】

百官:“!!!”

有這種東西你不早說!

工部尚書死死攥著太常寺卿的手臂,嘴唇微微發抖:“我不信……”

“我不信天上會掉餡餅。”

“許煙杪在戲弄人吧?”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好事呢!

如果真的有這種好事,怎麼現在才出現!為什麼現在才出現!

太常寺卿手臂也在抖,他的大腦在沸騰,怎麼也冷靜不下來。

但還是強撐著叫人:“找紙筆,趁著如今記性最好,記下來!一定要記下來!”

【那邊有個東西叫土豆,可以當糧食吃,能在高山老林裡種植,畝產十餘石!】

太子深呼吸一口氣,臉上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美洲在哪,要怎麼過去,這些遲早能從許煙杪腦子裡釣出來,如今當務之急是……

他轉向那些太子舍人。

“如今有多少艘寶船可以出海,召集各地對出海遠航有經驗的舵手需要多久才能令他們到京師來?京師的糧倉裡,糧食夠不夠此次遠航,需不需要自其他地方的糧倉中調過來?這些,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擬成奏章,呈給本宮。”

“唯!!”

【那邊還有個東西叫紅薯,不怕蝗災,在遭受蝗災後還能再生,畝產十石,而且還能和麥、稻輪作!】

不怕蝗災?!

兵部司務差點化身尖叫雞。死死掐住自己大腿才沒讓自己失態。

但是!這可是蝗災啊!

老皇帝騰地站起來,大步走到會稽侯和杜夫人面前掄圓胳膊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對面抽得橫飛出去,血沫與碎牙掉在地上。

一想到被許煙杪欽定最適合出海去美洲的謝洛水,差點被他們害到夭折,反手立刻就是又一胳膊掄上去,發出“咚”一聲巨響。

“毒夫愚婦!”

老皇帝眼睛都氣紅了。

“幾毀我一員大將!”

打完,轉身就握住謝洛水的手,兩隻眼睛裡滿滿的深情,看得謝洛水後背發毛,下意識倒退了半步。

老皇帝的視線更加深情了:“謝洛水。”

在他眼裡,面前的不是女人,而是腦袋前飄著“玉米”兩個字,身體前漂浮環繞著“土豆”兩個字,兩條腿不是腿,左邊一個“紅薯不怕蝗災”,右邊一個“紅薯畝產十石”。

“你想過……封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