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1 / 1)

林蘇氣喘籲籲地來到芒草巷,問了街坊徐覃的住所,在街坊異樣的眼光中,終於找到了徐覃的屋子。

如果這也稱得上是屋子的話。

這房子是由幾塊木頭搭成的,到處都是碩大的縫隙,看上去搖搖欲墜,林蘇都不知道這幾塊木頭是怎麼支撐到現在的。木頭浸了多年雨水,早已變得漆黑斑駁,青苔從地面蔓延到了木牆上,粘稠一片。屋頂隻有幾片茅草,不見一個磚瓦。

林蘇站在門口,試探著敲了敲門。

“徐兄?”

“徐兄你在嗎?”

裡面毫無動靜。

難道徐覃不在家?

林蘇心裡莫名有些擔憂,他加大了敲門的力度。

咚咚咚。

“徐兄,是我!”

林蘇心裡著急,沒收住力,這木門好像就承受不住林蘇敲門的力道,猛地往裡倒去了。

砰——

木門摔在地上,激起塵土一片。

林蘇還保持著敲門的動作,一臉懵逼。

這門這麼脆弱的嗎?我也沒用多大力道啊?

我不是故意的,徐覃不會怪我吧?

突然林蘇轉念一想,這不是個投喂徐覃的好借口嗎?他完全可以用賠償木門的名義接濟徐覃。

但很快林蘇就沒時間想那麼多了,既然門倒了,林蘇就連忙走了進去。

林蘇一門,便感到了一陣濕冷。環顧一看,真像是卓文君跟司馬相如私奔回家時看到的那樣,家徒四壁。

甚至連牆壁都是破了洞的木頭,牆腳還長了蘑菇!

林蘇隻來得及匆匆掃視了一眼,全部注意力就被倒在地上的人影給攥住了。

“徐兄!徐兄你沒事吧?”

林蘇跑過去半蹲在地上,撥開徐覃的劉海,此刻他那雙嚇人的眼睛緊緊閉著,眉頭緊鎖,蠟黃枯瘦的臉頰上出現了反常的紅暈,牙齒死死咬住下唇,林蘇都看到了他唇上被咬出的血漬。

林蘇一摸他的額頭,燙的!

徐覃發燒了。

林蘇咬牙背起徐覃,背上卻沒有傳來他想象中的重量。徐覃實在是太輕了,縱然他比林蘇還要高一個頭,他的體重卻連林蘇這樣的瘦弱書生都能輕鬆背起。

林蘇背著徐覃朝記憶中的醫館奔去。

***

醫館。

徐覃被林蘇放在了榻上。

顫巍巍的老大夫慢悠悠地伸手探向徐覃的手腕,把脈許久,又慢騰騰地撥開徐覃的眼皮,觀察眼球眼瞼。

林蘇看著老大夫慢吞吞的動作,心裡著急得要冒火。

看完眼睛,老大夫又不緊不慢地伸向徐覃的嘴巴,想要觀察舌苔,可是徐覃緊閉雙唇,牙齒咬得死死的,老大夫怎麼掰都掰不開,於是老大夫就跟徐覃的嘴巴較上了勁,死命地掰扯。

“我來!大夫我來!”

林蘇伸手探向徐覃的嘴唇,可惜依然無法掰開徐覃的牙齒。

“徐兄,放鬆。是大夫想看你的舌苔,放鬆牙齒。”林蘇學著哄侄子的語氣哄道。

也不知是不是徐覃聽到了他的話,林蘇感到徐覃閉合的唇齒好像有些鬆動,心裡一喜,再試一次,果然成功探開了徐覃的唇齒。

老大夫又慢騰騰地看了眼徐覃的舌頭,然後開了方子讓身邊的藥童下去煎藥。

接著又摸了摸胡子,轉過身來對林蘇慢吞吞說道:“胃腸陰不足,陽相對有餘……”

老大夫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林蘇聽得暈乎乎的。

最後老大夫做了總結:“總而言之,這位小友是被餓暈的,也是因為過於饑餓而導致的發燒。”

“老夫已經開了去熱的藥方,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給他補充點食物。”

餓、餓暈的?

林蘇心情複雜地去街頭買了碗清淡的白粥,一口一口地喂給徐覃。

喂著喂著,林蘇心裡充滿了感慨。

不容易啊!這麼多天過去了,他終於投喂到徐覃了。

——雖然是昏迷狀態的徐覃。

不過正所謂有一就有二,第一次投喂出現了,第二次、第三次還會遠嗎?

隻是,他該如何讓清醒狀態下的徐覃接受他的投喂呢?

林蘇苦思冥想,事實證明,死纏爛打對徐覃是沒有用的,也許,他應該從徐覃在意的東西入手,投其所好。

徐覃在意什麼呢?

林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恩科了。

林蘇看著躺在床上依舊眉頭緊鎖的徐覃,輕輕地歎了口氣。

如果他沒有去找徐覃,徐覃是不是就會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那個破舊木屋中,無人發覺?

遇到徐覃後,林蘇都不知道歎

過多少次氣了。

明明都那麼餓了,還一直拒絕他。

唉。

但即便被拒絕了那麼多次,林蘇依然不想放棄,大概是因為,徐覃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是太慘了吧。

林蘇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心想,他這個樣子,是不是後工業時代的人們所說的“聖母”?

不,林蘇苦中作樂地想,他應該叫聖父才是。

***

徐覃從黑暗中醒來,腦子昏昏沉沉,嘴裡還有藥味,又苦又澀,一直蔓延到喉嚨深處,胃裡好像也裝了東西,可徐覃的胃早已習慣饑餓的感覺,猛然間攝入食物,反而想要嘔吐。

徐覃忍住反胃的感覺。

水,他想要水。

他的嘴巴微動,便有人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將溫水送到了他的嘴邊。

徐覃急急喝了好幾大口,才將嘴裡的苦味壓下。

有多少年沒有人這麼照料過他了?

是誰?

“徐兄,你終於醒了!”

徐覃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居然是這個討厭的家夥。

……

果然是這個討厭的家夥。

***

林蘇驚喜地看著徐覃睜開眼睛,雖然瞳孔又大又黑,眼白裡全是血絲,看上去很嚇人,但看久了林蘇也就習慣了。

徐覃依舊是那副陰惻惻的樣子,喝完水又變成了根木頭,用那雙異常漆黑的眼睛一直盯著林蘇,一句話都不說。

林蘇感到很欣慰,要知道,除了剛開始認識時徐覃還會一直盯著他看以外,之後的日子裡徐覃一直處於無視他的狀態,現在徐覃又開始盯他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徐覃終於開始正視他了!

“徐兄,你三天都沒有來三更齋,我怕你出了什麼事,於是去你家找你,結果發現你暈倒了,就把你送到了醫館。”林蘇簡要解釋了下他們出現在這裡的緣由。

“不過我敲門的時候好像太用力了,不小心把門給弄壞了,不過沒關係,我會賠償的。”林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後林蘇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大夫的醫囑,突然察覺徐覃不適地抿了抿唇。

“徐兄,你沒事吧?”

想到徐覃剛醒來時想要嘔吐的樣子,林蘇不免有些擔憂。

他知道餓久了的人不能立即大吃大喝,所以隻給徐覃喂了白粥,難道現在徐

覃還難受嗎?

“無事。”徐覃壓下了喉嚨裡想要反胃的感覺,語氣不帶一絲波瀾地對林蘇說。

這、這、這,徐覃是在回複他?

不容易啊不容易,林蘇熱淚盈眶。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農民伯伯種下了一顆種子,現在這棵種子終於冒出了小綠芽。

林蘇再接再厲:“是這樣的,徐兄,小弟自去歲鄉試折戟,雖然一年來埋首苦讀,但對經義仍有許多不解之處。這大半個月來糾纏徐兄,實在是因為敬佩徐兄的才華學識,所以想請徐兄指點一二。”

“而且小弟最近聽說了此次恩科曲海省的主考官是翰林學士上官全,因此特意收集了他的大量經論手劄,可惜小弟才疏學淺,隻得一知半解,所以想請徐兄一起探討……”

“嗯。”

林蘇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徐覃“嗯”了一聲。

這、這是同意了?

不過關鍵不是徐覃是否願意教他,而是徐覃是否願意接受他的投喂。

林蘇小心翼翼道:“徐兄若是願意教我,我定然待徐兄如師,夥食全包,而且還有束脩。如今恩科將近,如果徐兄願意,還可以和小弟一起去往府城,彼此間也有個伴……”

看著林蘇期待的目光,徐覃默然許久,又“嗯”了一聲。

等離開了醫館,林蘇仍然處在恍惚之中。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徐覃就這麼輕易地答應了他。

所以他這是,攻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