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1 / 1)

第二天,林蘇照常來到三更齋,卻發現徐覃並不在這裡。

真奇怪,以往這個時間,徐覃應該早就躲在角落裡看書了。林蘇問了夥計,卻得知從上午起他就沒看見過徐覃的身影。

等到日影西斜,徐覃始終都沒有出現。

林蘇不由皺起了眉頭,徐覃不會是出事了吧?

直到此時,林蘇才發現,除了知道徐覃每天都會來三更齋外,他對徐覃,幾乎一無所知。不知道他住在哪裡,也不知道離開三更齋後,他會去乾什麼。

他甚至都無人可問,因為沒有人關注徐覃的住所。

他正思索著徐覃會去哪裡,便有學子約他一同去吃晚飯了。這些日子,林蘇一直都是和三更齋的學子們一起吃的,有些學子家境不好,身體瘦削,林蘇還會特意請客,給這些學子們補補肉,看著這些學子被他喂胖,林蘇由衷享受到了投喂的快樂。

不過今日林蘇並沒有心情,眾人去了一個小飯館,林蘇隻嘗了幾口,就稱有事告辭了,結賬離去後,走了一半,林蘇突然發現今天買的燈燭忘帶了,連忙返回飯館,正要推開包廂的門,卻聽裡面有人說道:“真是摳門,虧他還是個秀才呢,每次請客都找這種寒磣的飯館。既然沒錢,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旁邊有人在附和他的話:“就是,明明是個寒酸鬼,還非要請客,特地顯得和我們不一樣似的。”

“我看,他就是一邊想要慷慨寬厚的名聲,沽名釣譽,一邊又舍不得出錢!”

林蘇的腳步停住了。

“你們什麼意思!”有人怒罵道。林蘇聽出來了,這是薛興修的聲音。

“林兄見我們生活拮據,特意請我們吃飯,變相資助我們,是林兄仁善寬厚,你有什麼不滿!”薛興修冷笑道,“你要是不屑林兄的資助,你怎麼不直接拒絕呢!就跟那徐覃一樣,難道林兄還能把飯糊到你嘴裡不成!”

“林兄知識淵博,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而且為人謙遜有禮,待人溫和,每次我們有什麼問題都會耐心解答……”

“而你們,一面享受著林兄的資助和解疑,一面又在私下裡非議林兄,”薛興

修越想越氣,指著那些非議過林蘇的人的鼻子罵道,“一群小人,我薛興修,不屑與小人為伍!”說罷,他便要拂袖而去。

最開始非議林蘇的人被落了面子,急忙攔住薛興修,惱羞成怒道:“薛興修,你少裝出這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討好林道安,好讓他提點一下你,讓你早日考上秀才嗎!”

薛興修冷笑道:“仁者見仁,淫者見淫。隻有你這樣的功利小人,才會把所有事情都看得這麼功利!”

“不過也對,畢竟是快三十歲都還是童生的人,自然是看誰都以為是衝著考秀才去的!”

“你!”那人勃然大怒,他喝多了酒,受不得刺激,氣血上湧,就要朝薛興修動手。

他的拳頭卻被喬括擋住了。

喬括也不再是那副總是帶笑的樣子,他沉著臉說道:“沐兄,‘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林兄與興修喻於義,沐兄喻於利,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以後不再來往就是了,隻是動手動腳,未免就有些過分了吧!”這話就是在罵那位“沐兄”是小人了。

“我、我也覺得,沐兄這麼非議彆人,不對。”卻是黃洪結結巴巴地說道,他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

屋子裡吵吵囔囔的,有人對峙,有人勸架,有人兩不相幫。

突然,包廂裡的門被打開了。

林蘇站在門口,泰然自若道:“我有東西忘帶了,現在回來拿。”

包廂裡頓時安靜下來,屋裡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有人在心裡暗自嘀咕,不知道林蘇在外面待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尤其是那位沐兄,面色最為難看,被林蘇這麼一嚇,酒也醒了,他漲紅了臉,隻覺站在這裡好像有針在紮他的腳,最後他以袖掩面,羞愧地跑掉了。

林蘇淡定地拿回燈燭,神色自若地與眾人告彆,離開了包廂。

很快,就有人追了上來,是薛興修、喬括和黃洪。

“林兄……”薛興修擔心地看著林蘇,欲言又止。這時他倒沒有在包廂裡“舌戰群儒”的樣子了。

林蘇知道薛興修在擔心自己,於是對他笑了笑,說道:“放心,我沒事。”

感謝三人的關心後,林蘇回到了家裡。

他輕輕歎了口

氣。

他並非沒有請人在大酒樓吃飯的財力,隻是他擔心這樣可能會傷害到他們的自尊心,於是才專門去那些親民平價的飯館、面館,沒想到在彆人眼裡,竟然是“摳門”、“打腫臉充胖子”、“沽名釣譽”。

林蘇苦笑,他在現實裡已經儘量克製自己了,本以為在遊戲裡可以放飛自我,沒想到還是會遇到這種事。

不過他投喂彆人也隻是因為自己開心而已,至於對方感不感恩,倒是次要的,雖說投喂到白眼狼確實有點糟心……當然,他是不會再變相資助那群人了,畢竟他也不是冤大頭,而且遊戲裡能投喂的人那麼多……他覺得徐覃就很不錯。

骨瘦如柴——能讓人最大程度上體會到投喂的快樂。

難度高——有挑戰性。

人品好——不虛偽。

才華好——林蘇非常喜歡他寫的文章。

長得帥——聽說他在瘦成這樣之前很帥。

於是林蘇繼續在三更齋守株待兔,然而一連三天,徐覃仍然沒有出現。

林蘇正愁著,突然從腦海裡蹦出個人來。

萬世通。

一個從名字到性格都像是遊戲中新手指引者的人。

找到徐覃很難,找到萬世通卻很容易。文會後萬世通還特意來感謝過林蘇,告訴林蘇自己在縣學求學,有事可以來找他。

於是林蘇來到縣學門口,報上自己的名字和要找的人,不一會兒,一個圓臉青年就氣喘籲籲地跑了出來。

“林兄!”萬世通驚喜地喊道,“真的是你!”

他興奮地伸手來拉林蘇:”走走走,去仙客居,我請客,這回你可不能再拒絕我了吧!”

“等等,”林蘇攔住了萬世通來拽他的手,“你不需要上課嗎?”

“放心,我已經向夫子請過假了!”說完,便急哄哄推搡著林蘇走了。

仙客居中,萬世通帶著林蘇上了二樓,熟門熟路地找了一個包廂。

“林兄,想吃什麼,隨便點!”萬世通豪氣地一揮手,衝林蘇說道。

林蘇挑了挑眉,這仙客居的飯菜可不便宜,沒想到萬世通還是個隱藏的富豪。

不過他這次來也不是要跟他吃飯的,隻隨意點了幾個特色菜。

萬世通見了很不滿意,囔囔道:“你跟我客氣什麼!”

便一股氣地點了二十多樣菜。

林蘇阻止不成,便暗自掂量了荷包,他這次來請萬世通幫忙,總不好意思真讓他請客。

還好還好,林蘇悄悄鬆了口氣,還付得起。

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依次上桌,林蘇卻沒心思去嘗,隻意思意思地動了一口五花肉。

他正掂量著如何開口詢問徐覃的事,萬世通便已經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林兄你不知道,那個黃百山,又去相親了,這次的相親對象還是李員外家的小姐。那黃百山穿得花裡胡哨,意氣風發地去了。結果到那一看,好家夥,對方比他還高三個頭,一站起來,黃百山連那李小姐的胸膛都不到,聽說當時那黃百山的臉,綠得跟青菜一樣。不過誰叫李小姐陪嫁多呢,黃百山正想捏著鼻頭認了,結果李府傳出話來,李小姐沒看上他,說是不想找那麼矮的。”

“哈哈哈,這是那家夥第八次相親被拒了吧。”

萬世通幸災樂禍。

黃百山就是文會時奚落萬世通的矮壯男子。

“林兄,我跟你說,我們縣學的王XX,偷偷跟北街豆腐攤的一個寡婦搞上了!“萬世通搖搖頭,擠眉弄眼地說,”這王秀才家裡可有隻胭脂虎,王秀才和那寡婦的關係東窗事發了,他娘子當即拿了把刀,叫上兄弟闖到那寡婦的家裡,抓出渾身□□的兩人,一刀下去,差點斷了王秀才的子孫根,哈哈哈,聽說那王秀才當場就被嚇尿了,哈哈哈……”

“還有於XX……”

“還有王XX……”

“還有……”

林蘇保持禮貌的微笑,聽著萬世通喋喋不休地說著八卦,內心卻呐喊著:

他什麼時候能停下來啊!

天知道,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可萬世通說起八卦來眉飛色舞、唾沫不斷,八卦一個接著一個,林蘇幾次想要插話,都沒有找到時機。

萬世通就像是憋狠了,逮著林蘇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各種小道消息。

見萬世通說話有所停頓,林蘇心裡一喜,張口欲言。

萬世通又開始哈哈笑起來:“林兄你知道嗎?那個李XX居然……”

然後又不給林蘇機會地講述起來。

林蘇隻能心累地保持微笑。

說完縣學中一個學子

晚上進錯房間上錯床,結果被床上一個學子誤上了之後,萬世通終於停住了嘴,喝了口茶潤潤乾燥的嗓子,對著林蘇問道:

“對了林兄,你這次找我有什麼事啊?”

終於可以進入正題了,林蘇鬆了口氣,生怕說得晚了萬世通又開始喋喋不休,連忙開門見山道:“我來是想問下徐覃的事。”

“聽說萬兄消息靈通,不知道是否知道徐覃的住所,或者他在潭縣是否有什麼親近的人?”

“這你可問對人啦!”萬世通拍了拍胸膛,自豪道,“你要是問彆人,恐怕得不到結果,但我可不一樣!在這潭縣,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徐覃為什麼會來潭縣嗎?”萬世通朝林蘇擠擠眼睛。

“為什麼?”林蘇好奇道。

“這是因為,徐覃他生母的娘家就在潭縣!”林蘇還沒追問,萬世通就等不及地說下去了,“那徐家本來是個小商戶,做些街頭巷角的小買賣,因為女兒生得貌美,被王員外給看上,從此搭上了王家的線,搖身一變,成了潭縣的富商。徐覃的身世曝光後,王員外就斷了徐家的生意,徐家從此一蹶不振,隻靠從前的積蓄支撐著。”

“也因此,他們對徐覃極為厭惡,認為不幸都是徐覃和他的母親帶來的。徐覃背著他母親的屍體來投奔徐家,卻連門都沒進就被趕走了,也不讓徐覃的母親葬進徐家祖墳,甚至都不給她找墳地,最後徐覃隻好匆匆找了個荒地葬了他的母親。”

萬世通唏噓道:“要我說,好歹徐家的富貴都是徐覃他娘帶來的,何必對人家兒子這麼苛待……”

林蘇皺眉,忍不住打斷了萬世通的感歎,急忙道:“那萬兄可知道現在徐覃住在哪裡?”

“這個嘛,聽說徐家怕彆人說三道四,倒給了徐覃一個屋子,說是買斷了親緣,從此各不相乾……”

林蘇站起來,抓著萬世通的袖子急道:“那屋子在哪裡?”

萬世通被林蘇的動作驚到了,茫然地說:“好像是在縣南的芒草巷……”

“謝了,萬兄,改天請你吃飯!”不等萬世通的回應,林蘇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等等,林兄!”萬世通站起來想追,哪裡還看得見林蘇的身影。

他嘟囔道:“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呢!”萬世通有些沮喪,難得遇到一個願意聽他講八卦的人,結果就這麼跑了。

他回到座位上,看著滿桌幾乎沒怎麼動過的菜,十分苦惱。

他一個人怎麼吃得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