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儕黎的錯覺。

在這照片裡的男人,原本他的上半張臉都被陰影所遮蓋，隻能看見他優越的下頜線，現在則露出了一點微勾的唇角。

他想起了才剛出來的那個詭異的空間,那個他轉頭時瞧見的男人。

……不用可不可能了，他們絕對有關係。

跟會被顧禮安那群出了毛病的NPC纏上一樣,他剛才會掉進那個黑黢黢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是因為這個吊墜。

扔……是不能扔的。

被搞了這麼久，儕黎絕不會就這麼一扔了之,他想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然他會翻來覆去地想，賊難受。

對了,他是被困在那個鬼地方了，那孟易雲他們呢？？

陳學義肯定是已經死透,可他們這剩下的二名玩家現在在哪裡？？

要是做最壞的預想，那就是他們也被陳學義欺騙,然後遭遇不測。

儕黎之前在那個顧禮安搞出來的世界裡，醒了夢夢了醒的，時間觀念在那裡根本沒有用,無論經曆了多久，下一個瞬間都有可能重新睜開眼,然後發生的一切都被歸為夢境。

夢境跟現實互相套娃，沒完沒了沒有儘頭，這個夢做出的選擇可以在下個夢裡進行更改，可以不斷進行不一樣的人生。

連死亡這一事實也能被扭曲，顧禮安就是這樣試圖說服他留下，讓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永遠在一起。

夢境裡是沒有準確時間的，也有可能他從頭到尾其實隻做了一個夢,在顧禮安變成碎片的時候，他也倒地上了。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過了多久才通關的。

儕黎調出了夢詭的光屏，在方舟裡的話，這倒是跟尋常遊戲一樣，可以加其他玩家的好友，如今他的好友列表上空空蕩蕩，隻有之前加的小李。

他很想知道孟易雲他們到底有沒有事，有沒有跟自己一樣脫離困境，成功通關，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找人。

他隻能先進小李那時跟他講的“信息交流平台”，這相當於一個論壇，或許裡面有教學貼呢？應該在進“第十烏托邦”之前就好好研究一下的，索性現在不算晚。

儕黎剛一進平台，便看見了首頁好幾條飄紅的帖子。

[發生什麼了，一覺醒來發現“第十烏托邦”進通關列表了？？]

[“第十烏托邦”已通關！教你如何在必死局尋找生機！]

［那個著名死亡本怎麼進通關表但顯示資料銷毀啊！想看資料都看不了！］

[“第十烏托邦”真的有bug！！以前的玩家死得冤啊！夢詭必須得給個說法！！]

……

……

已經通關的副本會進入通關列表，提供相關信息給玩家參考，有人一早去看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第十烏托邦”幾個大字，一時以為自己眼花了。

當即“我操”一聲，通知相熟的人，然後一傳十，十傳百，短時間內迅速引爆話題，就像是登上微博

熱搜第一。

儕黎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被那個控訴副本有bug的帖子吸引了注意力，點進去一看，真是鐵鞋踏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帖子裡那樓主的ID正是袁慶生。

［彆再找通關的人了，我就是！］

他這麼說著，面對其他人的質疑跟提問，他全都一一解答，內容不像是胡編亂造出來的，這才認下了他的身份。

他講了副本裡無人的城鎮跟高樓，說起種種詭異之處，當然，重點是那個名叫顧禮安的NPC。

除了玩家之外，能遇到的NPC就他一個人，顯然他就是這個副本的BOSS。

［NPC能知道自己跟玩家的身份，這太不合理了！！他一開始就混跡在我們玩家裡面，我一開始還真信他，誰能想到他會知道這些場外信息？？］

［夢詭必須給個解釋！我們沒有辨認NPC的方法，之後要是還出現這種情況，我們死得冤不冤？？］

［積分也不能用，明明都已經達成通關條件了，還把我們困著，這權限又是怎麼回事？！］

袁慶生一連占了好幾樓，裡頭的信息量爆炸，其他玩家都感覺不可置信。

［還能這樣？太離譜了吧！］

［有點恐怖的啊兄弟！彆嚇我！］

［還指望夢詭給說法，做夢吧，夢詭沒直接弄死你就偷笑得了。］

［笑死，被拉進夢詭這事本身就已經恐怖到頂了，咱們現在不過是屍體在說話。］

［什麼“打破第四面牆”，這可不興打破啊……］

……

至於其他詢問袁慶生在這種情況下到底是怎麼通關的提問，他表示自己也回答不上來。

［說實話，我很懵，在知道這些之後，我都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就算沒死也隻是在等死。］

［本來還想跟隊友一起再掙紮一下，沒想到還沒做什麼呢，眼睛一閉一睜，發現自己突然就回方舟裡來了。］

［真是徹徹底底的bug啊！係統也沒有通關的提示音，我都不知道現在算什麼，資料又被銷毀了。］

儕黎看著，總算放下心來。

看來孟易雲他們在之後就平安無事地回到方舟了，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剛通過平台加了袁慶生的好友，便看見袁慶生又在帖子裡發了幾條信息。

［對了，我還有個隊友被BOSS擄走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不過我覺得我跟其他人出來，都是多虧了他。］

［啊？不是，他說自己是剛通過新人副本的新人，第二個副本就碰上這晦氣玩意兒也是倒黴。］

［我是說，我感覺他很有本事，讓BOSS對他青睞有加，要是有什麼技巧的話真想請教一下。］

儕黎差點被口水嗆個半死，而在這個時候，他的好友申請被通過了。

下一刻，袁慶生直接發來了語音通話的請求。

儕黎剛接起，袁慶生激動的聲音霎時間在耳

邊炸開。

“儕黎？！你沒事嗎？你也回到方舟了？”

“你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我到現在還是很混亂，我……我真是腦子發懵。”

儕黎想說，你好，俺也一樣。

“我沒事，我看到你發的帖子了，”他說，“你們二個都還好嗎？”

袁慶生：“還好，我跟她們聯係上了，他們的情況跟我一樣。”

“你……你有什麼頭緒嗎？係統沒有給通關提示音，我們接下來難道當無事發生過？”

他自認做不到，可是又不知道該做什麼。

“你先冷靜，”儕黎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可能是類似bug引發程序崩潰之類的吧。”

為避免節外生枝，他沒有跟袁慶生多說其他。

“係統沒有提示音，也可能是因為bug，你以前怎麼過，現在就怎麼過。”

儕黎看著“第十烏托邦”資料上顯示的已銷毀幾個字，一下想到了新人副本K。

它們都是這種情況，罕見且異常，要說沒點關聯，他是不信的。

跟袁慶生通完電話後，他準備去找小李。

他有許多問題需要解答，作為情報商的小李比較合適。

小李回得很快，他說：［咦，你這麼快就從副本裡出來啦？］

［通關速度很快啊，看來不是太難的本。］

儕黎沉默了一下，先跟他約了碰頭地點跟時間，準備當面說。

約的地方是一間咖啡廳，方舟裡各種設施應有儘有，他覺得這裡應該比較適合談話。

他去到的時候，小李已經到了，還跟他招手。

“嗨，第二個本感覺怎麼樣，還可以吧？”小李笑著說。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什麼？！你、你剛從‘第十烏托邦’回來？？”

他瞪大了眼睛，撐著桌子，不可置信地大喊。

“噓，噓！你想把人都喊來嗎！！”

儕黎趕緊拉著他坐下，好在現在咖啡廳裡沒多少人，聽不清他在喊什麼，隻是望這邊看了兩眼。

小李看起來還是很激動，他喘了兩口氣，勉強平息自己，壓低聲音，道：“你說的，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真的是‘第十烏托邦’的幾個幸存玩家之一？”

“我騙你乾什麼，”儕黎道，“你還說我通關快？我通關很快嗎？”

“我隻是那麼一說，就是感覺……”

小李撓了撓頭。

“你也知道方舟裡沒有用來計時的東西，大家都是靠感覺。”

這真的很奇怪。

儕黎忍不住這麼想，儘管他之前就已經知曉這回事。

他想起了以前在網上看過的一個實驗。

一個科學家為了證明時間不存在，讓一個人在提供適合生存的一切條件的洞穴裡待了一百多天。

起初還好，最後那人卻逐漸崩潰，實驗

被迫終止。

這證明不出什麼，隻能說時間對人類相當重要。

對比之下，這方舟內部，跟那洞穴何其相像？

儕黎不知道這是因為人是群居動物，有人陪伴所以孤獨感減少，還是因為玩家無法長時間的生活，進入副本反而有個緩過來的機會？

那這麼說的話，他們在方舟裡待得越久並不一件好事，還離不開危機四伏的副本環境了？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方舟裡為什麼沒有時間呢？反過來說，有時間又會怎麼樣呢？

他知道自己可能有點鑽牛角尖，就像是固執地詢問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而不能等於其他數一樣，或許方舟裡沒有時間就是純粹地沒有時間而已。

小李並不清楚儕黎在想些什麼，他有些急切地詢問：“那你是怎麼從副本裡出來的？bug又是怎麼回事？”

好吧，看來他們都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儕黎也想，所以他答道：“我不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不是，你跟你隊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嗎？”

小李看過了袁慶生的帖子，他的留言都被淹沒在海量的信息裡，這是逮到一個當事人，頓時有些不死心。

儕黎咬死自己不知道，他下意識地隱藏了自己的遭遇，直覺說出來會變得相當麻煩。

小李很想追問，又想到儕黎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新手，才第二個副本就給上了這麼高的難度，已經很慘了，可能真是僥幸逃出來的。

“行吧，”他勉為其難道，“那你叫我出來，是想問些什麼嗎？”

“夢詭以前有出過什麼bug嗎？”儕黎問道。

“沒有吧，”小李回憶了一下，“起碼在我知道的範圍內，沒有聽說過夢詭有產生什麼bug。”

夢詭說是遊戲，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遊戲，也沒有給玩家投訴的客服，光會出bug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就算什麼漏洞，也應該光速修複了才對。

“啊，等等，不對，好像有一個，不過……那算是bug嗎？”小李有些不確定，“好像說之前有一次，呃，具體是多久之前我也不清楚，我記不清時間。”

“說是方舟裡的所有玩家，除了有些沒有回來的，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被排進副本，哎呀，具體多長也不知道。”

“好，”儕黎表示自己記下了，隨後拿起胸前的吊墜，打開，示意小李看裡頭的照片。

“你認得出這人是誰嗎？”

那照片被遮得嚴實，哪怕後來陰影減退些許，要靠這點信息辨認出人，還是相當有難度的一件事。

儕黎明白這一點，因此這並不是他來找小李的關鍵，隻是順帶，本來就感覺小李不知道的可能性很大。

可他沒想到的是，小李順著他的示意看向吊墜後，似乎非常疑惑，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道：“儕黎，你在讓我看什麼啊？”

“這上面，明明什麼都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