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十烏托邦(?)·二十四(1 / 1)

戀愛腦病毒 白日青白 9491 字 6個月前

儕黎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變小了,短胳膊短腿,說話聲音奶聲奶氣。

他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看著自己在移動,卻沒有辦法控製,就像是在看一場身臨其境的沉浸式電影。

儕黎如今在室內,他在走廊上走著,身邊還跟著一個男孩,那小男孩似乎還在跟他說著什麼,隻是他完全沒有在仔細聽,漫不經心地附和著。

兩邊的白牆已經斑駁泛黃,還有很多臟汙的痕跡,看得出已經有一定的碾碎。

他兩三句將那個男孩打發走,熟門熟路地來到一扇門前,先是認真觀察了一番,確定裡面沒有大人,才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

這看起來是一間辦公室,隻是設備都很老舊,中間隻有一張辦公桌,那木頭桌子的桌角甚至斷了一截,用舊書墊上,桌面也有些開裂。

儕黎拿起了上頭放著的信封,裡面裝著一張收費單跟一份通知書。

似乎是已經催繳了多次都沒收齊費用,通知書上的語氣不算太好,儘管他還不能充分理解上面數字代表的金額到底意味著什麼,但他知道那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光陽福利院”,是在他所在這棟建築的名字。

他其實很想做些什麼,可他實在太小,無能為力。

儕黎剛把東西原封不動的放好,還來不及出去,便聽見外頭傳來了一男一女的爭吵聲。

“我說了你養不起就彆養!!現在是要怎樣?你看你都欠多少錢了??”

男人罵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處理好!”女人的聲音帶著怒意。

“你真是油鹽不進!!你知不知道這會連累我??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你!”女人深吸一口氣,道:“你過來這邊,我跟你好好說,彆在外面那麼大聲嚇到了孩子!”

他們逐漸走進,男人還在罵罵咧咧,儕黎左右看了一下,藏進了一旁的大櫃子裡,通過縫隙往外看。

那一男一女看著精神氣都不太好,女人臉上的皺紋很深,像是勞累過度,非常憔悴,與她相比,男人則顯得浮腫,眼神渾濁。

儕黎知道他們是誰,一個是這所孤兒院的院長,收留他們,照顧他們的齊英,英姐姐,一個則是英姐姐的丈夫,全名不知道,隻記得英姐姐叫過他“阿權”。

“什麼孩子,不都是外面撿的,不知道哪來的野種,爹媽都死乾淨,倒遇到你這個大善人接手了。”

“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齊英厲聲說。

“你三天兩頭過來找事,不就是為了錢嗎!?”

“你知道不就好了,”阿權很惱火,“我們才是一家的,你倒好,把錢都跟水一樣潑到這裡,有什麼用??”

“我的錢想怎麼用還要問你??你就是想我把錢都給你,然後給你去四處揮霍!”

“那怎麼能叫揮霍!我不去認識討好那些老板,我的生

意哪裡能起來?你一點都不幫我,你還有理了??”

他們一直在爭吵,最後演變成了肢體衝突。

“吵死了臭娘們,你再頂嘴!!”

阿權面露凶光,居然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花瓶。

那花瓶缺了個口,裡面還插著孩子們摘來的花,隨著“砰”地一聲響,花跟女人一起落到了地上,浸在了蔓延開的血裡。

儕黎叫出聲來了。

阿權喘著粗氣,眼睛裡滿是紅血絲,他頓了一下,便直直地望向了儕黎藏身的衣櫃。

他看起來太可怕了,儕黎知道有危險,推開衣櫃就要跑,可是他哪裡跑得過盛怒之下的男人,沒跑出去幾l步就被一把抓了回來。

“他媽的,這裡還有個小崽子,”阿權說著,在他眼裡儕黎就是擋在他跟齊英之間的阻礙,“看我把你宰了!”

儕黎大聲叫起來,連踹帶咬地奮力掙紮。

可他的力量實在太弱,男人扼住他的脖子後,他便再也叫不出聲來了。

脖子一陣劇痛,仿佛頸骨都要被扼斷,缺氧讓他產生了眩暈感,眼前發黑。

他感覺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弱,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流逝,可下一刻,男人卻突然鬆了手。

大量的空氣突然湧入肺部,死裡逃生的儕黎跌在地上不斷咳嗽,痛苦地睜眼望去,見不知何時爬起的齊英有些不穩地站著,手裡拿著把水果刀,

阿權就是被她從背後捅了一刀,直接捅穿了肚子,大量的血流了出來,他捂著傷口,狠狠地瞪著齊英。

“你……你……”

他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倒在了地上。

齊英滿頭滿臉都是血,視野其實是模糊的,她丟下水果刀,下意識地想去安撫不遠處的孩子,卻踉蹌著,同樣倒下了。

“英姐姐,我聽見這邊發出好大的聲響,是發生什麼……”

有男孩的聲音傳來,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英姐姐,儕黎!!”

他驚恐地叫著,急忙衝了過來。

是嚴向榮。

他是這裡最大的孩子,儘管如此,他遇到這樣的場面,也還是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見這麼多的血,他實在害怕極了,將儕黎扶起來之後去要去找齊英,卻發現,地上的兩人都一動不動,已經停止了呼吸。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叫醫生……叫120……報警……”

他的腦子亂成了一團,都快要崩潰。

儕黎咳了好久才緩過來,用變啞的聲音讓嚴向榮冷靜。

他自己不知道是怎麼能這麼快就冷靜下來的,讓嚴向榮用他從他那姑母那裡學來的技藝,讓“阿權”走出去。

讓他按照劇本,親口去警局說自己都做了什麼事情,然後發狂著用刀“自殺”。

齊英的屍體被找過來的人發現,安置好之後,福利院自然辦不下去。

其他孩子都四散離開,或被收養

,或去到彆的福利院,隻有嚴向榮跟儕黎一直在一起。

那一天的秘密將他們緊密聯係在一起,並且之後,還會產生更多的秘密。

嚴向榮跟著儕黎,他自認是儕黎的兄長,該照顧弟弟,時常為儕黎非人的頭腦感到欣慰。

他跟儕黎一直在“救人”。

如果那些可憐的女人同時是一位母親,便等於他們也救了那些可憐的孩子。

可是漸漸的,隨著年歲的增長,嚴向榮開始感到痛苦。

就跟那一天他不知道儕黎怎麼能那麼冷靜一樣,他不知道儕黎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情毫無感覺。

也許是他還懷有婦人之仁,又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他認為這樣終究是不對的。

如果要幫助人的話,他應該通過正常的渠道。

所以他希望儕黎能變回“正常人”。

臟了手的人是他,儕黎還是乾淨的,他那麼聰明,一定能順利地回歸正常人的行列。

所以他會帶走那些“罪惡”。

……

儕黎一路看著他們的人生,這場電影既漫長又短暫,在某一個瞬間,他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

他還在他的夢裡,所以這成了一個清醒夢嗎?

儕黎有些猶豫地向前邁出一步,看著眼前出現了本該被關閉重建成其他設施的福利院。

大門打開,齊英一邊扭頭笑著跟身後的人說著什麼,一邊往外走。

她目不斜視地跟儕黎擦肩而過,像是根本沒看見他。

不,她就是看不見他,他現在成了完全的旁觀者。

儕黎看見齊英沒有死,反而整個人看起來年輕許多,正把福利院經營得越來越好。

嚴向榮也沒有被關,他跟普通人一樣成長,讀書,畢業,平日裡見義勇為,有空回來幫忙。

似乎時間倒轉了,有什麼發生了變化,所以產生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結局。

這當然是好事,可是,為什麼?

儕黎想不明白,這裡不是他的夢嗎?為什麼他的夢裡會出現這些東西?

如果說是他覺得原來的故事太悲慘,所以創造了一個幸福的假設,那他為什麼會知道原本的劇情走向?

這也能夢出來,還有理有據?

不,這是有人特地放給他看的。

“你高興嗎,儕黎?”

儕黎聽見有聲音傳來,距離極近,就在他的耳邊。

“以前發生的事情,這樣的劇本多悲傷啊。”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劇情,所以將時間調轉了一下。”

“時間……時間真是好東西吧?”

“不管你想要什麼,都能通過操作時間,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

“時間是好東西啊。是連夢詭,也掌控不了的東西。”

他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變了。

詹正青正背著他,在路上走著。

儕黎太暈了,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被放進了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頭重腳輕。

不是還在喝酒嗎?是他暈過去了,詹正青帶他離開了?

他現在依舊在做夢嗎?還是說他已經醒來了?

如果他是清醒了,那現在是幾l點了?

外面怎麼這麼暗,連路燈都沒有幾l盞,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安靜得可怕,大家都回家睡覺去了?

儕黎的頭抬不起來,下巴擱在詹正青的肩膀上,感到十分舒適,眼睛睜不開,幾l乎又要暈過去了。

他還記著那些赤紅的眼睛,它們總是從各種各樣的地方冒出來。

忽地,他有點想看詹正青這時的眼睛,可因為這個姿勢,他看不見。

要是抱著他就好了。

儕黎想著,隨後又覺得,好奇怪啊。

明明是走在路上,他怎麼會聽見水聲呢?

這聲音,跟走在滿是積水的路面上似的,難道剛才下雨了嗎?

有下這麼大的雨,下得路上全都是積水嗎?

他的意識好像被一根細繩吊著,搖搖欲墜,卻又保持著一點幾l不可察的清醒。

詹正青背著他,來到了他的家。

上樓拐彎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像是早就知道。

儕黎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將住址告訴他了。

詹正青背著他,兩隻手騰不出來,鑰匙在褲袋裡沒法拿,這該怎麼辦,看樣子隻能先將他放下來。

可是詹正青沒有動,因為眼前的門,自己慢慢從裡面打開了。

咦,是他走之前沒關門嗎?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儕黎隱約記得,詹正青是是跟他回家,然後有好東西給他看,還要跟他一起玩的。

是什麼來著?

成結……成結?

那是什麼?

隨後他放棄了思考,又下意識地覺得都回家了還讓詹正青背著有點丟臉,掙紮著要下來。

詹正青確實是放下他了,直接將他放在了床上,說自己先去洗個澡。

他熟門熟路,仿佛這裡是他自己家,進了浴室後,裡面不一會兒便傳出水聲。

儕黎懵了懵。

他整個人已經分成了兩半,一半已經在床上睡死過去,一半在疑惑詹正青為什麼一回來就要去洗澡。

是嫌棄身上的酒味嗎?

可是他也有啊。

對,他也要去洗澡,要洗了澡才能睡覺……

儕黎動作艱難地爬下床,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沒走兩步又摔在地上。

他沒感覺到疼,隻覺得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一灘水裡。

低頭一看,那焦油一樣的黑水正從他床底往外冒,一點點地蔓延開來。

他還以為是什麼東西在床底下打翻了,要拿袖子去擦。

那根本不是水,而是活著的什麼東西,一沾上他,便跟蛇一樣在他身上遊走。

儕黎喘了一聲,發現它鑽進他的衣服裡來了,勒得他胸有點難受。

他去扯,倒是能輕易扯斷,隻是這些東西源源不斷。

儕黎覺得煩了,還沒做什麼呢,下一刻渾身哆嗦了一下。

他看見有一隻白色的手,從床底下伸出來,抓住了他的腳腕。

長長的白發/漂浮在水面上,與如墨般的底色形成鮮明對比。

那冰肌雪眸的美人衣不蔽體,一點點地,從他床底下爬了出來。

宛若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