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場撞見跟前隊友會面的儕黎,感覺心臟都快要跳出喉嚨口。
門外的陳學義整個人都僵硬了,被顧禮安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甚至無法動彈,想立刻逃跑都無法做到。
“你是誰啊,小偷?怎麼站在彆人家陽台外面?”
顧禮安說。
“我、我……”
陳學義結結巴巴的,艱難的組織語言,期間不停地向儕黎使眼色,希望他能解救自己。
“再多看兩眼,就將你的眼睛剖出來。”
顧禮安比他要高許多,此時微垂著眸,給人感覺是在以一種極高的位置在俯視他。
儕黎忽地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感覺顧禮安好像有哪裡變得有點奇怪,剛才聽他講話的語氣,倒像是真的不認得陳學義了。
隻是他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陳學義是以陌生人的身份慘一些,還是以前隊友的身份慘一些。
“等一下,”顧禮安微微眯眼,“你不是那個,偷跑進來的嗎?”
他似乎隻是沒在意這些無名小卒,純粹不曾在意,所以一時沒想起罷了。
“你剛才想乾什麼,跟儕黎握手?”
他的聲音很低。
那聲音聽起來有點古怪,似乎跟人類的發音頻率存在些許差異。
陳學義還來不及辯解,他又轉過去問儕黎:“儕黎,你要跟他握手嗎?”
儕黎不想死的話肯定是否認的,結果他居然聽見顧禮安笑了一聲。
“可憐啊,儕黎,你太過相信這些人類了,哪怕是同類,也是會相殘的。”
“我之前可是看見了,”他說道,“他在晚上跑了出去,‘大清洗’的時候被關在了大樓外頭。”
那可比真正的狂風暴雨要可怕多了,想必陳學義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活了下來,可是二天的時候,他也隻剩下一口氣。
呂文曜確實是救了他,顧禮安看見他握住了呂文曜的手。
接著他的手散發出了不詳的綠光,呂文曜則慘叫一聲,口鼻湧出了鮮血。
陳學義的狀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好轉,呂文曜卻跟他截然相反,好像有什麼東西通過他們相握的手進行了交換。
哪怕是呂文曜掙紮著鬆開了手,情況也沒有好轉,最後他踉踉蹌蹌的往外逃離。
陳學義的被動技能,名為“血替”。
被他握住手的人,會被打上印記,強行與他輸送自身的生命力。
隻要是活物都可以,植物也行,但還是人類的能量最高。
當時他被關在外面二天,可以說是倒黴透頂,因為外頭一個活物都沒有。
“你想做什麼?”顧禮安的眼神極冷,“你要害儕黎。”
陳學義此時跟被扼住了脖子的雞差不多,明明顧禮安什麼都沒有做,他卻幾乎喘不上氣,抓著脖子發出“嗬嗬”的氣音。
顧禮安看著他,像是直直地看透了他的內心。
“你知道我對儕黎的特殊,想要通過儕黎,來挾持我。”
儕黎驚呆了。
他完全沒想到居然是陳學義殺了呂文曜。
陳學義這個被動技能,實在太惡毒。
他之前看起來一臉無害,誰能在心裡對跟他握手這件事情產生防備?
顧禮安還在看著陳學義,在他眼裡那似乎已經是一團死去了卻還在蠕動的肉塊。
“你想逃,你也有遭遇危險時逃跑的方法,可是,現在你感到驚愕,因為那方法失效了。”
他繼續道,不帶任何感情,隻是在陳述事實。
“你本想成為這個副本唯一的通關者,唯一的贏家,得到他人的讚賞與追捧,同時獲得所有的,這個世界累積下來的,積分?你們玩家是這麼叫的嗎?”
夢詭可以用積分複活的機製在這個世界不管用,所以那些死去的,所有的玩家,他們所有的積分都堆積在了一起,成為了一個本該無人知曉的巨額獎池。
陳學義不知從何得知了這個消息,自認為做好了準備,覺得自己能通過道具來去自如。
可惜他來了,卻再也走不了。
那能讓他逃脫的,被他當成最後保險的道具失效了。
並不是被顧禮安破壞,而是不滿足使用的條件。
顧禮安:“你以為,那個唯一的漏網之魚,是怎麼逃出去的?”
同一個副本內,隻能使用一次。
先前那名玩家已經使用過了。
陳學義的眼睛裡寫滿了驚懼與不可置信,他還想奮力掙紮,隨後他的瞳孔震顫著,表情逐漸變得空白,抬手死死按住了自己的頭。
“好痛……”
他喃喃道。
“好痛,好痛……”
他的臉在猙獰與平靜之間不停變換,仿佛失控的機器人,十分可怖。
“陳……!”
儕黎剛想開口,便被顧禮安捂住了嘴。
“噓,儕黎,”顧禮安道,“安靜點,我現在很生氣。”
儕黎扣住顧禮安的手,那跟鐵鉗一樣,根本掙不開。
要命的是,他的身體由於前期被灌得太厲害,自顧自的出現了不該有的反應。
“唔唔!!”
彆說能不能做到,若不是完全失去理智,他可能根本不敢去咬顧禮安的手。
因為顧禮安可能會借這個機會,轉而將他的舌頭當成新玩具。
他不是沒有那樣做過。
儕黎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陳學義緩慢的向後退,知道後背靠上陽台護欄。
下一刻,他跟紙片一樣,輕飄飄的翻了下去。
“砰”的一聲,幾不可聞。
儕黎發現自己的內心居然沒有太大的情緒。
仿佛那掉下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貓……不,說不定看見一隻可愛的小貓掉下去,他內心的焦急會比現在都大。
是因為陳學義殺了呂文曜,
剛才還想害自己,因為他不是個好人?
不,不對。
儕黎直覺自己好像有哪裡變得不太正常。
比他更不正常的,顯然是顧禮安。
雖然他不知道正常與否能不能用作於對顧禮安的評價,但他認為,比起前些時候,顧禮安現在肯定不正常。
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居然主動對陳學義說了那麼多話。
就算他平時不能算是個酷哥,可也不至於一下話這麼多。
儕黎又“嗚嗚”兩聲,想讓顧禮安放了自己。
結果顧禮安將他抱得更緊,幾乎是讓他感覺有些疼痛的程度。
如果可以的話,他毫不懷疑顧禮安會把自己物理意義上的埋進懷裡。
“我看見了,儕黎,我看見你跟祂說話,”顧禮安低聲說,與其是在跟儕黎對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有些癲狂,“我看到你很祂在浴室裡。”
“你跟祂說什麼了?你騙我。”
“你為了祂而對我有所隱瞞,你更喜歡祂?我不是說了,我完全可以取代祂,成為你最喜歡的小狗。”
“祂想乾什麼,祂想帶走你,我知道你想走,我知道,我知道……”
這是在什麼?
發瘋啊??
儕黎沒辦法了,隻能抬腿狠狠地踩了顧禮安一腳。
儘管他已經用了全身的力氣,顯然,這在顧禮安面前根本不夠看,可他還是鬆開了儕黎。
儕黎其實不必了解顧禮安變化的原因。
他轉身望過去,結果又是吃了一驚。
顧禮安居然在哭。
沒有聲音,沒有表情,或許也並不是有多難過,他隻是單純地在流淚。
“你、你是怎麼了?”
“儕黎,不要喜歡祂,”顧禮安說,“我比較好。”
儕黎之前就感覺顧禮安自從被小黑咬掉半個腦袋後,言行舉行都與先前有微妙的差彆,如果說那是留下了後遺症的話,現在就是徹底病發了。
他說不好戀愛腦病毒在這裡頭起了多大作用。
“儕黎,儕黎……”
顧禮安念著他的名字,就像是把他咬在嘴裡慢慢地嚼。
一定要很慢很慢,忍耐著想將人吞吃入腹的衝動,一點一點地品嘗。
“對不起,儕黎,是祂襲擊我,所以,我現在有點,異常。”
顧禮安的身影在閃動,黑白色塊彩色,來回變換。
“很,亂……我在、他……混、在一起……”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不像人,聽久了甚至還有些頭昏腦脹。
襲擊?
是剛才的事情?
顧禮安現在的異常,以及剛才倒在地上,是因為小黑剛才襲擊了他嗎?
儕黎不知道小黑是怎麼做到的,但這一定也是它在幫自己。
可是顧禮安都這樣了,他要再乘人之危好像有點不是人……
真是草了,
明明顧禮安才是“不是人”的那個。
不然能怎樣,顧禮安把本該通關的副本跟夢詭方舟之間的“門”關了,儕黎想離開隻能這麼做,他要去撬門、砸門,怎麼說都行,總之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
顧禮安還在努力抑製自己的失控。
一定是他在跟祂纏鬥的時候被做了什麼。
他必須,在儕黎面前……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因為儕黎居然,過來抱住了他。
儕黎從來沒有像這樣主動親近他過,他知道是自己強行將儕黎困在自己身邊,可儕黎卻沒有多少憎惡,更多的是無奈。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
現在又是為什麼要來抱他,是為了安慰他嗎?
真好,真好啊,感覺眼淚都要下來了,為什麼會連人類的這種反應都模擬出來呢,他真是……
“……”
顧禮安一頓,無言地,將儕黎抱得更緊。
在他背後,已然出現了裂縫。
儕黎在抱住顧禮安的時候,用戒指上彈起的刀片刺進了他的後背。
那點傷口,本該不足為道,可如今卻以那一點為中心,像四周裂開了蛛網般的裂痕。
男人如今就像是即將破碎的玻璃製品,又像是被剪成碎片的彩繪畫,教堂的彩繪玻璃,也不會比他更好看。
儕黎後退幾步,他沒想到這戒指效果會這麼好,這麼“一針見血”,更沒有想到顧禮安被傷到後,會變成這樣。
“儕黎,”顧禮安道,“你要,去哪裡?”
儕黎看著他,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動手的人是他,如果要驚慌失措地說“怎麼會變成這樣”那也太不像話了。
他說:“我要走。”
“我走了,這裡……你會變成什麼樣?”
既然顧禮安能在一定程度上拿捏夢詭,那他跟這個世界應該都是獨立於夢詭存在的,就算通關了,也不會消失。
不知為何,他對顧禮安是真的沒有產生多少惡感,所以現在還關心對方之後會變成什麼樣。
顧禮安定定地看著他,半響,他道:“你走不了的。”
“儕黎,你走不了。”
“你殺不死我,你永遠,也彆想離開我。”
他的眼睛變得很奇怪。
原本漆黑的眸子中央多出來一條紅色的細線,並且在逐漸像兩邊暈染。
儕黎突然感覺胸前的吊墜開始發燙
他還沒來得及查看,顧禮安像是終於維持不了準確的形態,隨著一聲脆響,那些碎片徹底碎裂開來,迸濺到四周。
那些碎片每一片都呈現著混沌的色彩,讓人作嘔。
儕黎來不及反應,他隻覺得那些碎片劃過他外露的肌膚,卻沒有製造傷口,直到他感覺心口一痛。
有一塊碎片,直直地刺進了他的心口。
那一刻他分不清到底是碎片令他疼痛,還是吊墜燙傷了他。
天旋地轉間,他似乎看見周圍的一切都在溶解,地板變得跟布一樣軟,於是他開始往下掉。
不知到掉了多久,他似乎終於落到了底,而在觸底的那一瞬間,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牆上時鐘上的秒針在轉,發出規律的“嘀嗒”聲。
儕黎睜著眼睛,表情空白地看著天花板,等靈魂完全落回他的身體,他才像是能動了。
他下意識地去摸胸前,那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吊墜不見了,手上的戒指也消失了。
這裡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可窗外是老舊城中村的景象,並不是海。
他竟像回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