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你我(1 / 1)

琇瑩的望遠鏡隻是一個雛形,雖然可以看到遠處,可到底是不太清晰的,為了提高精度,這份望遠鏡提交給了墨家。

快至年節,墨家人也清閒,又加上上年他們招了一大批學宮弟子和玻璃廠過剩的產能,八九十塊目前能做到的最透的大玻璃直接送到了家門口,他們也開始捊袖子加油乾,做出了大大小小的木製管手工版望遠鏡。

琇瑩將望遠鏡提交後就不管了,大秦有一套自己的軍工製品的流程,效率相當高。他不管才是對的,他隻能提供創意,專業的事就該教給專業的人。

琇瑩主導農事,他在八月份說要挑新的糧種,他不在,大家也在乾活,大司農府現在的花盆裡都種著麥,大家都忙著研究如何要冬麥抗倒伏。

後來他們與琇瑩琢磨了幾l個月才一致決定挑低矮些的抗寒的,沒有篩基因的機器,這意味著他們要繼續挑選,需要一點一點挑植株的大小,比較高矮,一點一點的挑飽滿的種粒,其間全要人工。

琇瑩他們以前也這樣乾,現在不過是更費時間一點。

今早下了一場雪,他們如今俯著身子一起檢查雪間的青苗,若有凍死的,就撥下來。

寒風正烈,琇瑩凍得鼻尖通紅。

他伸起腰,連打了個兩個噴嚏,陳長在另一塊地有點擔憂的看他,“公子剛從牢中出來,莫不是著涼了。”

琇瑩揉了一下鼻子,搖了搖頭,含著鼻音,朗聲道,“不是著涼,肯定是有人罵我。”

陳長也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被灌了一嘴寒風,“在秦趙這塊地界,除了王上外,旁人是得有多大的膽子敢罵我們琇瑩公子。”

不怕被秦趙那些喜歡公子的婆姨們給生吃了。

琇瑩冷哼一聲,低頭撥了一顆苗,眼神危險,“肯定是那個燕丹在罵我!”

昨天的迎接裡他躲在後面都看到了燕丹那氣得鐵青的臉色了,他又讓阿毅把燕丹引到趙國人呆的那個驛館旁邊去了,讓他每天都可以聽著慘叫聲入眠,他要是不罵我和我兄長才怪呢!

陳長低頭鋤了個小苗,也是護短,“公子,那這人真不識好歹!”

旁邊的農家人也道,“此人定是蠢貨!”

琇瑩快活了,覺得今晚去參加迎接燕丹的晚宴也還行吧!

他一邊撥苗,一邊道,“他爹娘一定很愛笑,才生出他這個笑話!”

所有人哈哈大笑,多損啊,公子。

琇瑩回了長樂候府,將他現在養的原呂不韋的,被阿政刷下來的舍人們聚在了一起,舍人們現在負責印刷報紙和學宮的書,得了琇瑩傳喚也是奇了怪了。

但是他們還是聽話,幾l百人乖乖地在大廳等琇瑩。

琇瑩難得因為赴宴穿著一身華服,玄衣寬袖折銀紋,袖口領間俱紋雲,底下穿著的是綿緞裹白兔毛靴,腰間墜玉。

由於還未行冠禮,隻將烏發用朱色銀紋的緞帶束了起來,綁了個高馬尾,露出了他俊雅的容顏,鳳目

遠山眉,烏發兼紅唇,身姿挺拔,如鬆如柏。唇邊含笑,更顯溫雅。

長宮月色映照容,華光侵照白玉郎。

不少舍人都不由在心裡讚一聲,“芝蘭玉樹郎。”

結果他一進了屋,一開口便又是那是凶殘暴力的秦琇瑩,他將自己寫的識字的半成品稿放在桌上,也不說客套話,直接開口命令。

“我需要你們幫我按照這種格式,一個月之內找齊我寫的這些常用的三千字,先裝釘一份,等我看過,再大量印。至於上面的拚音,你等若不可行,我後期會補全。”

眾人看過資料便應了是,這事不難,他們很快便能給公子辦了。

至於拚音,他們也儘力學的。

琇瑩這才露出點笑,“諸位儘心,此書留名。”

眾人眼都亮了,態度也積極起來,公子這是會把他們也寫在編者目錄上了,他們得好好做。

“行了,你們回去吧,我也得去章台宮了。”

琇瑩懶得聽他們的奉承話,直接擺手讓他們走了。

“碩啊!”琇瑩支額坐在椅子上,微闔雙目,“給我拿個裘衣吧,不然我會冷死的。”

碩忍笑,公子怕冷又怕熱,還非要穿薄衣華服去撐場子。

“公子衣確實單了。”

琇瑩也是覺得自己幼稚,他也勾唇笑起來,“算了,這天寒,做不了風流郎君。”

碩將琇瑩的狐毛裘遞給了他,琇瑩接過給自已披上了,“蒼呢?”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一身官服的張蒼小跑而來,“公子。”

琇瑩沒說話,倚靠著椅子,讓他先坐下歇會兒。

張蒼將自己的寬袖展開掏出了他折好的麻袋,示意琇瑩今天可以行動。

琇瑩卻歎了口氣,蔫蔫的跟他說,“阿兄說他是燕王送來的棄子,燕國想借他作引趁著我國發災和征魏出兵。”

張蒼聽了這話,也歎氣。

琇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中含無意識分泌的淚水。

“行了,走吧!他在我阿兄的地盤上一天,我總不會讓他好過一天的。”

張蒼和碩跟在他身後,剛進章台宮便見了大總管,大總管見他來了。

“公子莫要著急,王上喚你過去說話呢!”

公子現在去,多給他臉啊,讓他等著。

琇瑩不置可否,讓張蒼他先行去找李斯,便隨著他去了阿政所在的內殿。

阿政一身玄色常服,就戴了個玉冠,倚在琇瑩超愛的搖椅上看書。

他聽見了腳步聲,瞥見琇瑩穿得跟個衣服架子似的,便喚他過來。

“這身打扮不錯。”

琇瑩坐在虎皮上,坐在小案旁的椅子上,拿了阿政給他準備的奶茶,先喝了一口,才起身轉了個圈,給他阿兄瞧。

“怎麼樣,阿兄,我今天一定能壓死那花孔雀。我這才叫低調中的奢華。”

阿政覺得他這個模樣真是可愛,不由地笑出聲。

“孤弟似珠玉好看,何必與沙塵比較。”

他輕笑一聲,“熒火之光怎敢與日月爭輝?”

琇瑩將自己裘衣脫下,放在地上,抬面看他哥哥,輕輕地笑。

阿政拍了拍他肩,讓他吃東西。

琇瑩抱著自己的茶,又喝了一大口,從袖中掏出了一副銀絲錐疊鑲嵌細碎紅色寶石的平光鏡。

“阿兄,我做的,好看不?”

阿政接過了,細細觀看,他指著鏡邊的防脫鏈問道。

“我與你的都有這長鏈嗎?”

琇瑩明了他嫌棄這鏈子累贅,於是從袖中又掏出來一個,為他展示去卡扣的機關,那細如碎星的銀製品長鏡鏈應聲而落。

阿政將自己手上的鏈子也拆了,“我倆下次去遊獵時,帶著這個去防沙也不錯。”

琇瑩戴上了自己的完美作品給他哥看。

“阿兄,有沒有可能,我可以用它來作偽裝的,這樣的話,彆人就認不出我了。”

阿政對他一直以來時常過分跳脫的腦回路已經習慣了,二十多年了,他已經與琇瑩基本實現了心有靈犀。

他隻說了一句,“打人時先用布把臉蒙好。”

這東西啥也遮不住,你先蒙上臉。

琇瑩頓時伏在他膝上,就笑得漏出了自己的小虎牙,滿滿的甜意。

“阿兄,哈哈哈。”

明知道你說的是不正經的話,還是會順著你的奇思秒想,給出自己的答案,認真的陪著你奇奇怪怪。

總有人會讓你無話不說,什麼事都想和他分享的。

他倆談話的內容有但不限於阿政教琇瑩的如何處理一些他手上覺得難纏的政務,琇瑩與他說了一樣匈奴治理的雛型還有自己還未編完的書交給了誰,他後期如何處理這本書。

阿政點了頭,與他說了前線的事。

“魏國比韓國更有骨氣,俱是頑抗者。現下匈奴人已滅,我要調回一些人,持續發兵到魏。”

“阿兄欲發兵多少,我是否要加發糧草?”

琇瑩輕低下眉,問道。

“三十萬不能攻下,便追二十萬,我發五十萬兵,頑抗如魏國,也會崩潰的。”

他說的平淡,不像是發兵滅國,倒像是在與琇瑩談論樂章。

“我知了,今年東邊糧稅收了不少,我回去即計算好二十萬大軍所需的糧草,通令國府調糧。”

琇瑩卻又說著,他掌糧稅,田稅已久,對此隱憂甚久。

“秦的田稅、人頭稅、戶賦、鹽鐵稅等,多於繁星,民常難懂,剛做執法的小吏也常以難分辨,他們隻按稅率強征。”

“加之我倆戰時大抵十稅七,各種雜稅不等,若無糧肥增產與冬麥二成支撐,便是萬民力耕不足糧餉。現在是戰時不談,可是若統一之時,還是這般民至窮,談何發展。民二三十歲便幼時而饑,壯年而猝,我們談何歸心?”

阿政聽他言,笑意漫上臉龐。

“商君言,“尊王”,必然要“弱民”,“弱民”由“愚民”和“窮民”兩個基本方面組成。“愚民”,即從思想文化上入手,讓天下平民皆變成“順民”。你我正在做此事。你現在在對窮民產生質疑。”

“窮民”,即剝奪土地、強製租耕、禁止工商和遷徙,再從各種高額稅賦,以及各種苛刻的罰、贖製度中,把民徹底地變成永遠處於饑寒交迫、在貧困線上掙紮的“農戰”工具。你現在在對窮民產生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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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至弱,君至強,民不抗,君自尊。商君使秦從弱變強,琇瑩亦讀此書,應知此是我秦強於諸國的原因,那治秦亦治,治天下民亦治。”

琇瑩知道哥哥並未生氣,他在等他給出理由,哥哥可能也會覺得需要改。

他難得這般強硬,銳利地開口質問。

“阿兄覺得讓秦以弱變強便是可奉為圭臬嗎?”

“不法古,不循今。明日之秦不是以弱變強,是將分變合,是掌聚天下勢。秦之強不在商君,在王,王敢於變。今日之你我亦需變,把秦革新成明日可以統一天下,延續萬年的秦。”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攘外必先安內,欲驅四方,國必須富強,富民強民。”

他面容堅毅,接著道,“時代不同了。阿兄,統一後,你我的稅法不如及時改了,我主張一稅製,一年隻征一稅,將糧稅雜稅皆並在一起,由我們算好國家未來支出後按需向各處提出稅率,另外由國家,由君主統一分配發到哪裡。”

“任何人都不可以濫用國家之財,我要為萬一有一暴斂享樂的後世之君治下子民給他們的王套上馬具。”

他在問,哥哥,你看見了嗎,老方法我覺得不成,那新時代,是你開創的時代,就得把不合適的都改掉。

我甚至要管理後世之君,他若荒唐,我便剝奪他掌權的根基,讓他做個虛君。

他野是真野,彪是真彪,阿政覺得他要不是親幼弟,早被他扔出去了。

但這些話隻有他說了,王才能聽得下去。若是旁人說,你孩子不聽話,我想辦法給他架空了,阿政會覺得他瘋了。

秦是他的私有物,他給他的子孫,天經地義,你在置喙什麼!

可琇瑩一說,他就想他的子孫萬一變異了,類似韓王,那還不如讓琇瑩給架空呢!

“琇瑩,你覺得你的方法可以行嗎?商君有實例而來,你隻不過是白牙空口,你為什麼覺得我要聽你的幻想呢?”

阿政雖在質疑,可是眸光柔和,不帶任何威壓,他隻是摸了一下琇瑩的額頭,琇瑩剛鼓起的勁就都放了。

他哥這好像在給小細犬擼毛,他幽怨地看著阿政。

完了,本來還壯心不已呢,現在就是隻想吃糕,聽哥哥的。

他強撐著自己讓克製一下向哥哥撒嬌,讓哥哥聽他的話,然後絞儘腦汁用真材實料去說服哥哥聽他的,然後沒有然後,他就是想出不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個國度由你締造,那你我想他更好,不理所當

然嗎?

他一臉懵,然後很大聲的說,“因為現在的王是阿兄,未來的天下主是阿兄,所以我覺得阿兄會變革,能讓國家更好,效率更高為什麼不乾。”

“我是給了其他人可能會管束其他後世之君少花錢的權力,可阿兄是九洲四海的掌權者,他們隻會是讓阿兄處理錢財更快的工具罷了。”

半室燭火明明滅滅,將阿政的影子瘋狂拉長,他笑意更深,氣質恢弘,天與地之間,他亙古久恒。

他在笑,璨然恍如金輪日,帶著一種坦率和自由,

口說琇瑩很野,可有沒有可能隨了他呢?

他更野,更添驕狂三分。

“有何不可呢?為何不變呢?我的強權不需要依靠讓人變弱,它亦可靠萬民歸服。我是世間王,我要他們心甘情願為我獻上忠心和氣力,既都是工具,我讓我的工具更順手,是情理之中。”

他說的不多,可是琇瑩知道他應了,阿兄應了,那秦便應了。

那他就少管了,隻管聽哥哥的話,就好了。

他又吃了案上的一小塊梅子米糕,這糕好吃耶。

他又咬了一口,掰了一小塊遞給他哥,“阿兄,好吃的,不甜。”

琇瑩對一個甜點最好的評價是不甜。

阿政笑著接過了,也吃了一口,“不錯。”

這麼多年,有啥好吃的,還是眼睛一亮,要第一時間跟他分享。

他們在這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溫聲聊著天,那邊大總管已經了解了宴會上的情況,他躬身向阿政稟報,“燕太子己至多時了。”

琇瑩騰的起身,輕哼一聲,“他天天沒事乾嗎?上趕子赴宴,我看還不如給燕王藥了,讓他當王,他自己就蠢到給燕國滅了。”

“我宴燕太子,與他無乾。”

我是秦王,我宴他是秦燕之交,與他這個人沒什麼關係。

琇瑩,毋帶好惡,燕太子是燕丹,還是燕舟,在秦王和公子眼裡,都隻是燕派來的一個無關緊要的跳梁小醜。

琇瑩為自己披上了裘衣,阿政也披上了自己的裘衣,他指著那盤甜糕對大總管道道,“一會兒讓人給琇瑩的案上送一份。”

琇瑩本來是準備和他一起出去了,聞言就笑。

“南翁,多給我放一點,張蒼和阿毅估計也得吃。”

他如以往一樣亦步亦趨地走在阿政左手退半步處,二十多年,這步伐從未變過。

不必說太多的話,我們的步伐已經證明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