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穿雲(1 / 1)

琇瑩抿起唇,將暈死過去的成蛟提起,放在了馬背上,百衣嫌成蛟身上血臟,噴了個響鼻,被琇瑩哄了才沒鬨脾氣,琇瑩牽著百衣去找兄長讓與他隨行的卻被他打發去做軍醫的醫。

若不是兄長需要楚國勢力平衡局勢,我現在想給他弄死,那些孩子的臉算是被這畜生給毀了,我真想掐死他。

琇瑩將成蛟直接甩給了王醫的大徒弟夏無且後,留下了句,讓他半殘,一直躺著,木公子覺得也好,隻要彆死了就行。

然後便問夏無且要傷藥,準備給那些孩子抹臉。

夏無且也聽說了剛才的事,連忙將自己準備好的藥給他,並且答應會與自己老師說琇瑩對成蛟的期望,琇瑩笑起來,接過傷藥,對著在原曆史上擲箱救兄長,現在亦是不過十二三歲便如此上道的小醫觀感不錯。

道了一句謝,他將那些藥分給了那些直接用布包在臉上的小兵,溫聲讓他們先上了藥再包紮。

這才上馬追上了現在暴露了身份,已經接管整個軍隊的蒙老將軍。

他驅馬退後半步,與老將軍輕聲說著兄長的安排並表示要儘快攻擊趙國,好讓五國聯盟此次的合縱破產。

蒙將軍不斷點頭,他的兒子蒙武將軍被留下護守秦魏之間的邊境線,還有其他將軍皆不得離開國界線,目前隻有他們一波軍隊可以流動,若是他們此行不順,函穀關那邊壓力會很大。

“公子將成蛟公子打成重傷,也方便了此次疾行。”他撫須輕笑,對琇瑩的表現十分滿意。

琇瑩面色陰沉,扭頭往回看,似在看著後面隊伍中那些孩子臉上結痂的傷,他垂下眼眸,“我對不起那些孩子,還給他留了口氣。”

蒙老將軍哈哈大笑,“還是王上會養孩子啊!”

琇瑩的話,他們可都是聽到了,就算沒聽到,現在這群崽子也是要在聊天時,互相抹著淚說公子和王好的。

琇瑩無形之中,為他和他哥刷了波好感。可惜他自己是個小呆呆,一心就想著他上次打成蛟時,他哥上次給他抹的藥,可以讓傷口長得很快,可去疤效果十分不好,他和他哥抹那麼久,身上的疤一個都沒下去。

但就連那個夏無且都說沒有,是專給王特供的,所以他打算給他兄長,看能不能再要一點。

雖然蒙老將軍的話讓琇瑩不明所以,但是他誇獎了兄長,於是琇瑩也亳不客氣應承了下來,“謝將軍誇讚。”將軍好人,還誇兄長,雖然他不懂,但誇兄長附和總沒錯。

將軍看他茫然的模樣,笑得更大聲,琇瑩也跟著笑了幾聲。

他們疾行十幾天,終於到了秦趙邊境,將軍下令休整,

這次出兵浩浩湯湯,趙王卻是剛收到消息,他幾乎是沒有抵抗能力就被侵下了幾座城。

秦軍一路勢如破竹,自從成蛟被他打殘後,琇瑩便再沒管他,他們這支軍隊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前來懾敵,而是直接來吞土裂國的。

琇瑩馬騎的好,弓箭使得也好,準

頭也好,而且力氣大得甚至可以一個人拉起重弩,但蒙老將軍知道王上對他的安排,隻打算讓他去管糧草。

琇瑩沒有異議,每天去數兵器和糧袋也樂嗬嗬的。

他有時還要去幫忙處理傷員,還教了無且他們怎麼綁三角袋和用樹枝子兜斷掉的胳膊。有時候還要用大力幫忙接骨,每天忙得飛起。

直到蒙恬的使弓弩的助手被敵方給亂箭射傷了,本來秦軍中是可以立馬補上的。

但他倆和十六七歲的馭手李信都屬於直接塞進來的,大概不同的是一個是爹聰明,要給兒子塞進來,兩個是深得大王寵幸,大王打仗特地要求要他倆去的。

這倆又是一個苦求求了大父和一個寫信央求父親鬨著要去戰場,做的是又是危險的重甲衝鋒,結果就是這一戰死了的人都被補上了,正好缺了他們這一隊。

而且他們這衝鋒軍,為了作戰輕便,隻由三人組成,隻有馭手,弩手和重甲持矛的士兵組成。

可現在除了沒開過弩的新兵竟沒人給他做弓弩手的替補。他們若是這個配置上戰場,根本就是拿人命開玩笑。

弓弩手一死,直接缺了三分之一個角,直接不能參戰了。

這倆都要證明自己是不輸父祖的好男兒,哪裡肯。於是這倆聯袂來求琇瑩。

琇瑩沒有太過為難,直接就應了,最近秦國來的糧草什麼的,都已經運完了。

而且他弓弩使得好,以前不需要他,他自然可以安心在後方。可現在需要他上前,而他有能力,他必須得去。

他連夜去信與兄長說明,三人又一起去向老將軍請戰。

老將軍同意了,他也覺得王上讓琇瑩公子這麼好的弓手留在後方,未免可惜,也難免生了愛才之心,給王彙報戰況時,他也順帶說了一嘴。

於是攻打河間邑②時,琇瑩他們三人作為屯長,率著十支小伍出征了。

李信雖是個跳脫的小夥子,但車駕得十分穩,他載著琇瑩和蒙恬,一路長驅,避開敵方的箭雨。

琇瑩穿著甲,背部置有上下兩個負矢的陶環,每個陶環裝了多達100支的銅箭,②他甚至怕弩箭不夠,在後面還背著弓,還掛著一兜長羽箭。

他從背後掏出箭,不過?息開弩,銅箭射出,貫穿了兩個騎兵的腦袋,他全然不顧,又立刻張弩搭箭,接著射人。一旁穿著厚甲的蒙恬也是一長矛叉起幾個趙國步兵。

他們一路互相保護,頗有些銳不可擋的模樣。

他們屬於開頭先鋒兵,便是要在戰場撕出個口子,好讓後面的步兵和輕騎弩兵還有盾兵可以直接進入,合圍蠶食。

琇瑩手臂酸軟,他手因連續開弩虎口處已經開裂了,弩上面黏膩的沾著血和汗,甲裡面的頭發已經濕透了,可他卻全然不顧,眼神依舊亮,抬手又射殺了幾個妄圖駕車撞他們馬,想將他們撞下去的馭手。

重甲衝鋒,下馬必會被踩踏成肉泥。

這邊傳令兵向大帳彙報戰況,蒙鶩在沙圖輕點,“撕口,合

圍,先吞了這個前頭兵。”

傳令兵接令跑了出去,當一聲高亢的號角聲響徹整個戰場,李信立刻調轉馬頭,隨大流一起已經被他們先頭軍隊撕開了一個小口,現在趙軍最薄弱的地方。

琇瑩不斷射出銅箭,現在己經進了趙軍步兵中,他們率著自己的屯,列陣轉成三角,並入其他人,彙成馳騁的尖刃三角,成為大的三角的側鋒,承著趙軍如潮水般的攻勢,努力不讓自己垮下來,儘力去撕大口子。

琇瑩的銅箭已經用完了,他的右手已經顫得不成樣子,他全然不顧,直接掏出羽箭,拉弓,他已經看見他們的傳令兵了,可太遠了,這一擊沒中。

他的甲其實已經被砍了不少刀,甚至於被力氣大的,透著甲被劃了一道長口子,不斷的流著血,一天的奮戰,令他臉色蒼白,旁邊的大恬也喘著粗氣,他們這支小隊隻剩下他們了,而他們很快也要被人潮吞沒了,像是一個無形的絞肉機,他們在裡面隻能體會到無儘的殘酷,可這就是戰場啊。

“阿信,往前走,我看見了他們的傳令兵。”琇瑩一張口,便被風灌了滿嘴,聲音模糊,李信聽見了一些模糊的字眼,但多日同行的默契讓他立馬明白了琇瑩的意思,無言的點了頭,他又一次提起韁繩,奮力向前跑。最後一搏了,若他們射不下傳令官,得不到這一刻喘息,他們便死在這裡了。

“公子。”他高叫一聲,這個距離已經很近了。

琇瑩搭箭,一支穿雲箭,在萬軍之中正中了舞旗傳令的人眉心。

趙軍停滯了一瞬,雖然很快便換了新人,但被秦軍抓住了機會,衝鋒!

口子己被徹底撕開,秦軍的騎兵分割了戰場,隻等蠶吞。

琇瑩這邊壓力立減。他勾起了唇角,他的臉被箭劃傷了,可是眉眼依舊漂亮,現在這樣滿是血汙,也不掩其凜烈,他往日的白軟全部褪去,隻剩下一身鋒利。

當溫軟褪去,他仿佛是阿政的半身,他們像極了。

他這一笑,在被他射死的趙人眼裡,便如地府判官輕笑一樣讓人遍體生寒。

李信聽見呼哨,扭車回營,現在的戰場不需要衝鋒兵了。

他們仨到了秦軍營地,琇瑩才捂著胸口,跪在了車上。

蒙恬卸了甲,也是一身的血,躺在車上。

李信糊了把臉,一點劫後逢生的激動都沒有,隻有無儘的累。

這次比上次累多了。而且死的人也多了很多。

他正傷懷著,就被蒙恬罵了個狗血淋頭,“李信你個狗玩意兒,你要再不帶我仨去見醫,我仨都得去見閻王!”

琇瑩倚在車旁的鐵柱上,陰測測地開口,一臉的陰陽怪氣,“我倆見了閻王,我阿兄得帶他李家三族都去見閻王。”

蒙恬想笑,但臉疼,李信也笑,但腿疼,琇瑩想笑,渾身疼。

所以三人組隊進了醫所在的大營,躺平,做了成蛟的傷友。當然他仨一個比一個討厭成蛟,寧願站著,也不去見成蛟拄個拐在旁邊笑他們躺得像個死屍。

這場攻城站維持了三日,以城牆之上的趙旗被砍下,掛上了玄色的秦軍旗,才算結束。

這場戰爭雖然短時間慘烈,但時間短,秦軍以一萬人的代價全殲了趙軍最後五萬人的有生力量,河間邑丞自殺殉國。蒙將軍下令厚葬。

三天後,大軍出征。琇瑩他們三個因為傷未好,被留下來固守河間。

於是在河間找人口戶籍的李信拄著木拐又給埋首岸牘的琇瑩抱來了一堆卷軸,讓整理書簡的蒙恬給扔了回去,琇瑩的手拉傷了,現在用下鄂攤開書簡,那嘴罵個不停,“李小信,你識不識字,我要戶籍和法條,你給我拿一卷《商君書》乾什麼,我讀的還不夠多嗎?”

等等,商君書,果然,人人痛恨我秦,人人想成為我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