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要 男人不重要,賺錢才緊要。(1 / 1)

升溫 咬春餅 9275 字 8個月前

嶽嘉一驗了血,做了係列檢查,初步斷定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熱。

晚飯時,他胃口不佳,又犯困,連每日雷打不動的睡前閱讀環節都省略。

付佳希探他額頭,果然燙手。

家裡常備的用藥一應俱全,冰貼,體溫計,退燒藥悉數用上,再用溫毛巾不斷擦拭嘉一的後頸。

可兩小時過去,體溫依舊退不下來,隻能開車去掛急診。

嶽嘉一極度不適,很是鬨人。

排斥醫生做檢查,見到護士靠近就哭著說不要打針。

付佳希實在沒轍,心裡還是有些害怕,便打電話給了嶽靳成。

嶽靳成一出現,嶽嘉一嘴巴一撇,眼淚叭叭掉,伸出小手,很重的鼻音叫“爸爸”。

嶽靳成抱著他,走到廊道儘頭。

父子倆依偎低語,嶽嘉一的小腿垂搭在他腰側,鞋底挨臟了他的絲質襯衫,淺米色留下半隻腳印。嶽靳成抱著兒子,哄著他,跟他說悄悄話。

嶽嘉一被說服,願意抽血打針了。

三瓶掛水,流速很慢,嶽嘉一又起了咳嗽症狀,醫生進來推了一隻鎮咳的藥物。

終於,小孩兒閉眼入睡。

躺在病床上,臉蛋退了高熱的紅,泛起病態的蒼白。

嶽靳成輕手蓋好小棉被,側頭道:“這裡有我,你去休息。”

付佳希沒有推辭,輕著腳步走出病房。

國際醫療部是VIP套間,陪護床一應俱全。

守著兒子打完第二瓶藥水,換好藥後,嶽靳成也來了這邊。

他推開門,看到的不是在休息的人。

付佳希挑燈夜讀,坐在小桌前,孜孜不倦地修改演示路徑。

嶽靳成掌心壓了壓門板,克製著提醒,“我是讓你來休息,不是讓你換個地方加班的。”

付佳希過於專心,被突兀的聲音驚悸,也不愉悅地回擊:“你讓我休息,怎麼,是想讓我致謝你的慷慨嗎?”

嶽靳成說:“彆故意曲解。”

“我為什麼要故意?”付佳希說:“你的語氣先不善,我是實事求是。如果我再說一句‘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可能更加不愛聽。”

嶽靳成心裡堵著氣,白天堵到此刻,半點沒消散。

他踏進房間,關上門,這次不願冷靜處理,拿起刨根問底的陣仗。

“你怪我讓嘉一生病的?”

“我沒這麼說。”

怎麼沒有,他提醒道,“你還讓我坐過山車來醫院。”

付佳希保持緘默,不想為這一句話內耗。

嶽靳成兀自道:“我又不是第一個帶兒子坐過山車的人,你不能全部責怪到我身上。”

“……”

這都什麼跟什麼。

遲疑片刻,付佳希驀地反應過來。

“隻有過山車嗎?”她神色雖嚴肅,但語氣悄然鬆動,“你問兒子,同款外套,誰穿更好看,爸爸帥還是叔叔帥。”

嶽靳成手指握緊,這兒子怎麼回事,將生父出賣得如此完整。

付佳希實在不解,“你幼不幼稚?”

嶽靳成挽尊到底,“我是在教兒子明辨是非,不說謊話。”

付佳希努力忍笑,“誠實是美德對吧?”

她一釋然,嶽靳成也隨之釋懷。

淡色光線裡,付佳希滋生兩分嬌俏,嶽靳成有點恍神,風浪止息後的平靜,讓兩人間的距離不再隔山跨海那麼遙遠一般。

付佳希的專注力繼續投放於屏幕上,一個一個過數據。

“回收率換算要分解注明,到底是直收還是統一。”嶽靳成冷不丁地出聲。

付佳希思索,向他演示,“這一行合並,這一項刪除。”

“不用。”嶽靳成抬了抬下巴,“公式合並,一目了然。”

付佳希一時沒明白,“哪裡?”

嶽靳成伏腰,靠近,掌心蓋在鼠標上,以光標示意。

付佳希誠懇受教,茅塞頓開。

嶽靳成說:“還有兩個很重要的點。”

付佳希眼睛一亮,越發精神。

“你先睡覺。”他不急不緩地講條件,“睡醒之後再告訴你。”

付佳希愣了愣,又有些想笑,真是煞費苦心。

“好。”她答應,語氣不自覺地柔和許多。

嶽靳成讓付佳希在陪護間休息,他去守著兒子。

離去時,他調暗光線,手搭著門把,一條腿已經跨出,又忽然回頭,“換新領導了?是你大學同學?體恤下屬去遊樂園搞團建?”

付佳希被他這一頓輸出問懵了,“啊,對。”

嶽靳成說:“歸類並項讓方案框架更精準具象化,這麼清晰的切入點都找不準——新領導的水平有待提高。”

評價客觀,很符合他一貫的工作作風。

門關,人走得快。

似是不想多留一秒,聽付佳希為學長說話。

嶽嘉一這場感冒起病急,來勢不輕,晨間又反複高熱,要住院觀察。

原本昏睡的嘉一聽到這話,頓時醒來,哭鬨不止。

發著燒,燒得小臉通紅,小朋友心性容易釋放。就像平日很難得到的禮物,在這一刻終於有了非要不可的理由。

嶽嘉一伸著手,哭得聲音嘶啞,“我要爸爸媽媽,要你們都陪著我。”

付佳希心裡跟著難受,耐心哄,溫柔抱,她不能替嶽靳成做決定,隻能說:“媽媽陪著你,媽媽不走。”

嶽嘉一勾著她的脖頸,手勁大,勒得通紅。

嶽靳成走過來,鬆開兒子緊拽付佳希的手,“爸爸也不走,媽媽爸爸都陪你。”

嶽嘉一在安撫下再次昏睡,睡著了,小手還握成拳頭,捏著他的衣領緊緊不鬆。

就這樣吊了兩天水,終於退燒。

集團公事太多,付佳希讓嶽靳成離開,她一個人沒有問題。

嶽靳成不推諉,應允晚上來替她。

“爸爸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哦。”嶽嘉一嘴甜關心。

“你啊你。”付佳希無奈,“昨天是小魔鬼,今天又成了小天使。”

“我覺得當魔鬼也不賴。”嶽嘉一低頭翻閱繪本,稚聲說:“因為當小魔鬼,爸爸媽媽就會一起陪著我了。”

付佳希忽然意識到,有必要與兒子溝通一些他必須接受、並且理解的現狀與道理。

她又權衡,還是等身體康複後再進行吧。

手機震,是秦禾發來微信:“佳希,孩子好些了嗎?”

付佳希很是動容。

早上她還沒提請假,秦禾不知從哪得知消息,竟主動批假,“好好照顧家裡,今天你不用來公司。”

付佳希當即給秦禾回了電話。

一是感謝,二是聽取工作安排。

秦禾稍微與她溝通了一下第四版標書,付佳希問及還需修改的點時,秦禾儘數讚揚。

付佳希不由想到昨晚嶽靳成一針見血、大刀闊斧的批注。精煉,有效,事半功倍。

“秦總,”付佳希說:“我明天可以準時上班。”

門口的動靜她沒注意。

直到嶽嘉一喊了聲:“大奶奶,姑婆婆,二嬸嬸。”

付佳希愣了愣,匆匆結束通話。

來的人是伯媽尹貞,姑姑嶽琳玫以及萬鈺。

萬鈺很是熱情,一進來就主動握住付佳希的手,“嘉一好些了嗎?佳希姐也要注意休息哦。雲宗他很記掛你們,要不是今天有視訊會,他很想一起來的。”

“替我謝謝二哥。”付佳希輕聲道謝,招呼另兩位長輩,“姑姑,嬸嬸,您們坐。”

“誒,客氣了佳希。”嶽琳玫眉間擔憂,“聽到寶貝住院的消息,我真的好著急,早飯都吃不下。你怎麼不告訴我們,一個人照顧孩子很辛苦的。”

付佳希說:“讓您費心了,孩子爸爸也在,不願讓家裡擔心。”

伯媽尹貞不讚許,“嘉一是我們嶽家的寶貝,這哪是擔不擔心的問題,我們該知曉的。萬一有個好歹,你還能一個人承擔啊?”

付佳希解釋說,“做了檢查,是病毒性感冒,換季的時候,很多小朋友都會中招。”

“彆人是彆人,嘉一是嘉一,不是一個概念。”尹貞糾正。

付佳希頭疼。

跟嶽家人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對這些四姻九戚很是了解。

比如當下這三位。

嶽琳玫八面瑩澈,口蜜腹劍,最會設陷阱,埋暗溝。

大伯媽直言快語,性子傲慢,極易被“點炮”,當慣了惡人屢教不改。

萬鈺雖是嶽雲宗的二婚嬌妻,但也絕非單純小白花。付佳希和她接觸不多,但幾次下來,她很像簡易版的嶽琳玫。

隨行的司機拎著水果和玩具禮盒進來,都是給嶽嘉一的。

嶽嘉一禮貌說謝謝。

“我們的小嘉一真是懂事。”

“瘦了好多哦,真心疼。”

三人你一句我一言,付佳希往後一步,退卻在人群外。

“我剛才聽你講電話,明天就要上班啊?”尹貞忽然問。

“啊,對。”付佳希說:“嘉一今天下午可以出院了。”

“出院之後呢?你去上班,誰陪他?”

嶽嘉一搶先答:“爸爸陪我,說好帶我一起去公司拚樂高。”

尹貞皺眉,看向付佳希,“靳成工作那麼忙,大小會不斷,哪裡有閒工夫帶孩子。他是個好爸爸,但也分身乏術,你這邊就不能多休息幾日,陪孩子完全康複嗎?”

話剛落音,聲音從門口響起。

“伯媽,您怕是久不上班,不了解現在的公司人事製度。”嶽靳成踏進病房,不鹹不淡道:“就算是我休事假,也有流程,不是說說那麼輕易。”

付佳希沒曾想他又來了個回馬槍,問:“忘拿東西了?”

嶽靳成走到她面前,低聲道:“過來看看。”

尹貞面子有些掛不住,說:“嘉一生病,肯定想要媽媽陪的。”

“爸爸也能陪。他又不是三歲不懂世事,我忙,佳希同樣要工作,他是兒子,就該對父母一視同仁。”嶽靳成說:“如果這都不能接受,隻能說,我和佳希對他的教育很失敗。”

一字一句的平和裡,不難聽出兩分皮裡陽秋。

伯媽堅持己見,“在做選擇的時候,也應權衡利弊,事態分個輕重緩急,是孩子重要,還是那點微薄的薪資重要?”

嶽靳成道:“生病是正常生理過程,及時就醫,正確治療,總會康複。嘉一有爸爸媽媽陪,還有長輩來探望關心,已經夠好了。伯媽,姑姑,弟妹,中午一起用餐?”

趕客的意思已很明顯,待人走後,病房的氣壓鬆解開。

嶽靳成關上門,轉身就看到付佳希兀自出神站在窗邊。

怕她情緒受影響,嶽靳成先致歉,“我不知道她們會來,下次我會注意。”

付佳希的目光如飄散的蒲公英,沒有著力的靶心。

半晌,她慢慢開口,“以前,很多人說,你這麼有錢,我乾嗎總想出去工作,賺那麼點微薄的薪水不值一提。在家當個賢妻良母,洗手羹湯,相夫教子,做富貴無愁的嶽太太不是很好麼?”

嶽靳成的心跟著她的話一起往下沉。

“最開始,我是嶽靳成的女朋友,然後是嶽總的妻子,嶽家的兒媳,後來,我是嶽嘉一的媽媽。可……我就不能是我自己了嗎?”

付佳希語氣太平定,娓娓道來,情緒卻是空無一物的縹緲。

看著她纖細的身影,茫然的神態,嶽靳成忍不住走向她。

他甚至抬起手,掌心微微發顫,想要輕撫她的發,有愧疚,有虧欠,也有難以割舍的心疼。

掌心落於她後頸,隻差一厘米,嶽靳成低聲,“你彆傷心。”

“我有什麼好傷心的?”付佳希忽然收攏全部情緒,神色恣意,“我隻是更加確定。”

嶽靳成愣了下,“確定什麼?”

付佳希目定如磐石,“男人確實不重要,賺錢才緊要。”

嶽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