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如初用一句話就勾起了教授的興趣, 他興致勃勃地翻開劇本，過了一會兒，又滿臉悵然地合上。

他很難說這不是個好劇本, 即使它現在還隻是一個故事框架, 但教授已經能夠想象出薑如初把它呈現到大熒幕上的模樣。

他有時候會從薑如初的文字裡讀到一種冰冷的殘酷，你能看出她深知人性複雜, 不是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溫室植物, 但她剖析人性的手法是那麼精準又血腥，帶著一種近乎無意的殘忍。

教授將劇本輕輕放在桌上，歎了口氣，“如果我年輕的時候碰到這樣的劇本，估計會想方設法從你手裡買下來。”

說完這句話, 他抬起頭看向薑如初，“這部電影肯定會有影視公司感興趣，我會幫你留意一些想要投資合作的人。對於合作方，你有什麼要求嗎？”

電影是藝術, 但拍電影是件現實的事。

每位導演都得要面對這些現實的問題，薑如初從金榕華那裡知道了很多他曾經走過的彎路, 對於這種話題並不陌生。

不過對於她來說，很多普通導演需要面對的阻礙都不存在。天才當然有資格任性, 更何況薑如初是天才中的天才。

“我的要求很簡單。”薑如初就像概括她的劇本一樣用一句話總結了出來，乾脆地說道, “片場的一切都要聽我的, 我不允許任何人對我的決策提出異議。”

教授愣了片刻, 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會得到所有她想要的，因為她是薑如初。

*

打磨劇本的過程是枯燥的, 沒有許多人想象得那麼精彩紛呈。

薑如初喜歡用紙筆來記錄自己的想法，河政宇眼見著她的筆記本從第一頁寫到最後一頁，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手繪的場景圖。

即使相處了這麼久，她和其他人依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河政宇偶爾會覺得有些氣餒，他好像無論如何都走不進她的世界裡。

唯一讓他感到慰藉的是，李正宰和薑如初也沒有他猜測得那麼親近。

《與神同行》到了要殺青的時候，薑如初因為學業的緣故在後期就很少承擔劇組任務了，她來片場更多的是旁觀和學習，但金榕華很喜歡讓薑如初呆在片場，因為即使她什麼也不做劇組的效率也能得到提升。

中年導演因此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難道他應該學習薑如初表現得更嚴厲一點嗎？

李正宰的戲份相對少一些，所以他比其他人更先殺青。主角人組一直拍到了最後，等到整個劇組正式殺青的那天，金香啟終於有機會和薑如初拍了合照，雖然不是單獨兩人的照片，而是劇組大合照，但她能站在薑如初身邊就足夠幸福了。

晚上的聚餐薑如初沒有參加，金榕華沒有勉強。上次的尷尬場景還時不時回蕩在他的腦海裡，萬一殺青宴上有人喝醉了真打起來，那他們可就要支出一大筆公關費了。

合格的導演要懂得未雨綢繆。

……

想要與薑如初合作的製作公司有很多，其中不乏業內名氣很大的影視巨頭。不過影視巨頭對於薑如初的要求沒怎麼放在心上，他們以為這是可以談的條件，卻不知道這是薑如初的底線。

再次拒絕了一家影視公司，薑如初知道自己必定會被安上“難搞”的名聲。她畢竟還沒有在長篇電影領域證明過自己，所以投資方多少會有些猶豫 ，不知道她的才華值不值得他們讓步。

他們在評估她的價值，她也是一樣。

在一段時間過後，薑如初在教授辦公室裡見到了一個有些意外的人。

被許多觀眾奉為暗黑電影天才導演的樸瓚鬱其實很早就想來見薑如初一面了。

他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人，她和他見到過的二十出頭小姑娘都不太一樣，那些小姑娘雖然已經進入職場社會，卻依然帶著一些這個年紀獨有的天真，但薑如初身上沒有這些特質。她像是一汪深井，深邃又美麗，總是不自覺地引人窺探。

他有點可惜，又有點慶幸。可惜的是薑如初不是演員，她天生就帶著故事感，如果願意出現在大熒幕上，樸瓚鬱會專門為她寫一個劇本；慶幸的地方在於她擁有這樣的美麗，也擁有同等的智慧和才華，任何想要采擷這朵玫瑰的人都要因為她的強大望而卻步。

“你好，我是樸瓚鬱。”他友好地伸出手，與薑如初握了握。

“正誠很早就和我提過你了，他說你是他最好的學生。”與導演風格的古怪病態不同，樸瓚鬱本人是個很溫和的人。

薑如初在沒有進入KAFA之前就看過他的作品，不論是令他揚名的《複仇部曲》還是前兩年話題度很高的《小姐》，這些電影都展現出了導演極高的技巧能力。

薑如初對樸瓚鬱的來意有些猜測，她很快證實了這一點。

樸瓚鬱想要做她新電影的製片人。

樸瓚鬱自己有一家電影公司叫做Moho Film，這家公司不僅會製作他本人的電影，還會投資製作其他他看中的項目。

薑如初是他從一開始就看好的導演，樸瓚鬱不在意她以前是否有指導長片的經驗，他認為她有這樣的能力能把影片拍好，這樣的想法在他得知她想要拍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之後達到了頂峰。

“我可以保證一點，那就是我這個老頭子不會插手你在片場的任何決定。”樸瓚鬱笑著說道，“我也是導演，我明白你的顧慮，也支持你的想法。”

薑如初看向他，沒有立刻就答應下來。

她不是會被花言巧語迷惑的人，樸瓚鬱是個值得尊敬的導演，他給出的條件也很好，但要合作，他們必須把許多細節都確認清楚。

教授沒有乾涉他們的談話，他隻是負責牽線搭橋的，並不會因為自己和樸瓚鬱私交不錯就去影響薑如初的考量。

不過兩個人的交涉比他想象得還要順利，樸瓚鬱大抵是真的很欣賞薑如初，所以做出了許多讓步。

他笑了笑，感歎道：“如初xi還真是厲害，新人導演很少會像你這麼清醒。”

樸瓚鬱知道自己的名頭對於年輕導演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很少利用這個優勢，但也見過不少一上來就恨不得答應他所有的合作要求的新人。

薑如初越是清醒冷靜，他就越確信自己的讓步是值得的。

“過幾天我們可以把合同簽了，順便聊一聊選角的事。”樸瓚鬱順口問了一句，“你心裡有屬意的人選嗎？”

薑如初神色淡然地說道：“我想辦一場試鏡會。”

她要親自挑出自己想要的演員。

*

影視圈裡沒有太多秘密，更何況薑如初和樸瓚鬱都沒打算把他們的合作保密。一個是近來風頭正盛的天才導演，一個是忠武路的著名電影人，他們兩人絕對稱得上是強強聯合。

雖然樸瓚鬱並不會插手導演工作，他隻是擔當影片的製片人，但其他人都不懷疑被他看上的項目會獲得成功。

有幾個因為猶豫而錯失機會的影視公司到現在才開始後悔，然而薑如初與Moho Film早已簽了合同，他們就算想要反悔也已經晚了。

兩人的合作很快被媒體報道了出去，網友們紛紛期待了起來。最重要的是，Moho Film宣布他們會為這部影片的主要角色舉辦試鏡會，這讓圈內許多新人演員都意識到了這其中的機遇。

除了那些大型企劃社的簽約演員之外，大部分新人都很難得到好的資源，電視劇或許還能肖想一下配角，想要進忠武路卻是難上加難。

而現在，他們看到了希望。

李正宰同樣得知了薑如初為她的電影選角的事情，他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經紀人，忽然開口問道：“你覺得我去參加試鏡怎麼樣？”

經紀人的第一反應是：“你瘋了嗎？”

李正宰不是那種自持身份的演員，他從來不介意出演獨立電影或是新人導演的影片，但這和他去參加一個年輕導演的試鏡會是兩碼事。

“你覺得如果你去了，媒體會怎麼說？”經紀人表情嚴肅，他今天必須要打消自家藝人的危險念頭，“你要是真的對這個項目感興趣，我可以幫你聯係一下，看看有沒有可能私下達成合作。至於試鏡會，你真的不要想了。”

李正宰彎了彎嘴角，“那就麻煩你了，片酬方面可以適當降低，我不介意。”

經紀人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如果李正宰先和他說自己要降薪出演一個新人導演的第一部影片，他可能不會立刻同意。但李正宰先提了一個離譜的請求，以至於他現在覺得就算自家藝人想要降薪出演也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

他無奈地看了一眼因為詭計得逞而面露微笑的男人，說道：“什麼時候我不讓你自己挑劇本了，至於用這種方法讓我點頭嗎？”

“等等，你還沒有看過劇本啊……”經紀人覺察到了不對勁。

所有遞送給李正宰的劇本都會過一遍他的手，他可沒有見到其中有署名薑如初的那一份。

李正宰嘴角的笑意更柔和了一些，“不需要看劇本，我相信她。”

經紀人直直盯了他十秒鐘，表情變換了幾次，最後板著臉問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導演了？”

李正宰沒說話，但這已經算是回答了經紀人的問題。

經紀人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這個消息，他咬了咬牙道：“我會去幫你聯係，但你要注意分寸，人家導演年紀還小，你這麼大個人了……”

做人家叔叔都綽綽有餘。

他還是給自家藝人留了面子，沒把最後半句說出口。

經紀人認為李正宰透露出想要出演的信號，薑如初那邊應該會很快同意，卻沒想到對方直言隻會考慮參加了試鏡的演員。

他這邊還在猶豫，另一邊的崔宇值和樸敘峻都已經填好了報名表格。

不管最後能不能被選中，他們隻是想再見她一面。而抱著這樣想法的演員不止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