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短片拍攝 “怎麼這麼敏感?”(1 / 1)

薑如初的短片開機了。

沒有什麼開機宴或者劇本圍讀, 飾演受害者的演員直到開機當天才知道導演居然找來了崔宇值來當男主角。

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在自己的第一場戲時被薑如初罵了個狗血淋頭。

“把你的劇本拿來,告訴我第二頁第五行後面寫的是哪幾個字。”女導演冷冷地看著他, 她臉上沒有什麼憤怒的表情, 但被她注視的男人額頭上漸漸冒出了冷汗。

“是……是‘他露出驚恐的表情’。”

薑如初把監視器裡的畫面停在其中一幀,“你覺得自己演出來了嗎?”

“……沒有。”

配角演員像是鵪鶉一樣, 縮著脖子不敢回話。

崔宇值看著薑如初的側影, 她坐在簡陋的折疊椅上,微微抬起下巴的樣子像一隻高傲的黑天鵝。被她責罵的演員可憐巴巴地站到一邊對著鏡子練習表情, 薑如初重新把目光放在監視器上, 一幀一幀地回看剛才拍好的鏡頭。

他不自覺地用手指蹭了下指腹上已經痊愈的燙傷, 低下頭一字一句地默讀他拿到的劇本。

另一邊的配角男演員回到了布景裡,攝影師按照薑如初的命令調整著相機的角度。

“重來。”

“再來一遍。”

“重來!”

隨著拍攝繼續進行,薑如初語氣中的怒氣值逐漸上升,片場所有人噤若寒蟬。

演員恍惚著擺出他已經出現身體記憶的姿勢,耳邊腳步聲響起, 他腦海中忽然冒出導演冰冷的眼神,頓時心裡一激靈, 在鏡頭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薑如初淡淡道:“這條過了。”

演員頓時像劫後餘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他隨後看到女導演將站在一旁的崔宇值叫了過去,下一場是男主角的戲,作為配角的他第一次沒對主角感到羨慕,而是產生了一種同情。

薑如初對崔宇值把自己的要求說了一遍,確認他全部記住才頷首說道:“彆讓我失望。”

崔宇值努力按捺著他加速的心跳,語氣認真,“我會做好的。”

……

作為已經拿過青龍獎最佳新人的演員,崔宇值的表現比其他人好了不止一倍。雖然他也吃到了不少次NG,但薑如初的表情明顯有所緩和。

她拍完這一場後給團隊留了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自己則留在原地不停地修改著接下來幾場戲的分鏡和機位圖。

崔宇值看過薑如初畫的手稿,他不怎麼了解藝術生的水平,但覺得她的美術功底應該也不輸那些專業人士。

薑如初是崔宇值合作過最嚴厲的導演,她不僅用完美的標準去要求彆人,也拿同樣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正因如此,片場裡的所有人才會一邊忍受折磨,一邊心甘情願地完成她的命令。

第一天開機劇組就一直拍到深夜,他們人均消耗掉了兩杯冰美式。薑如初手旁的煙灰缸裡已經躺了好幾個煙蒂,她按滅了手中吸了一半的香煙,宣布接下來要拍的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戲。

其他演員都離開了片場,此時隻有崔宇值站在鏡頭中央。

這場戲是他的重頭戲,但他沒有一句台詞,甚至連臉都不必出鏡。

崔宇值打開水龍頭,用雙手感受著水流,然後開始細致地搓洗,像是要把他的手洗下一層皮來。

“Cut。”薑如初叫停了他的表演,“慢一些,再來一遍。”

他連續拍了幾條都不能讓薑如初滿意,手上的皮膚被涼水衝得有些刺痛。崔宇值看到她皺起眉頭,心臟也跟著一緊,“讓我再試一試,我這次肯定可以。”

薑如初沒說話,徑直走到了他身邊。

這場戲的場景是在衛生間,頭頂的燈光是冷白的,這是薑如初親自挑選的顏色。在這樣的死亡頂燈下,崔宇值經受過大熒幕考驗的臉都顯得有些怪異,然而毫無溫度的燈光落到她身上,卻像給她的美麗覆上一層薄紗。

崔宇值感受到她靠近時身體就僵住了,而當她握住他的手腕,他像是完全變成了一隻木偶,隻能隨著她的操控做出每一個動作。

薑如初的指尖是溫熱的,她柔軟的指腹觸碰過他手背上的血管,一股淺淺的癢意從崔宇值的身體深處一直湧到喉嚨。

崔宇值想要咳嗽,又怕驚吵到身側的女人。

她漂亮纖細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在某一瞬間仿佛與他十指相扣,又慢慢抽離了出來。

崔宇值的耳根紅了一片,他隨後聽到她略帶不耐地“嘖”了一聲。

“怎麼這麼敏感?”

*

“宇值,你在發什麼呆?”

崔宇值遲鈍地眨眨眼,對上了好友略帶調侃的視線。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虛,於是舉起杯子喝了口水。

“我在想明天拍攝的劇本。”崔宇值不想在和朋友吃飯時走神,可那晚的畫面總是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裡浮現。

“是電影?”樸敘峻問道。

崔宇值搖搖頭,“是一個短片,朋友找我幫忙出演的,那個角色很有挑戰性。”

聽到他的話,樸敘峻歎了口氣,“真好,我也想嘗試一些有挑戰性的角色,可惜我的下部劇又是愛情戲。”

樸敘峻的戲約不少,但大多是電視劇,電視劇中又以浪漫喜劇為主,他不討厭出演這樣的作品,隻不過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一直在這樣的角色中打轉,等到年紀再大一些就很難轉型了。

雖說都是演員,然而想從電視劇跨到電影界可沒有那麼容易。在這方面崔宇值比樸敘峻更有優勢,《巨人》那部獨立電影讓他一隻腳踏進了忠武路裡。

“哎,愛情戲……”樸敘峻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燒酒,“我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想談戀愛了。”

崔宇值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他好像應該告訴樸敘峻自己即將參演的短片就是由薑如初導演的,但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樸敘峻和薑如初的分手似乎不太愉快,在對方面前提起他的前女友大概會很掃興。崔宇值說服了自己,低頭塞了一大口烤肉,鼓著臉默默咀嚼。

然而他不提,樸敘峻自己卻被酒精引起了傾訴欲。

距離兩人分開也有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樸敘峻仍然對這段戀情耿耿於懷。不過不是因為他有多愛薑如初,而是因為他很介意最後提出分手的人不是自己。

“我敢保證,沒有男人能忍受得了她那樣恐怖的控製欲。”樸敘峻語氣肯定地說道。

在他們吃完準備結賬的時候,崔宇值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響了。樸敘峻看到他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莫名其妙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慌張地小跑到餐廳門外。

樸敘峻無聊地扒拉著烤盤上的肉,宇值這個電話打了好久……

好不容易看到崔宇值回來,樸敘峻不動聲色地問道:“誰打來的?”

崔宇值心虛地瞥了眼好友的表情,回答:“是導演找我有事。”

樸敘峻起了疑心,“導演這麼晚了找你乾什麼?”

崔宇值又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好幾口,“明天是拍攝日,導演要檢查我有沒有做好準備。”

他沒有說謊,薑如初打電話來的確是為了這個。

“我還以為你談戀愛了。”樸敘峻說道,“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很像被女朋友查崗。”

崔宇值把手機放回桌面上,不自然地笑了笑,“怎麼可能。”

*

一部隻有十幾分鐘的短片如果效率高的話隻需要幾天就能拍完,薑如初卻生生把這個時長增加了一倍還多。拍到後面劇組花費遠超預算,也是她自掏腰包讓拍攝繼續了下去。

不僅如此,薑如初還包攬了後續的配樂與剪輯。當短片的成品出來時,劇組的主攝影師難以相信這裡面的許多鏡頭居然是他拍出來的東西。

“我有這麼牛嗎?”他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

負責燈光的成員給了他一個無語的眼神,“你這些鏡頭能說是自己拍的嗎?分明是被薑導罵出來的。”

“被罵說明薑導重視我。”攝影師得意道。

他很快被朋友拆了台,“不,你被罵完全是因為比較笨。”

薑如初罵人從來不帶臟字,她也很少做出大吼這種粗魯的行為,但大家都很害怕惹她生氣,所以為了不被罵而付出了許多努力。

拍攝結束後他們投入其他工作時才發現,原來這段時間他們的進步居然這麼明顯。

在她把成片交上去後不久,薑如初把課堂作業交到教授辦公室,她剛準備離開就被教授叫住,說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她。

“你之前的短片入選了棕櫚泉國際短片節,學院這邊願意讓你去美國參加展映,費用報銷。”

學院教授欣慰地看向薑如初,“如果你打算在忠武路發展的話,我鼓勵你去電影節看一看。在棕櫚泉獲獎的短片都會被奧斯卡考慮是否提名,不管你能不能拿獎,多開闊視野總沒有壞處。”

薑如初的作品中個人風格非常鮮明,這是一把雙刃劍。這樣的導演很容易被大眾記住,但又很容易鑽進自己的牛角尖,把自己局限住。

他作為老師隻能儘量提點,卻不能替她走未來的路。

薑如初點點頭,“我會去的。”

“對了,如果你母親那邊有阻力,也許我能幫著勸一勸。”教授在她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了自己這位學生的家庭背景。

薑靜安是個很好的演員,但他不能說她是個很好的母親。如果薑如初沒有如此出色的導演才能,他或許隻會當個旁觀者感歎幾句,畢竟那是彆人家裡的事情,可現在薑如初成為了他的學生。

“我母親現在應該顧不上我。”薑如初笑了笑,她給薑靜安女士找了點事情做,對方已經飛去歐洲試鏡了,如果順利的話,或許一年半載都不會回來。

教授愣了一下,“那就好。”

薑如初走出辦公室,與也來交課後作業的李琮賢打了個照面。

李琮賢本以為她會像上次一樣直接略過自己,卻沒想到她在自己身邊停下了腳步。

“你會養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