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先彆賣了, 現在賣也不值錢，我倒是白費了許多功夫了。”時韻笑了笑說道，一個心軟的大好人, 大善人, 才有缺點，才更容易被掌握。換位想，時韻也更願意要個則心軟的屬下，而不是心狠手辣的。

尤其是李爺這種人, 都心狠手辣的, 那誰才是老大呢？

時韻作出疲態來：“李爺也不用來試探我，我雖然並不讚同李爺這生意，但我現下這處境，我若是不如此, 我和我姐姐的性命, 誰來保證呢？你且放心, 我們姐妹在一天，你這錢, 早晚就能回本。我們姐妹若是不在, 那必然是被你賣掉了，那你到時候活該賺不到錢。”

李爺哈哈大笑：“小妹這話說的直爽，那今兒你李爺也和你說句心裡話，知道你是個好心的，那以後這臟的臭的，都不放到你眼前裡，你呢，安安穩穩做你的先生，該如何教導就如何教導。你和你這姐姐, 也隻管安心的在咱們這兒住著，現下咱們沒銀子，隻能委屈你們一些，等日後咱們有了銀子，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這做先生的。”

他拍拍手，之前那婦人就端著個托盤進來了，李爺繼續說道：“今兒是得了巧了，正好有銀子，買了兩個燉豬蹄，你們先嘗嘗。日後啊，彆說是這燉豬蹄了，你就是想吃肘子，咱們也能買。這府城的酒樓你們怕是沒去過，那才叫一個……嘖嘖，蝦仁滑蛋聽過嗎？醉蟹聽過嗎？那螃蟹的滋味絕了，吃一口賽神仙……”

時韻差點兒沒笑出來，這真是將她們兩個當從沒出過門的村姑看了。豬蹄肘子都算是稀罕東西了，那螃蟹，這會兒吃能吃到個屁，還得再等兩個月才是好滋味呢。

不過說起來，若非她是之前做過任務的，李爺這話，還真是很有吸引力的。旁邊石靜都已經開始咽吐沫了，在時韻記憶裡，這姐妹兩個，還真是從沒吃過肘子這些呢。豬蹄倒是吃過，可惜吃到嘴的時候就隻有骨頭了，連點兒肉末都不帶的。

“對了，還有衣服。”李爺一伸手，從那婦人身上拽下來個小包裹：“我一個大老粗，實在是沒想到這些事兒，還是張嫂子提醒了，我才想起來的，你們姐妹想來也沒帶彆的衣服，這一身先將就將就著穿，回頭啊，等咱們賺大錢了，什麼綾羅綢緞，咱們看上什麼買什麼。還有那珠寶首飾，銀簪子咱們都看不上，咱們到時候買金簪子！還有那胭脂水粉，我聽說府城有一種叫桃花紅的胭脂水粉，那叫一個好看，女孩子裝扮起來就像是那三月桃花，又嬌又嫩。等咱們有錢了啊，咱們多買點兒，你們姐妹也打扮的漂漂亮亮，日後呢，也找個有權有勢的爺兒們，生幾個孩子，那話叫什麼來著，王侯將相，對，也做個王侯將相，咱們這一輩子啊，也就算是熬出來了。”

李爺笑眯眯的給畫大餅，時韻就知道，自己前幾天做的那些個，怕是已經讓李爺看出價值來了。不說彆的，就這歌舞，那可不是隨隨便便來兩句動兩下就成的，你得好看，你得勾人，你得讓男人看了舍不得動眼珠子。

這幾天，那院牆外面，怕都是男人在守著呢。

時韻嘗一口那豬蹄，臉上立馬露出十分享受的樣子來，吃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這個，半真半假吧，她也確實是很長時間沒吃肉了，這個燉的軟爛，入口即化的，也確實是好吃的很。

石靜就更不用說了，一直低頭吃，就沒見抬頭。一大海碗的燉豬蹄，有石靜那動作加快，也就不到一盞茶時間，全沒了。

李爺臉上那笑容就不用說了，大約是覺得拿捏住了這姐妹倆，笑眯眯的起身走人了。

更讓人驚喜的是，隨後還有人送來了熱水和浴桶，雖然姐妹倆隻有一個浴桶，但本來長得瘦，也能裝得下。舒舒服服的泡個澡，換了衣服，時韻躺在床上，就忍不住喟歎一口：“還是這樣的日子舒服。”

石靜忽然問道：“那咱們要一直留在這兒嗎？”

時韻看一眼外面，抬高聲音：“若是日子能一直這麼過，你是願意回去還是願意留在這兒？我可告訴你，你想回去，那彆做夢了，回去保準讓奶奶賣了你去。陳家那邊，若是真對咱們好，何至於十多年不曾見過？我倒是覺得，留下來挺好的，我隻要有這一身本事在，就能保證咱們姐妹倆吃飽穿暖，過好日子！”

回頭就掐一把石靜，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還真打算留下來不成？你以為他們是真對咱們好？先不說彆的，隻說這吃的穿的，哪樣是白來的？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那都是賣了外面那些姑娘換來的！換句話說，咱們若是想吃香的喝辣的，就得踩著那些姑娘們的屍體，踏著她們的鮮血！你想日後每天一閉眼，都有冤魂來找你索命呢？這種缺了大德的事情，你敢摻和進去？遠的不說，隻說近的，哪天這人販子的窩被朝廷給端了，你我不光是沒命了，還要遺臭萬年！日後人人提起來，都是那該死的人販子，你能受的住這身後名？”

“再有，現在是看咱們有用，他們要真是賺錢了，那為什麼不花小錢，再找一個先生來教導呢？咱們姐妹這年紀，正是好貨色的時候，你指望他們能放過咱們？不過是因為價錢沒給夠！”

時韻戳石靜的腦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帶著人命帶著鮮血的銀子，你敢碰一下，也不用彆人了，我今兒就給你個乾脆，咱們姐妹倆也彆想逃走的事兒了，就死這兒算了，這還能算乾乾淨淨的來，清清白白的的走。”

石靜趕抱住時韻的手腕：“彆彆彆，我知道你意思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你剛才和李爺說的那些，我還真以為……”

“傻，我是演戲呢。”時韻說道，過了片刻，照舊是低低的聲音：“我盼著有朝一日，咱們姐妹能有自己的院子，然後開個鋪子，買幾畝地，那鋪子呢，就租出去賺錢，那地呢，就請人幫忙種，咱們每日裡睡到太陽升起來，早飯吃白面饅頭，配上油汪汪的紅辣椒。午飯呢，吃肉，紅燒的，清燉的，或者換了雞鴨魚，都行，要吃那種白米飯，不摻黃小米的那種，也不放蜀黍那種。晚上呢，就吃的清淡點兒，往常聽人說，早飯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要吃少，咱們得活的健健康康的，日後才能吃更多東西。嗯，就吃雞蛋，還有鹹鴨蛋，鵝蛋聽說有腥味兒，不好吃，咱們嘗一嘗就行，好吃了多吃點兒，不好吃就不吃。”

“天氣好的時候，就在院子裡踢毽子，跳繩，捉迷藏。天氣不好的時候呢，我想多認識幾個字，咱們請個先生，可以學讀書。爹以前能做秀才，肯定是聰明，咱們是爹的孩子，也得聰明才行。”

石靜安靜的聽著，好一會兒，喃喃說道：“真好。”

是啊，若是能這樣，那可真好。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了，反正第一天天不亮，那張大嫂就來敲門了，說是姑娘們都站好了，就等著時韻過去了，哦，現在不能叫時韻，得叫石先生。

她是石先生，石靜是石小姐。

時韻到外面，昨兒還說酸話的幾個小姑娘倒是還在，但今天是乖巧了許多，站在那裡低著頭，一動不敢動的。

時韻通常是上午教導跳舞，下午唱曲子，興致來了再弄個集體舞。她會的很不少，什麼孔雀舞飛天舞，現下這天氣，略有些熱，姑娘們穿著涼爽的跳一跳，當真是很吸引人的。

時韻瞧著都覺得養眼，有點兒後悔自己上輩子沒養個歌舞團。

十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石靜的飯量開始有些穩定起來——因為時韻怕暴露，所以都是將自己的吃食留給石靜，而不是找張大嫂要更多吃的。這樣一來，石靜這個恢複的速度就有些慢了。

時韻那天早上一出來，就發現院子裡少了幾個人。她也沒去問，因為去問就顯得有點兒愚蠢了，李爺這群人，又不是做慈善的餓，整日裡弄這麼多貨物養著，吃的喝的，那樣不要錢？還得擔心被人找到老窩，所以這貨物，就不能在手裡積壓太久，必得時不時的賣掉幾個，周轉周轉才行。

若是以往，那是每天都有進的和出的。可現在，都耽誤十天了，若是再不出手幾個，怕是連吃飯的銀子都沒有了。

所以，他這幾天通過觀察，就已經是挑選好了對象——就那種學的不太好的，拿出去試試水，若是這種不太好的都能賺錢，那學得好的，就更是值錢了。

時韻隻看到少幾個人，就垂下了眼簾。張大嫂就在她旁邊守著呢，所以停頓片刻，時韻拍拍手，隻笑道：“來吧，先將昨兒學的，展示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