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空星乘龍登天,周身沐浴在明光之中,還有小鹿陪伴在側,紅塵一下又離他十分遙遠了。
他低頭向下看去,山崖下,正有數艘大船從崖下河流之中開過來。大船吃水很深,在仙人眼中,上面纏繞著金銀氣,顯然是載著從木桃村尋到的金銀。白家大船此時開過來,應該就是來給青州州牧做最後認罪的鐵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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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可惜,陸空星知曉這次白家來人,他本想再提醒一下白海東注意家宅問題,然而他在青州布局期間,硬是沒有遇上對方。而現在他要走了,白海東才剛來,他們兩人擦肩而過,終究是此時的白海東還欠缺了一點仙緣。
可惜了,命中注定要遭一難。
不過一提木桃村,陸空星就想起了他的小桃核。那個桃核他雕刻了很久,之後還有些用處,這就去拿走,於是他請逢萱稍微調整一下方向。
九龍飛躍青州城,投下巨大的影子,凡人卻不可見。陸空星再低頭,看到青州王正率圍住了州牧府,也徹底摁住了城中青州州牧的殘餘勢力。群龍經過,青州王似有所覺地抬頭,卻隻看到落雨的雲層。
“王爺?”
“無事,抄檢得如何了?”
“屬下等又找出了些新東西,關乎揚州那邊的一些人……”
“通通包起來,向上呈給長公主一份,向揚州呈給王弟一份。”
“是!”
陸空星隻淺淺看了一眼,就繼續向他的桃核村而去。
木桃村中,徐元符前面在桃核村收拾好了一些物證交給武淩,由他出去發難,自己則主動請纓留在原地,也算是留下來保護木桃村村民,免得青州州牧還有餘力來滅口。
然而他在村中留著留著,卻震驚地看到青州城上空風雷大作,還有龍影翻飛,還有白鹿踏風,施展了望氣之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徐元符“汪”的一聲就哭了。
他一邊哭還一邊像村中老太一樣不停跺腳,就差躺在地上打滾發瘋了。
“氣死我了!老子他娘的又沒趕上!”
他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現在再去青州城也沒意義了,仙人早跑了!
徐元符跺著腳嚎啕大哭,哭得丹砂都害怕了,無論怎麼安慰都沒用。哭著哭著,徐元符一邊抽噎抹淚,一邊懷抱最後一絲希望,低頭掏出懷裡的尋仙羅盤,發現上面的指針竟然在輕顫!
他頓時忘了哭,眼淚“嗖”地收回去,甚至來不及對丹砂交代一聲,就開始連滾帶爬地往桃核村的方向跑。
“仙師!仙師等等!”
丹砂還以為他被氣得失心瘋了,怕他瘋跑出去出事,趕忙試圖攔住他,不料徐元符鞋子都甩飛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跑著跑著,還順便從口袋裡掏出符紙來折疊。
兩條腿肯定跑不過四條腿,徐元符疊了個紙驢出來,邊跑邊疊有些失去精度,驢子的耳朵疊得堪比兔子。顧不上那麼多,徐元符一咬舌尖,噴了口精血在紙驢上。
“變!”
紙驢頃刻間變成真驢,徐元符手忙腳亂跨上去,驢子頓時高高一縱,詭異地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差點把徐元符從驢背上甩下來。
“媽呀!”徐元符死死抱著驢脖子,丹砂隻聽他的聲音漸漸隨歡蹦亂跳的驢一起飄遠。
“耳朵折長了,變兔子了!”
這一次,也許是仙緣真的到了,差點錯過的徐元符終於趕上一回。他趕到桃核村的時候,正看到整整一個囫圇的村莊被從地上連根拔起,空中仙人並指掐訣,讓這個帶著泥土的半球體慢慢升高,上頭的村莊、小人,依舊栩栩如生。
看著緩緩抬升的被焚燒破壞過的村莊房屋,陸空星有些心疼,青州州牧的人下手是真的狠,他的小木頭人都被破壞了好些,回頭得尋些桃木重新雕了補上才行。
徐元符呆呆地看著這連根拔起的一幕。
騙過了青州州牧的手下,最初也騙過了他,原來這樣真實的村落……
不過是仙人手中的半個桃核。
仙凡雲泥,天塹深如斯。
但是徐元符終於還是幸運地趕上了,他相信仙人耳聰目明,一定能聽到他的聲音,於是當即從紙驢上滾下來,對著空中振臂高呼。
“仙人!仙人等等我!方士徐元符,有事求問仙人!”
這一幕似曾相識,在春花遍開的花樹下,在深深宮廷之中。方士作癲狂情態,驚擾了樹上白發紫瞳的皇子。
見到徐元符的那一刻,陸空星是真的驚訝了,但很快,他留意到徐元符緊緊握在手中的那隻古樸的羅盤,不由得無奈又好笑。這隻羅盤確實是真東西,還真的能幫徐元符增加仙緣,簡直像個作弊器。
不過此時的徐元符不像與他擦肩而過的白海東,既然面對面碰上了,那就是有緣。
陸空星輕輕拍了拍龍頭,表示自己要下去,他同意與徐元符交談。知道逢萱肯定不喜歡這種論道的場合,更不喜歡與凡人近距離接觸,所以他輕拍龍的腦袋,讓逢萱先行一步,回蓬萊。
“隨侯已經回去了,我請他提前準備了一些藥物,你去了就能用上,先治一治身上的傷。另外,此番大捷,蓬萊那邊得到消息,恐怕已經開始設宴慶祝三仙山眾仙之心齊一了,你早些回去,也能先嘗嘗宴會的菜色。”
方丈仙人向來自閉,這恐怕是他們第一次參與這種歡鬨的場合,得早些適應才好。
陸空星的目光投向旁邊,伸手也摸了摸看不見的毛茸茸的頭。
“玄豹先生也是,你們一同先回去吧,陸文昭陪著我就好。”
逢萱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不過他也帶了陸空星一路,能察覺到陸文昭氣了一路,很是夠本。再這樣下去他怕陸文昭的小鹿創創冷卻好了,忍無可忍之下再給他一下,那養傷的時間就得成倍加長了。
算了算了……可不是怕被創!
逢萱帶著玄豹與方丈山的仙龍們離開了,一路上都在瀟瀟地降雨。
陸空星轉坐小鹿,他側坐在鹿背上,在降落的過程中,四
面都變成了與宮中相同的淡色花樹。繁花鋪滿,晴光燦然,就如同他與這位古怪有趣又格外執拗的方士的初見。
“徐先生,坐吧。”
陸空星布下樹藤的桌椅,向旁邊的白鹿眨了下眼睛。
這個,他也學會啦!
白鹿化為人形,搖頭失笑。
徐元符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加上能與仙人面對面,隻覺自己墜入了一場不願醒來的美夢。在這場夢裡,仙人將與他論他的道。
徐元符深受感動。
“難為九殿下還記得……”
陸空星微微含笑。
“那一年宮中春日,我與徐先生初見,徐先生在花樹下認我做神仙,不料竟成讖語。如今我已登仙,再與先生聚首,平添許多體悟。”
徐元符愈發感動。
他們落座交談,不像仙人與凡人,倒像是一對許久未曾碰面的忘年好友。徐元符本著不吃白不吃的心態,用了點心和茶,都是不同於紅塵中的美味。吃飽喝足,徐元符隻覺腹中滿滿,心中也滿滿,他略微正色,問起最重要的那個問題。
“九殿下,離開鹿臨城前,我去見了雍州王。”他略作停頓,“確切地說,我去見了九殿下留下雍州王處的那三枝花。”
他緊緊盯著陸空星的神情,表情漸漸變得熱切。
“九殿下,那三枝花,是否就對應著三重境?我說與九殿下,九殿下隻需點頭搖頭即可,不必給我太多助力,我想知我的體悟究竟對是不對。”
陸空星頷首。
“先生請講。”
這其實是最好的,就像陸文昭當初從不幫他想私心,要他自己悟。徐元符要想成仙,也必須悟出自己的私心才可,現在看來,徐元符的私心應該就是悟得“三重境”。這樣的私心,須得便覽紅塵百相,因此徐元符成仙會遲些。
徐元符忍著沒有揮舞自己的手腳,卻依舊能聽出興致高昂。
“我悟得:花有三色,境有三重。所謂雲上三重境,不分上下層級,隻論存在狀態。”
“第一重,乃是凡人與世間諸多普通生靈所處之境。在這一境界中,有些渾渾噩噩安於命數,有些則能主宰掌握命數,卻無一不是醉心紅塵、致力實事者。對這一重境中人而言,鬼神可敬,更該遠之,仙道縹緲如虛無海市,好好活著完成誌向,才是正理。”
“諸多庸人、長公主、雍州王、方大人,在其中。”
“第二重,則是求仙問道者之境。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隻要發願欲跳出紅塵之中,都有可能在這重境中,方士與精怪亦在期間,不過走得稍遠些罷了。在此境中者,煉丹服藥,修體養氣,仰望仙途而不可得,汲汲營營而不如願,有魔怔者,有灑脫者,有執著者,有絕望者。”
“我、冷壽、皇帝等,都在其中。”
“而到了第三重,就是神仙之境。”徐元符眼中湧動起向往的光彩,“那是忽有一日乘風起,擁雲抱月,逍遙紅塵之外,往來三山之間,餐風
飲露,呼鸞引鳳,是大自在者!”
“九殿下,已在其中!”
首尾兩重境,認知堅定,皆無苦痛,唯有中間一境,上不去下不得,痛苦極深。
“三重境,對應九殿下所贈三花枝。一朵潔白無瑕不染仙塵,一朵嫩黃初露仰首望天,一朵丹心徹底紅,超逸天地間。”
徐元符說了很長一大段,說完,他覺得忐忑,雖然對自己的答案有信心,依舊擔心有哪裡悟得不對。
然而陸空星對他笑了。
“大善。”
徐元符眼底一酸,頓時掉下眼淚來,輕輕幾句,卻是他悟道的二百載。待心緒平定,徐元符小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
“九殿下,既然我悟得對,那我究竟何時能成仙啊?”
陸空星望了望徐元符身上的氣,掐指算算,他的手指頭不夠,就借一下陸文昭的。算完,他沉默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按徐先生這般在紅塵中遊曆悟道,扶危濟貧,行於正道,大約還需……五百年。”
徐元符短暫一愣,接著笑了。
“原來如此!我果真是能成仙的!”
可他笑完,卻又哭了,大滴大滴的淚水自頰邊滾落,他哽咽不成語。
“隻是徐某沒想到,徐某與仙途之間,隔著的不是能力與方向,而是凡人的壽數!人壽有時儘,仙鄉不可期……當為此一大哭!”
徐元符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哭儘了不甘與委屈,陸空星一直在旁安靜地陪著。哭完了,徐元符一抹紅腫的眼皮,擦乾眼淚,起身告辭。
“如此,我知曉了,九殿下解我一個心結。”
“徐先生慢些。”陸空星也起身相送,不免追問,“徐先生日後是什麼打算?既然有生之年無法成仙,以先生的本事,可要留在宮中安享尊榮?先生若願意協助我共同扶持大昭,我可令先生做真正的地上真仙。”
這樣充滿誘惑力的條件當頭,徐元符卻灑脫一笑。
“九殿下說笑了,徐某若做出那樣的選擇,隻會讓九殿下瞧不起。徐元符的徐不是靈台國師的徐,而是黎民百姓的徐啊。隻要一日還能走動,徐某願繼續遊走世間,路見不平就匡扶正義,在此過程中,更精進對三重境的體悟。”
他甚至還同陸空星開起玩笑來。
“九殿下在紅塵中時可要小心些,要是叫我發覺,我一定會如今回一樣追上來,同殿下寒暄。”
他說得促狹,陸空星忍不住也笑了。徐元符再拜彆,陸空星回禮,目送他搖搖晃晃地走遠。
徐元符走後,四下一時安靜,唯有落花靜靜飛旋。過了一會兒,陸文昭無奈地搖頭。
“怎麼拿出的茶點是給他增壽八百年的?按照你望氣的結果,增壽五百年不就夠了嗎。”
陸空星一臉心有戚戚。
“不行啊,徐先生喜歡燒命,還是多給些吧,萬一提前燒沒了可怎麼辦?還如何仙山相見?”
陸空星抬眸,執拗方士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他依舊露出了笑意。
不愧是徐先生,就算知道壽數有限,恐怕有生之年無法成仙,也沒有選擇榮華富貴的安逸生活,而是決定繼續行走世間直至生命最後一息。當他做下這樣的決定時,其實成仙的結果就已然注定。
他隻不過是略助一臂之力罷了。
遠去的徐元符又坐上了那頭兔子紙驢,他不再哭了,雖然仍舊有些微微的遺憾,卻已經灑脫地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倒騎毛驢,方士向後一躺,悠悠哼起歌來。
“功名利祿大夢拋,隻有神仙忘不了……”
“隻有神仙……”
“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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