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1)

不熟[娛樂圈] 周沅 9702 字 6個月前

齊禮把手搭在額頭上,天已經亮很久了,半透光的窗簾讓屋子裡明亮。

他閉著眼聽到窗外蟬鳴,風拍打樹葉發出聲響。

隔壁房門打開,隨即哢噠一聲,房門大概鎖上了,很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焦棠今天要去錄歌,她昨晚說他們的初夜,她一口酒都沒喝。

她居然一口酒都沒喝,她清醒著奔向了他。

齊禮那晚上喝了很多酒,他有話想跟焦棠說,太清醒說不出口。

焦棠對他一直報喜不報憂,她說片場很好玩,很有意思,她說每個人都對她很好,讓齊禮放心。

結果呢?他在片場看到焦棠被人辱罵被人嘲諷被人吆三喝四,他們把她吊在上面一遍遍讓她演。選秀出來的曇花,在劇組是最底層的存在,鄙視鏈的底端。

他拳頭捏了又捏。

她是重點高中的學生,她也是天之驕子。導演罵她沒腦子,沒腦子能考上成華高中嗎?他們去考個試試。

她學霸的榮光在這裡一文不值,她的驕傲被打碎,她也學會了跟人賠笑,不斷地認錯。孤零零的小孩坐在冰涼的青石板台階上,擰著細眉揉著腰,委屈的都快哭出來了,齊禮想把她捧回家。

不乾了,回家,我來捧你。

受這個鳥氣。

他喝了很多酒,他聞不到焦棠身上有沒有酒味,他隻知道那個吻讓他發瘋。

齊禮那一年一意孤行把焦棠帶到了身邊,堆了很多資源給焦棠,他簽商演的條件是帶焦棠。他們兩個一起從選秀節目出來,捆綁也不突兀,那些合作方基本都能同意。

不同意的是他的公司,他的經紀人。他們強烈要求焦棠和齊禮必須分開,工作到個人全面解綁,不準再合作。

齊禮怎麼會聽他們的?

齊禮這輩子聽過誰的?他隻聽他自己的。

他是歌手,他有作品,他有才華。

他在哪裡不能唱?他的歌到哪裡都能火。如果不是焦棠在這個公司,破公司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齊禮也把話撂那裡了,不官宣是他最後的底線,不行就解約。

解約這個詞刺激到了公司,公司反手整了他。那張牽手照是公司拍的,齊禮敢跟他們解約,那齊禮從公司拿到的東西必須得還回去,甚至摔的更慘,連帶焦棠也得一起死。他們捏著齊禮的把柄,隨時弄死他。

齊禮對於自己怎麼死這件事根本不在乎,誰他媽在乎,他從記事就站在風暴中間,走到哪裡都是腥風血雨?誰在意會不會再多一級風暴?

可這件事殃及到了焦棠。

他看了焦棠的手機,看到她的微博後台上百萬條辱罵私信。

窒息撲面而來,他給焦棠帶來了什麼?

她全心全意依賴著他,她把她的全部都給了他,齊禮卻護不住她。

齊禮四下奔走,解約賠錢他不乾了。他要在走之前給焦棠一個光明的未來,還給她一個

乾淨的世界。

如果沒有前面公司的鋪墊,單一個許園根本鬨不起來,歸根結底還是他給許園鋪了一條毀焦棠的康莊大道。

他疼習慣了,對那一刀,他無所謂,他不在乎。

焦棠在乎。

昨晚焦棠說完朝他揮揮手,在黑暗裡繼續奔跑,她說,“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貧窮、孤獨、齊禮會死。”

貧窮、孤獨、齊禮會死。

手機在枕頭下面嗡嗡震動,齊禮放下手拿起來看到趙磊的電話,他按了按眉心接通電話。

“十二點的飛機,請你儘快起床。”

齊禮九月還有個演唱會,他原計劃來這節目參加一期,他也隻簽了一期,炒一把熱度就走,畢竟他投的第一個項目不要賠的太難看。

他沒想到焦棠會來,焦棠的資料遞到他那裡,他翻看了一夜,不知道該怎麼放下。

“嗯。”齊禮坐起來,被子從他身上滑下,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他握著手機抬腿下床,慢吞吞地往洗手間走,沙啞嗓音道,“起了。”

鬆垮垮的灰白色睡褲掛在他的胯骨上,側腰一道很淺淡的痕跡與腰肌溝壑融合,很深地延進褲腰深處。

“節目組導演說下午片子能剪出來,問你什麼時間審片。”

“不審。”齊禮反手關上門,掀起眼皮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狹長的丹鳳眼尾拉出冷豔,整張臉精致的過分了。他以前極討厭這張臉,討厭到他很長時間都不願意照鏡子,誰誇他好看他就跟誰打架。

他也不喜歡女生因為這張臉而狂熱地追求他,很可怖。

他和焦棠在一起後,他才開始正視自己的臉。焦棠會在他睡覺的時候,偷偷在旁邊看他,用手指描繪他的五官。

她會在做完後,趴在他胸口上,紅著臉小心翼翼親他,從額頭親到下巴,一副癡迷的樣子。

“啊?你不審嗎?”趙磊有點意外。

“按照他們的節奏來吧。”齊禮不想把焦棠攥那麼緊,關心則亂,他不能用自己的審美去定義焦棠。焦棠有她自己的美,他們應該各自美,各自發光,“彆太過就行。”

趙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還要繼續參加這個節目嗎?”

“繼續。”齊禮把手機開免提放到洗手台上,扒了下頭發,垂著眼慢條斯理解開了褲繩,“不用避諱什麼,放開搞吧。”

趙磊對當年的事心有餘悸,思索許久,道,“輿論一旦放開,會發生什麼可就不受控了。”

那就來吧。

“你這輩子最怕什麼?”齊禮把褲子連帶內褲一起扔到了一邊的臟衣簍裡,他赤著長腿走到了淋浴下。打開了熱水,水流衝下來,落到他修長的身體上,寬肩窄腰長腿,每一塊肌肉都完美,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啊?我怕你翻車。”趙磊說。

“你自己的事。”齊禮仰起頭面對溫熱的水流,水流淌上了他冷冽的喉結。

“我怕蛇。”

“焦棠怕我死

。”齊禮聲音很沉,懶洋洋的慢,可壓不住裡面的喜悅勁兒。他唇角上揚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濺起的水花肆意飛開,他濕而修長的手指去拿洗發水,“我在風暴中這麼多年,我以為我習慣了凡事自己扛,我以為我隻能閉眼等死。她說,風暴來臨時,她會跟我一起扛,她一直拽著我的命。你說的對,她不是因為那些風暴離開的我,她從來都不怕風暴,她隻是怕失去我。”

齊禮天不怕地不怕,他活多久狂了多久,他唯一的軟肋是焦棠。

焦棠其實也是個狂人,不過她是不聲不響的狂,她表面看起來溫和,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逆來順受。那是沒遇到她認為重要的事,遇到了,她會一往無前,拚儘全部去把天撕開。

《乘風》是第三天播出,第一期不是VIP,免費在平台播放。節目上所有藝人的初舞台,也是焦棠回歸以來最正規最閃亮的一次舞台。

燕山音樂節的那次唱歌被後來的暴雨給衝淡了,《朋友聽我唱》那一期爆了一下,隨後焦棠又消失了一段時間,她一身英氣出現在綜藝裡當NPC。

鼓打的又帥又張揚,紅色衣角翻飛,她是新鮮的焦棠。跟出道時生澀安靜的她截然不同,她長大了,她回來了,她張揚地出現在了舞台上,從天而降,英姿颯爽。

她那個紅衣少年將軍的模樣在某字母站殺瘋了,跟很多家組CP,到處都是剪輯的痕跡。

聽說焦棠參加了《乘風》,粉絲以為她會延續那種颯爽風格,她換了。她用青春的模樣,殺到了眾人面前。

乾淨青澀的少女,她清淩淩地站在舞台上。

那是《新歌手》舞台上的焦棠,抱著吉他唱著她的青春,她的十八歲。她一身孤勇,在選秀節目裡靠著少年的天真赤誠,殺到了決賽,殺到了眾人面前。

雖短暫如煙花,可一下燦爛耀眼。

原唱:焦棠,作詞作曲:焦棠。

旋律非常青春,勾動著每個人的心。有一個少年她那麼勇敢,一往無前。嶄新的曲調,耳目一新。

這首歌出圈了,隨後出圈的是焦棠個人向剪輯。

十六歲的她站在《青年搖滾》的舞台上還帶著一點膽怯,青澀地唱《青藏高原》,完全清唱,她的聲音又清又亮,掀翻屋頂的高音。隨後是他們參加《新歌手》,她在台上唱維塔斯的歌。她可以唱海豚音,她那麼瘦那麼單薄,在台上不起眼,聲音一出全場為她瘋狂。

她那時候人氣也很高,無數粉絲喊著她的名字。

決賽上,她唱完了一首《夢想》,被齊禮舉了起來。他們在台上大聲喊著夢想,喊著他們的理想。

下一個鏡頭是她在新歌手後去演戲被導演指著鼻子罵她不會演戲,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是歌手,我隻會唱歌。

導演罵的更凶了,劈頭蓋臉罵她,罵她不識好歹罵她爛泥糊不上牆,罵她那麼喜歡做歌手來節目組乾什麼。

這段當年都罵出圈了,當年全在罵焦棠,批判焦棠不敬業。

之後焦棠

就一直道歉,一直在說對不起。

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她是歌手啊,她的夢想一直都是唱歌,公司卻安排她去演戲,她失去了她的光。

她出了一張專輯,原本該有一次巡演,可公司停了她的工作。

她穿著一身黑戴著兜帽垂著頭走在機場,無數記者圍著她堵到她的臉上,有人問她:“你還會唱歌嗎?”

焦棠抬起頭清澈的眼看著鏡頭片刻,許久後,她說,“會。”

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謾罵與嘲諷,一條條緋聞衝上熱搜,她被架到了火上。直到她被趕出圈,突然所有背景樂都停了。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她清唱的聲音清遠而嘹亮。

紅衣少年將軍揮動著鼓槌在城牆下用力揮動著手臂,擊打著鼓,一聲聲的鼓樂響在風裡,響徹這個世界。

《十八歲》的歌詞接到了後面。

她穿著白襯衣百褶裙乾乾淨淨地站在舞台上,她的聲音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燈光刹那亮起,她撕破黑暗,站到了白光中。

洗儘鉛華,傲立風中。

熾白的陽光落到少年的書桌上,一行清雋的字放大在屏幕中間:你要向上,你要到雲端去。

這個剪輯視頻在網站上點了上百萬的讚,在微博上轉了七萬。

隨著焦棠那首《十八歲》一起上了熱搜。

焦棠徹底地殺到了屏幕上,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音樂的力量很強大,好的音樂一夜之間便能家喻戶曉,各大視頻網都開始用這首歌來配視頻,感慨少年無畏,紀念失去的青春。

焦棠想過這首歌會出圈,可她沒想過會這麼出圈,超出了她的預期。

她晚上看到自己上了三個熱搜,受寵若驚,下了跑步機回房間跟秦念打電話。一路上遇到好幾個選手跟她說恭喜,大家熱情的像是在跟人民幣打招呼。

焦棠回到房間打通秦念的電話,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流量……太大了?”

“現在的娛樂圈跟以前不一樣了,這個東西不可控,我也很懵,不知道落點在哪。”秦念也非常意外,她隻知道這首歌銷量應該不錯,“從二零二三年開始,整個內娛就處於脫韁野馬狀態,你都想象不到他們狂歡的點是什麼。就像你和周寧的CP,以前打死我都不敢想,你們居然能組CP,還能紅。網友都很叛逆,真正下水軍反而不會有這樣的熱度,這不是人為能捧出來的流量。”

網友的狂歡力量比粉圈大多了,粉圈跟大眾不能對打。

焦棠的歌是隨著節目播出上線的,晚上十二點,銷量衝到了平台前十。她的個人熱度過了百萬,在上半場人氣排行第一。

席宇和齊禮都不在園區,他們有工作明天晚上才能回來。席宇在小群裡都叫瘋了,一會兒一報數據。

巡演一定成功巨星宇:“苟富貴勿相忘!@一顆糖”

焦棠剛要回複他怎麼還沒睡,齊禮的名字跳

到了對話框裡。

NEO:“苟富貴勿相忘!@一顆糖”

焦棠枕著柔軟的枕頭,壓不住唇角上揚,她感覺自己飄在天上,找不到一點實感。

一顆糖:“明天幾點到園區?晚上請你們吃宵夜,慶祝慶祝。”

巡演一定成功巨星宇:“我晚上九點,很晚了,你等得及嗎?”

左上角彈出一條新消息,來自NEO。

焦棠心臟猛然一跳,先回複席宇:“十二點之前都等得及,我晚上睡的很晚。”

拉起多餘的枕頭墊到脖子下面,點開了齊禮那條消息。

NEO:“恭喜,七年磨一劍,你很閃耀,你值得。”

一顆糖:“謝謝禮哥,多虧禮哥幫我改歌,才有今天的閃耀。”

手機那頭一直在輸入中,焦棠不知道怎麼突然緊張起來。

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莫名其妙,可心就是懸著,高高地懸著。

NEO:“我的經紀人養了一隻貓。”

什麼意思?

焦棠盯著這行字看了一會兒,不知道他想說什麼,順著他的話打字回複:“什麼品種?好看嗎?”

NEO:“不知道什麼品種,長得不太好看,最近寄養在我S市這邊的房子裡。”

齊禮在S市,他今天在那邊工作。

他想跟她聊天嗎?

焦棠思索著回複:“什麼顏色的?”

下一刻齊禮的視頻打了過來。

焦棠一下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都換上睡衣要睡覺了,打視頻乾什麼?怎麼突然打視頻?有什麼急事嗎?

大半夜焦棠也不好去化全妝,她爬起來把衣服穿好,整理了一下頭發,依舊怕不好看,她把帽子戴上,關掉了房間的燈,留了微弱的一盞床頭燈,接通了齊禮的視頻。

一個巨大的黑貓出現在鏡頭那邊,它被一雙明顯的男人手挾持著,逼著面對鏡頭,整個貓臉上寫滿了無語。那雙手好看至極,皮膚冷白,手指修長乾淨,骨關節清晰,手背上白筋淡而清冷。他的指尖慢悠悠地抵著貓的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好聽的聲音慢沉,“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