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死在明天》是齊禮帶的節奏, 合作太多次了,吉他響起的那一刻,焦棠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太默契也不是什麼好事。
動作先於大腦, 也就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
一場始於臨時起意的表演, 最後結果不輸於任何舞台。
結束那一刻, 現場先是寂靜,然後是尖叫和掌聲。
最後一縷夕陽墜入地平線, 焦棠站在草坪上,她身後是廣袤的天空。晚霞把雲染的通紅, 浩浩蕩蕩鋪在天上, 延綿向遠方。
焦棠灑脫地朝著眾人行了個結束禮, 把鼓槌遞給了旁邊面色凝重的顧子恒, 笑道, “你繼續。”
顧子恒沒接, 他看焦棠的眼神都變了, 焦棠的演出太震撼了。她碰到樂器後整個人是閃閃發光的, 焦棠那不叫冷傲, 那是才華堆砌起來的高度。
她隻是站在那裡, 卻讓人生出仰望感。
席宇習慣性揚起手等焦棠過來擊掌,舉起來後意識到不合適, 想放下已經來不及了,焦棠跑過來跟他擊掌。
隨即席宇伸手抱了焦棠一下, 他的眼睛紅了, “歡迎回來。”
“謝謝。”焦棠很小就做了孤兒, 席宇和齊禮都是她最親的人。
天沉了下去,院子裡閃爍的氛圍燈瞬間亮了起來。
齊禮垂著長睫毛撥著吉他,慢悠悠地彈了個小調, 在所有人都看過來的時候,他抬起頭,下頜一點中間的位置,“再來一首。”
“禮哥,唱什麼?唱誰的歌?”席宇仰著聲音,胖臉上顯出興奮,“來啊。”
齊禮倚著椅子扶手,氛圍燈的暗光柔和了過於鋒利的長相,他唱過高音後嗓子偏沉的啞,緩慢道,“曾經的你。”
這個歌名出來,席宇快笑死了。
齊禮才是記仇王者,顧子恒就是中午在屋子中間配《曾經的你》,把鼓打的亂七八糟的少年。
顧子恒是歌手出道,號稱小齊禮,一路蹭齊禮的熱度。齊禮沒搭理過這些破事,這次過來被席宇擺了一道,席宇的公司把顧子恒拉來跟齊禮湊到一起,齊禮也沒說什麼。
可顧子恒真的太煩人了,中午他彈吉他是給顧子恒鋪墊的嗎?顧子恒就衝過去搶鼓?
他回房間換套衣服剛下樓,聽到顧子恒那句嘲諷。
離了奇了。
顧子恒怎麼敢的?
那可是焦棠啊。
十六歲孤身闖進他們的樂隊,用實力打破他們設定的所有限製,強勢地擠進去成為他們一員的焦棠。
導演也一臉興奮想讓他們繼續演,他有預感,這場表演一定會成為這一期的大爆點。可能會反複上熱搜那種,潑天富貴就這麼來了。
席宇大步走過去跟齊禮擊掌,走回去到中間,調整樂器。
天色漸暗,紅霞隱進灰白的雲裡。
“要話筒嗎?收音用。”導演連忙上前,毫無征兆地這場晚會就開始了。
席宇婉拒了導演,“我們清唱。”節目組準備的音樂設備收音效果太差了,席宇建議過無數次,也沒人聽他的。
隻是一個吃吃喝喝玩玩的小綜藝,誰會花大價錢配備專業的音樂設備?
“其實——”導演還想遊說。
齊禮在身後開口,“你們的收音設備很差,給非專業歌手玩玩還行,給我們不如讓我們清唱。”
這話直接的狂妄,有點齊禮剛出道時的做事風格,不像是現在齊禮說出來的話。可齊禮說了,他也確實有狂的資本,他在音樂方面有絕對的話語權。
導演也就閉嘴了。
席宇看了眼齊禮,曾經齊禮就是這樣,懟天懟地懟空氣,給他和焦棠懟出一片發揮自己的空間。
“糖糖。”席宇喊了一聲焦棠,“來。”
齊禮的建議是對的,他們三個的聲音一出來,不需要音響不需要收音設備。他們呈現出音樂最有魅力的一面,絕對的自由,奔放熱情。
席宇的聲音偏低沉滄桑他像是在唱現在的現實,焦棠是嘹亮的高遠她唱的是未來是飄在天上的夢想,齊禮是中間的清澈,他唱的是那段年少輕狂。
那個隻存在在夏天的夏天樂隊,三個人的聲音合在一起,他們在夏天裡分彆,在夏天裡重逢,如今停在又一個夏天裡。
十分巧,他們合唱結束後,一片寂靜裡,突然傳來蟬鳴聲。
蟬隻有一個夏天,它拚命地鳴叫,它把所有的聲音都留在這個夏天。
天空徹底暗了下去,像是一望無際的幕布,一顆星亮在天邊,掛在樹梢上。
吉他聲突然響了起來,躁動而瘋狂。隨即貝斯加了進去,鼓聲響徹曠野。
他們一起唱完了最後一段合唱,齊禮修長冷白的手指按在吉他弦上。吉他弦鋒利地貼著他的皮膚,他仰起頭,冷肅的喉結落到白光下。
他看向對面的焦棠,熾熱的晚風吹拂著她的發梢,她臉上還有著興奮過後藏不住的快樂勁兒。
焦棠抬頭時,齊禮若無其事收回了視線。
這首《曾經的他》把中午那首按在地上摩擦八百遍,估計播出的時候會被拿出來瘋狂對比,除非導演把中午那段刪了,刪了顧子恒可就沒戲份了。晚上這段有齊禮參與,導演應該不敢刪。
回歸現實,席宇又要去做廚子。
焦棠把鼓槌放了回去,陪席宇一起燒烤,她心跳的太快太慌沒勇氣坐到齊禮面前。天黑了,晚餐開始。
焦棠回房間裡搬了冰鎮啤酒出來,長野餐桌,四個小孩坐在對面。齊禮和席宇坐在一排,丁晨坐在齊禮旁邊,隻有席宇旁邊有個位置。
焦棠放下啤酒,打算往旁邊坐,齊禮起身過來接啤酒,他身高腿長,站起來一道陰影罩著焦棠。他拿了一罐啤酒,回去時拍了下席宇的肩,讓他往裡坐,他讓焦棠坐到了中間,他坐到了最邊緣。
這麼一趕,焦棠被趕到了C位。無論攝影機從哪個角度拍,都能拍到她。
焦棠想讓開,她怕不合適,轉頭對上齊禮的眼。齊禮表面平靜,長手搭著啤酒的易拉罐,指尖一勾嗤的一聲,噴出的水汽沾濕了他的手指,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喝了一口冰啤酒,喉結一滾,他濕漉泛紅的唇角抿著不爽的痕跡。
他不高興,彆惹他,再惹炸毛。
焦棠能看懂他這些微表情的意思,她恨自己過去了七年,依舊對他了如指掌。
“丁老師要嗎?”焦棠給席宇也拿了一罐啤酒,問旁邊的丁晨。
丁晨表情古怪,搖搖頭,“我喝紅酒。”
晚餐大概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天,焦棠埋頭吃飯,晚餐準備了燒烤,還有一些炒菜。她在夾離她最近的小炒肉吃,聽他們聊天。
“我們要不要玩遊戲?”丁晨突然說,“玩個遊戲吧。”
“玩什麼?”席宇有些警惕丁晨,丁晨今天明顯衝著齊禮來的,全程跟著齊禮,一副要搞事的模樣。
其實丁晨的咖位來這種節目也是自降身份,她司馬昭之心。
“你有我沒有。”丁晨看了看悠閒吃燒烤的齊禮,他今天狀態跟以前不太一樣,特彆是看焦棠時,眼神是丁晨從沒見過的——鮮活。齊禮看似跟誰都玩的起來,實際上骨子裡疏離的很,他從不會用那種眼神看異性,這太奇怪了。他們表面關係平平,中午吃飯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說一句話。期間焦棠要用紙,紙巾在桌子另一端放著,她起了下身,隔著三四個人正在跟席宇聊天的齊禮抽紙遞了過去。
自然到讓丁晨心驚,十分恐怖,齊禮和焦棠到底什麼關係?
丁晨追著齊禮跑這件事在圈內都出名了,她也不覺得有什麼。齊禮是單身,她也是單身,追求愛情並不可恥。齊禮拒絕過她,乾脆利落地拒絕,一點後路都沒留,但丁晨看他這麼多年還單著,覺得自己還有機會。他平等地拒絕著每一個人,那就等於沒拒絕。
可今天這個場面,讓丁晨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晚上他們兩個的音樂合作,中間沒交流一句,看起來焦棠和席宇的關係更好。齊禮也不怎麼搭理焦棠,可那種暗流湧動,那種頂級的默契。
“每人輪流說一件隻有自己做過彆人都沒做過的事情,場上如果有人做過,那就要喝酒懲罰。沒人做過,其他人就要接受懲罰。必須是真事,必須是真實發生的。”丁晨想確認,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也想再試探一次,齊禮對她有沒有一點心思。
“對面幾個小孩不能喝吧。”席宇開口拒絕,“彆帶壞小朋友。”
“可以喝苦瓜汁。”導演在後面看熱鬨不嫌事大,“我們去準備苦瓜汁。”
“禮哥想玩嗎?”席宇緩緩看向齊禮,齊禮咖位大,如果齊禮拒絕,導演不敢逼他。
“行啊。”齊禮拿起一串烤香菇,慢慢悠悠地咬了一口,“玩。”
席宇磨牙。
丁晨設局在等齊禮,齊禮會在這種事上被套嗎?齊禮在綜藝裡混了這麼多年,滑的魚似的。他能同意,隻能說明一個原因,他也有想釣的人,他也在設局。
席宇看了眼旁邊埋頭苦吃的焦棠,頭疼,想死。
一桌子人,各懷鬼胎,沒一個好玩意兒。
“那從我先開始?”丁晨和齊禮之間隔著兩個人呢,她一看過來,就不得不先看席宇和焦棠。
“要不從我開始吧。”席宇舉手說道,“我是這裡的主人,主人先開始,我來打個樣。”
如果順時針轉,席宇的下方是焦棠,那丁晨就在最後面。丁晨肯定是要提感情問題,要是這一輪都不提這方面,那丁晨就開不了口。
“那從席宇開始。”導演很快就把苦瓜汁送了上來。
“我有過一天吃了八頓飯,就是正常餐的量。”席宇拿起一個生菜葉子咬著說道,“一天吃了八次,有人比我吃的多嗎?”
比吃飯,席宇穩贏。
焦棠豎起手開口,“我做過。”
席宇猛地看向焦棠,“什麼時候?”
“高考前。”焦棠咽下小炒肉,輕描淡寫道,“我回去參加高考,考試前壓力有點大。”
“看不出來,你這麼瘦。”對面圓臉小男孩說道,“怎麼吃進去的?”
“宇哥輸了吧?”焦棠避開了那個話題,給席宇倒上了酒,笑著說道,“要不我陪你喝?”
席宇心裡極其震驚,他暴飲暴食是病,焦棠是什麼?可到處都是攝影機,他按下所有的情緒,表情自然地嘖了一聲,仰頭喝完,又倒了一杯酒跟焦棠碰了下,笑著說道,“人和人的體質差距真大,你怎麼沒胖?”
“氣不氣,易瘦體質。”焦棠陪他演戲,喝了一口酒,“是不是到我了?”
“我吧,這麼轉。”丁晨抬手一比劃,說道,“我是宇哥的下一個。”
焦棠鬆一口氣,又抿了下啤酒。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她什麼都沒有,兩手空空。
“我暗戀一個人六年。”丁晨開口時,目光落在齊禮身上,聲音有點緊繃,“沒有比我更長的吧?”
對面那四個小孩六年前還在玩泥巴,就算有也不能說,一群流量花美男,誰敢承認自己有喜歡的人?
席宇有戀愛對象,他的戀情是公開的,不存在暗戀。
齊禮那個條件,他需要暗戀嗎?他狂的上天入地,隻有彆人圍追堵截他的份,他應該不會去暗戀人,他在感情裡絕對是占上峰。
僅剩的一個焦棠。
“我。”齊禮忽然開口,他慢條斯理咬著一顆香菇,深邃的丹鳳眼微挑,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拎著一根燒烤鐵簽,漫不經心地轉了下,揚手撂到桌面上,往後一仰開口道,“我有一個,喜歡了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