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李總看看焦棠又看齊禮,“我記錯了嗎?我記得你們關係很好。十年前你們參加同一個比賽,十年後因為一場雨聚到這間小小的屋子裡, 這是什麼緣分,嗬嗬。”
安靜的屋子裡回蕩著李總的笑, 其他人面色各異, 都沒有接話。
焦棠垂著頭拿出沒有信號的手機,體溫烘著濕漉漉的衣服,她的手指上在手機屏幕上晃了許久, 不知道該按什麼。最後她點開了短信提醒,兩千多條商家廣告, 夠她忙一陣兒了。
狂風卷著暴雨, 從打開的窗戶飄了進來, 飄到了齊禮的身上。周寧連忙去關窗戶, 關切道, “哥, 你離窗戶遠點吧。”
齊禮面無表情地甩了甩手指上沾到的水,坐在原地沒有動。
風卷著雨狠狠撞上玻璃, 把玻璃撞出巨大的聲響。這場雨持續了一個小時, 舞台的表演徹底結束,外面總導演握著對講機大聲喊著疏散人群,小心地面積水。
焦棠刪了一千三百條廣告短信, 抬頭刻意不去看齊禮, 隻看窗戶, 她的視線幾近虛化,“雨小了,那我們先走了。”
“注意安全, 回頭再見。”那位李總倒是很熱情,跟焦棠揮揮手,“有時間常來玩。”
“謝謝。”
焦棠走出房間,走廊裡亂糟糟的。
舞台上的表演已經結束了,總導演握著對講機大聲喊叫工作人員出去疏散人群,小心積水,檢查地面線路以免發生意外。
焦棠跟著人群往外面走,燕山是新區,排水係統做的還可以,隻是剛才的雨太急太快,才導致排水係統癱瘓。雨小了後,地面積水降的很快。
“直接走嗎?”劉瑤跟上焦棠,剛才屋子裡沉默那幾分鐘,讓她有些不太敢說話了,她覺得齊禮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焦棠和齊禮之間似乎有某種聯係,“車還能開嗎?你要不要打電話給4S店問問看?”
焦棠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手機響了起來,來電是林小峰。
“你沒事吧?燕山突降暴雨,淹了好幾個地下隧道,你沒被淹吧?”
“沒有,我們還在音樂節現場,躲了一會兒雨。”焦棠頂著雨走向馬路,外面到處都是人,路上的刹車亮成了一片,“剛出來。”
“那你注意安全,不用發紅包給我了,我有錢。你剛起步不容易,留著點做備用資金。”
“嗯。”
“你知道嗎?齊禮今天去音樂節現場了,他真去給那個周什麼的小朋友捧場去了?這也太下本了。”
焦棠沉默著往前走。
“不過上了一下熱搜就被撤了,好像要證明什麼似的,好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焦棠咽動乾澀的嗓子,太久沒唱歌了,乍然唱高音嗓子有些不舒服,“這麼突然的暴雨可能會造成一些損失,聰明的團隊都會撤熱搜。”
“那你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說一聲。”
“再見。”
掛斷電話,焦棠看到運營那邊發來的消息,說今晚燕山突發暴雨,禁文娛,熱搜全撤了,讓她再選個時間上熱搜。
焦棠因禍得福,她擦了下手機屏幕上的水,快速回了消息才打給4S店的人。
對方確定她的車在燕山後讓她先彆開車,等待救援。
到處都是人,都是泡的不能動彈的車,打車想都彆想了。人們湧向了地鐵站,焦棠和劉瑤坐公交車回的市區。
到家接近十一點,雨徹底停了。
焦棠撂下鑰匙放下琴包脫著衣服走向浴室,她租了一套兩室兩廳,雖然位置不太好。可房子密度很低,一梯兩戶小洋樓,老式房子公攤面積小,屋子裡寬敞乾淨窗戶明亮。
畢業後她回B市一眼就相中了這裡,付了一年租金給拿了下來。
這裡很像她想象中的家。
滾燙的熱水衝到身上,焦棠仰起頭深吸了一口帶著水汽的熱空氣。那一下,刺激的她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抬手抹掉臉上的水,垂著眼面無表情往頭上塗洗發水,徹底地恢複平靜。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什麼位置做什麼事,不要去妄想不屬於你的位置。
最後,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十六歲那年,她在派出所捧著一杯水,燈光倒映在水裡,像是月亮落進了她的掌心。她生出欲念,心上長了貪婪,妄想摘下天上的月亮擁進懷裡。
最終,一敗塗地。
吹乾頭發,回到柔軟舒適的床上,焦棠打開熱搜翻了翻。果然前排都是燕山的強降雨,文娛榜靜悄悄,隻有一兩條沒撤乾淨的八卦還飄在上面。
“齊禮和周寧是真的吧?他去看了周寧的演出,暴雨結束後,他和周寧一起離開了音樂節,嗑周禮的今晚過年了,真情侶就是香。”
“CP粉去死行嗎?齊禮是去燕山錄綜藝,路過燕山音樂節。暴雨的時候就燕山音樂廣場地勢最高,不去燕山音樂廣場等著被水衝走嗎?沒看到周寧和齊禮中間還隔著好幾個人嗎?”
“你們唯粉可真會捂眼裝傻,你說這個你信嗎?你見過齊禮對哪個異性這麼好過了?他跟誰不是保持八百米距離,唯獨對周寧特殊。唯粉不要來CP粉的地盤販劍,不然我甩你八百張蒸煮秀恩愛的證據。”
齊禮和周寧有大量的CP粉,炒CP是圈內慣用的快速走紅手段,焦棠撇開所有的感情因素,客觀評價,周寧的出道確實借了這股風。
不過,他們兩個也確實般配。周寧和齊禮家世都很好,又都是學鋼琴出身,全方位的門當戶對。
CP粉大戰唯粉,一向熱鬨。焦棠翻了兩頁,猝不及防看到自己的名字。
大概是兩邊撕上頭了,開始互相甩證據,來證明對方是錯的。
“齊禮跟周寧這些都算真的話,那齊禮跟焦棠應該床都上了吧!你們這些沒見識的新粉,居然說齊禮不接觸異性,笑死,焦棠不是異性嗎?哦對了,今晚焦棠也在音樂節舞台上,按照你們CP腦來推,齊禮還可能去看焦棠的呢。”
焦棠瞬間後脊背汗毛都豎起來了,心跳的大腦一片空白。
你們吵歸吵,扯我乾什麼?
她以為自己都糊透了,沒想到會在吵架的時候,還能被拿來攻擊人。
這位唯粉急了,衝上來甩了好幾張齊禮和焦棠在一起的總結。
一個路人默默飄過:“我沒想到,我隻是上個網,我居然被BE多年的CP給攻擊了!誰還記得當年的禮堂CP!前CP粉的命也是命啊!”
“新朝不提舊事。”
“可禮堂當年是真甜,我至今都想不明白為什麼BE了,我仿佛一條路過被踢的狗。大半夜的被捅一刀糟心死了,你們吵歸吵鬨歸鬨,能不能不要給前CP粉捅刀?太慘了。”
“禮堂BE的確實慘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突然就拆夥了。焦棠退圈,齊禮去美國讀書,如今齊禮和席宇還是好兄弟,他們兩個絕口不提焦棠。”
“等等,你們說焦棠今天去音樂節了?有沒有視頻,我搜來看看,我退圈多年的牆頭複活了?”
焦棠撂下手機拉開床頭櫃抽屜,挑了助眠效果最好的藥瓶,倒了兩粒助眠藥扔進喉嚨裡,喝了一口水咽下去,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
希望今晚能正常入睡。
第一天焦棠是被電話吵醒,她這個助眠藥效果很好,但有後遺症。吃完第一天頭會劇疼,仿佛被人打了一頓,她閉著眼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醒了嗎?”
“嗯。”焦棠睜開眼看到來電顯示,正是林小峰,“峰哥,有事啊? ”
“有個好事,成了你得好好謝我。”林小峰笑著說道,“你知道《乘風》嗎?”
“什麼?”
“一個音綜。”林小峰說,“我有個朋友在那邊做後期,聽說要籌備第三季了,前兩季效果都不錯,第三季說要做懷舊風。正在接觸藝人,可能要請你們那一年的《新歌手》大賽成員。你履曆很合適,你也是那一年的選手,而且排名不錯,我把你的個人資料內投過去了。”
焦棠混沌的大腦漸漸清晰,“啊?”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們那一屆《新歌手》?都請了誰?”焦棠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看到一縷陽光從沒有拉嚴的窗簾擠進房間,一條金色的線鋪在床上,照著她的淺藍色床單一片暖意。
“大概是席宇他們,徐枳這幾年神出鬼沒的,都找不到人影,估計不會來。齊禮正在籌備全國巡演,他太多S+ 的綜藝了,《乘風》這種項目他看不到眼裡。剩餘就你們幾個,我覺得怎麼輪也能輪得到你。”
“哦。”
“你最近把你人氣做一下,雖然這樣有點不磊落。可圈內就是這樣,大家都這麼搞。有人氣,人家才會找你,哪怕是虛假的人氣,能供到高處,才會被看見。”
“好,謝謝,我知道了。”焦棠知道規則,也做了,隻是沒成功而已,“成了我請你吃飯,米其林餐廳隨便挑。”
“我不會客氣的。”林小峰掛斷了電話。
時間是中午十點,她這個藥勁兒是真大。焦棠起床洗漱,聽到電梯間傳來很大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搬家。
她住過來三個月了,隔壁一直空著,這是住進來人了?
隔壁是四室的戶型,焦棠看房時也看過,房子是很好,隻是房租貴,焦棠目前是租不起。
她打開了咖啡機,機器轟隆隆地響了一會兒,滴滴報警,焦棠才發現盛放咖啡豆的盒子空空如也。
冰箱裡隻有幾罐可樂,其餘再沒有東西了。
焦棠是不喝可樂的,可樂傷嗓子,可她搬過來的時候,給新家買東西,鬼使神差買了幾罐可樂一直塞在冰箱裡。
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是一個經紀人,叫秦念。焦棠想跟她合作很久了,千方百計要了聯係方式,可聯係了幾次對方都把她搪塞過去,不太想跟她合作,居然會親自打電話過來,焦棠連忙接通電話,“你好,秦總,我是焦棠。”
“你現在方便嗎?”秦念開門見山,“你上次的提議,我想了想,覺得可以見面聊聊。”
“在哪裡見?”焦棠喜出望外,語調還保持著沉靜,不讓自己表現的太欣喜。太趕著就落下風了,不好談價格,“什麼時間?我今天沒有工作。”
“中午行嗎?十一點,南山中餐館,在我的工作室附近。”
“好,我會按時過去。”焦棠應了下來,秦念那邊掛斷電話,她笑出了聲,狂喜飛奔向臥室找衣服。
焦棠化了個淡妝,十點四十戴著帽子口罩拎著包出了門。雖然什麼都不戴也沒人認識她,可裝備還是要有的,畢竟在外面混,地位都是自己給的。
搬家公司的人正在抬一架包裹嚴嚴實實的鋼琴出電梯,焦棠關上房門握著包等他們把鋼琴搬出來,才往電梯裡走。
“小心點,彆把鋼琴碰壞了。”一個年輕男人指揮著工人搬,“這很貴重。”
有個工人一不小心扯掉了上面的厚絨布,鋼琴黑色一角露出來。純黑色鋼琴上用結晶金渡著鋼琴品牌和鋼琴的名字,鋼琴是定製版,那一角能看出來其矜貴程度。
焦棠看了一眼,她少年成名,又學了七年音樂,用過的鋼琴無數。好的一般的都用過,也算是認識幾個品牌。這個牌子的鋼琴定製版本來價格就高,上面選用的材質更是矜貴中的矜貴,價格應該在百萬以上,確實是一台很‘貴’重的鋼琴。
這是搬來了一個有錢的音樂家?
用百萬的琴住這樣的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