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被眼前的景象驚愣住了。
這些人是誰?
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裡, 還一個一個看向自己的眼神讓人脊背發涼,渾身戰栗。
中午在餐廳遇見自己的前小舅子,裴逸十分意外。
自從和岑芃離婚, 他的日子一直過得渾渾噩噩, 越來越狼狽。
其實裴逸之後真的悔改了,是他的錯, 他不該婚內出軌, 不該在妻子最需要他的時候和彆的女人廝混在一起。
更不該指責她性格強勢, 帶給自己過大的壓力。
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最吸引自己的不正是她耀眼灼目的一面嗎?
怎麼到最後全都變了。
是自己的錯。
裴逸之後狠狠抽了自己好幾個大嘴巴子。
可是, 他都跪在他們面前乞求原諒了,為什麼這一家子人這麼狠心。
一點機會都不給自己, 孩子一個不願意留給自己也就算了,連姓氏都不跟他姓。
裴逸到現在都沒能正式見到自己那對雙胞胎寶寶。
裴逸很後悔。
可比起後悔他更多的是對岑家人的憎恨。
自己當初對他們那麼好, 說翻臉就翻臉。
尤其是前妻那個一點脾氣都沒有的弟弟,居然跑來找自己打架。
裴逸到現在還記得那個下午, 兩個人打得頭破血流。
沒想到平時溫溫順順的貓咪撓起人來還挺疼, 還警告他再敢去芸景小築找他們,就報警。
沒辦法,裴逸隻好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可是越想越不甘心。
尤其是他後來處處受挫,他和前妻是同專業同行, 因為離婚的事情, 他在兩人的朋友圈和行業裡聲名狼藉。
那個女人真是狠心, 一點情面都不給他留。
這一家人都是!
這幾年來, 裴逸試圖重啟自己的事業,可是一直沒什麼起色。
交往的女人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岑芃。
今天這位徐小姐是自己好不容易放長線釣到的大魚,雖然年紀大了點, 但心思單純,是家裡的獨生女,裴逸就指著她翻身。
沒想到被自己的前小舅子攪和了。
他今天折錢又折人。
裴逸越想越氣。
終於忍不住跑來芸景小築這個他好幾年沒有踏足的地方。
原本想不管不顧把芸景小築砸了,可沒了徐小姐這個靠山,他現在什麼都不是。
要是砸了彆人的店,他估計要去局子裡蹲好久,還有可能影響爍爍念念以後的前途。
但要是就這樣走了,又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裴逸就這樣在芸景小築外面徘徊,竟然他看到了熟悉的車輛。
他的前妻不是最疼愛這個弟弟嗎?
砸不了店,還不能拿她的弟弟解解氣?
當年自己不過是存了和好的心思,不願意和這位自己還挺喜歡的小舅子動手,真以為自己打不過他。
隻是怎麼也沒想到,眼前會突然出現三個陌生的男人。
裴逸這幾年來一直遊走富婆圈層,還算有點眼力和見識。
他一眼看出推開他的這個面色凶狠的高個子男生身上穿的西裝是純手工定製,價值不菲。
男生身後跟著的那個撐手杖的男人,光杖柄上的鍍金和鑲嵌其中的瑪瑙還是什麼的裝飾品,價格都是他不敢估想的。
從小舅子車上走下來的男生還好,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的學生裝扮。
可是為什麼他的臉色看起來這麼狠戾?
裴逸直覺這群人不好惹。
尤其是中午看到的那個面色凶狠的男生,推搡了他一下:“說你呢,誰讓你碰他了?還有,你他媽誰讓你到這裡來的,你要乾嗎啊?”
裴逸被眼前男生一連串惡狠狠的發問嚇懵了。
他個頭不低,有一米八五,這幾年為了釣富婆努力健身保持身材,肌肉還算強壯。
可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渾身的肌肉像是僵硬住了一樣,動也不能動。
身後的白西裝男人這時緩緩走過來,臉上帶著純摯溫善的笑意,抬起手杖指了指自己的手,用狀似好奇的口吻問道:“剛才你就是用這隻手碰了小岑哥嗎?”
裴逸頓時毛骨悚然。
明明這個像白天使一樣的男人說話的語氣很和善,仿佛過路人詢問自己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可裴逸總有一種錯覺,下一秒,自己的這隻手就會被他用什麼東西砍掉或是碾碎。
他們到底是誰啊?
高個子男生中午和小舅子在高檔餐廳吃飯,難道是小舅子的男朋友?
裴逸就知道,小舅子一個男的長得這麼漂亮,不可能不招男人!
不過他還真有本事啊,一下子招了三個。
“問你話呢,啞巴了?”
又是惡狠狠一聲。
那個學生模樣的男生皺起眉,也在這時問起:“你們認識?”
裴逸感覺自己的腿在發抖。
蒼白著嘴唇磕磕絆絆回了句:“沒、沒什麼。”
轉身拖著僵硬的身軀快速逃躥。
他怕在這裡再多逗留一秒,就會被眼前三個男人圍毆。
望著眼前狼狽離開的身影,岑霽覺得自己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他不怕自己怎麼樣,大不了和對方再打一架。
可岑霽就怕裴逸去家裡鬨事,裴逸之前有一次就鬨得很難看。
而且爍爍和念念現在到了記事的年齡,雖然他們沒有刻意瞞著,可還是不想在兩個小朋友幼小的心靈上留下陰影。
想到這裡,岑霽顧不上問賀雲翊和賀明烈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在這裡,車也顧不上開進停車庫,就跑回家問爸媽裴逸有沒有來鬨事。
向芸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身形微怔了下疑惑道:“沒有啊,怎麼會這麼問?”
岑霽重重舒了一口氣,還好裴逸隻在外面攔住了自己。
與此同時,芸景小築外面。
冬日寒霜侵襲下,小道兩旁曾經蓊鬱繁茂的樹木現在隻留下光禿禿的枝椏。
那幾株秋日會往地面飄落金黃葉子的銀杏樹也變得蕭疏。
車燈未關。
明亮的打光燈照亮眼前被夜色浸染的林蔭小道,也照亮了當前三個人面色各異的臉。
賀雲翊是過來給小岑哥送掉落的手機的,本來打算讓其他人送過來,轉瞬覺得還是自己親自來一趟比較好,不想無意間撞見自己的弟弟在岑助理家裡。
雖然明烈告訴自己,他是上次來小岑哥家吃飯覺得味道還不錯,今天再次過來嘗一嘗。
可賀雲翊怎麼不了解自己的弟弟?
躲閃的眼神和一說謊就結巴的習慣幾乎是立刻暴露了他的內心。
不過這不是重要的,當前最讓賀雲翊困惑不解的是——
“小岑哥不是說他晚上參加親戚家小孩的百日宴了嗎?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
賀雲翊視線落到陸野身上,為什麼每次看到陸野,他都會和小岑哥在一起。
真是令人不爽。
陸野同樣困惑,臉上還殘留著未褪的陰鷙和狠厲。
“你呢,你為什麼又在這裡?”
“我來給小岑哥送拍賣會上遺落的手機。”賀雲翊冷笑了聲。
拍賣會?
陸野聽到這裡,眉頭輕蹙了下:“岑助理下午的拍賣會你也在?”
“當然,是我邀請他去的。”賀雲翊語氣裡無不透著得意。
“二哥你是說岑助理下午和你一起去拍賣會了?”一旁的賀明烈瞪大眼睛。
賀明烈知道二哥下午要去拍賣會上拍一顆什麼藍寶石,怎麼也沒想到還邀請了岑助理。
“怪不得他吃飯的時候一直看手機,一副等著要離開的樣子。”
“他和你一起吃飯?”賀雲翊和陸野異口同聲。
所以,當岑霽確認裴逸沒來家裡鬨事,想起自己的車還停在外面,賀雲翊和賀明烈也在外面時,連忙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然後就對上三個人同時向他投過來的帶著詢問意味的詭異眼神。
“你、你們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岑霽被他們三個盯得渾身不自在。
正要問賀雲翊和賀明烈為什麼這麼晚會來他家,就見賀明烈走到他面前,用慣常譏誚的腔調說道:“岑助理真不愧是公司人口中最會規劃時間的員工,叫你一聲‘時間管理大師’不為過吧?”
岑霽懵了幾秒,不明白賀明烈為什麼用這麼陰陽怪氣的語調說話,還叫自己“時間管理大師”。
怎麼了嗎?
而且岑霽其實更想問他和賀雲翊為什麼會在這裡。
然而不等岑霽再度想要出口詢問。
又見賀雲翊望向他,語氣哀怨:“小岑哥,你今晚真的去參加親戚家小孩的百日宴了嗎?是帶陸野一起過去了,還是‘親戚家的小孩’其實是陸野?”
岑霽:“……”
?
這不過是他例常婉拒彆人的借口,生活和工作當中誰還沒有個假借推辭的理由。
就好比肚子突然疼想去洗手間;想起來還有個會要開,不能再聊了……
賀雲翊邀請他吃晚飯,可是他有彆的安排,隻能找個讓大家面子都能過得去的理由,不好明著拂面。
可是,同樣不等岑霽開口,他的話又被賀明烈截斷。
“要真是這樣,那陸野還真忙啊,不僅要在岑助理家兼職,還要扮演岑助理親戚家的小孩,年齡也成謎。”
賀明烈托腮,難得一副好學生認真思考的模樣。
“我記得上次岑助理把公司趣味運動會的獎品送人的時候,陸野還是需要遊戲防沉迷的年齡,怎麼今天就變成剛出生百日了?”
岑霽更懵了,他其實已經隱隱約約猜到賀雲翊是在對自己和陸野去看樂隊演出卻要拿“參加親戚家的小孩百日宴”作為推脫理由感到不滿。
可是賀明烈這麼陰陽怪氣是為什麼?
而且說著說著又扯到了上次運動會的事情。
那次是自己不對,可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他自己也不計較這些事情。
在岑霽越發弄不懂當前詭異狀況的時候,賀明烈不對他陰陽怪氣了,轉而對他二哥抱怨:“二哥你也是的,去拍賣會為什麼不帶上我?”
賀雲翊微微一笑:“我還想問你呢,我的好弟弟第一次工作發了工資,竟然不是請我這個疼愛你的兄長吃飯,真是讓我感到痛心。”
“我不是……”賀明烈陰陽怪氣的腔調頓時弱下來,“我是打算請完同事再請你們,我有想過給你們買禮物。”
“是嗎?”賀雲翊瀲灩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明顯不太信,嘴上卻說著,“那我很期待。”
賀明烈心虛不已,眼神不自然地瞥開,再次落到岑助理臉上。
“你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呢,你真去參加百日宴了?”
岑霽:“……”
又來了。
他們兩個人該不會這麼晚了跑到自家來就是問這個問題吧?
在岑霽頭疼不已卻又插不上話的時候。
忽而,旁邊一直沉默著的陸野冷冰冰出聲:“我們去學校看搖滾樂隊的演出了,怎麼,有問題嗎,岑助理做什麼事情還需要向你們交代嗎?你們是他什麼人?”
一句話,眼前兩人迅速變了臉色。
賀明烈一時語塞,竟然找不出反駁陸野的理由。
因為他確實不是岑助理什麼人,岑助理做什麼事情確實沒有向他們交代的必要。
可是,為什麼這麼不爽。
不是被陸野質問住的不爽,而是岑助理的一天竟然被這麼多人、這麼多的事情占據。
他隻占了岑助理從十一點半到下午一點半區區兩個小時的時間。
不止賀明烈不爽。
賀雲翊現在的心情也不爽到了極點。
他還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和小岑哥擁有一個獨處的時光,沒想到小岑哥不僅中午陪弟弟吃了午餐,晚上還和陸野一起看了樂隊演出。
是那種可以讓人全身血液沸騰的音樂嗎?
沒記錯的話,小岑哥好像很喜歡搖滾音樂,以前無意間聽他提起過,但忘了樂隊名稱。
這個時候,賀雲翊猛然想起小岑哥做過的那份測試調查裡,就有關於小岑哥很喜歡搖滾音樂的選項。
當時賀雲翊還納悶小岑哥這麼溫柔的人,怎麼會喜歡這麼狂野的東西。
原來是真的。
霎時間,下午拍到藍寶石帶給賀雲翊的喜悅被衝散。
那些自以為的美好和浪漫,在小岑哥喜歡的東西面前,忽然變得一文不值。
岑霽望著眼前對峙的畫面,越發費解。
尤其是剛才吵鬨的空氣忽然靜默下來,陷入詭異的安靜。
但終於,岑霽找到機會說話了。
“好吧,就當編借口是我不對。可是你們到底在爭論什麼,為什麼這麼生氣?”
“你認為呢?”賀明烈愣了一秒後快要被氣死了,原來岑助理到現在還沒搞明白狀況。
“先是跟我一起吃午餐,接著陪我二哥參加拍賣會,晚上還和陸野一起去看演出。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太滿了嗎?”
“還好。”岑霽好像有點明白過來他們在意的地方,寬慰似笑了笑。
“以前我隨賀總外出的時候,趕過更忙的行程。而且我不是沒有爽約嗎?你們三個,我一分鐘都沒有遲到。”
眼前三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