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72(1 / 1)

戒水 押尾 7330 字 6個月前

很奇怪,一進酒店雨勢就開始變小。

等洗完澡,外面隻剩淅淅瀝瀝的雨聲,白天的經曆像一場夢一樣過去了,無聲無息,好像沒有存在過。

周唯坐在床上摸了摸耳垂。

心裡稍微安定一點。

濕掉的衣服被塞進洗衣機,正轟隆轟隆地滾動著。

出神之際,衛生間的門打開,謝易初穿著睡褲,上半身套了件T恤,擦著頭發往她身邊一坐。

潮濕的水汽瞬間湧來,沐浴露的清香裡似乎還摻雜了彆的味道,有一點發澀。周唯仰頭,突然想起上午,咖啡店裡,他在她對面落座。

或許說感覺更加準確,謝易初一靠近她就知道是他。

一陣冷風從窗戶吹進來,周唯單薄的脊背輕顫,謝易初起身去關窗。

窗簾嘩啦一聲緊閉,房間暗下來,床頭櫃上的燈更亮,周唯移目去看。

謝易初把她護得很好,大雨也沒淋到她,回來怕浪費時間,隻洗了澡。

她穿的是吊帶,細細的帶子勒在肩上,頭發濃密而蓬鬆,不規則地彎曲著,有一些黏在臉上。謝易初撥開她臉側的頭發,周唯轉回頭來看他。

謝易初在短短的一瞬間感覺到暗潮洶湧,她的眼神似乎暗藏某種含義,正一瞬不瞬地等著他開口,很平靜,很溫柔。

就像等待被破壞。

這樣的感覺卻使他不自覺皺眉,俯身靠近她的臉,想看得更真切一點,周唯順從地抬起下頜,從下而上仰視他。

她是跪坐在床上的,被抬高了臉,手臂撐著身體後仰,手掌按在被子裡,十指悄悄用力,並不說話。

謝易初也是。

僵持一會,他表情愈發地冷,周唯感覺手指開始麻木僵硬,她率先放棄,錯開眼說:“我困了,睡覺吧。”

謝易初過去關燈。

周唯在暗中鬆了口氣,而後心頭湧上一股灰黯黯的挫敗。

……

淩晨三點多,夜還很黑,周唯從夢中驚醒,背後傳來黏濕冰冷的感覺。她睜眼看著空氣,平靜下來後動了動胳膊,感覺到一股阻力,借著微弱的光看到身旁熟睡的人。

她沒說話,盯著他高挺的鼻梁看了一會,然後輕輕拉開環抱她的手臂,坐起來。

謝易初很累了,對於她這種直白的打量沒有任何反應,連她從懷裡脫身也隻是下意識去摸,醒不過來。他唇線抿得更緊,長而直的睫毛延展到眼尾。

周唯輕手輕腳地去衛生間洗澡。

走之前回頭,俯身吻了吻他鼻梁。

沒開燈,半夜洗澡總會感到一陣陣的恐懼,洗到一半還是開了浴室的小燈,周唯加快速度,套上睡裙,頭發還滴著水就打開門。

清冷的空氣湧進來,謝易初歪在門口垂眼看她。

“洗完了?”他聲音充滿睡不夠的沙啞。

周唯嚇了一跳,往後靠,看清是謝易初,慢慢鬆懈下來,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問

他站在這裡乾嘛。

“不知道。”謝易初這麼說,順手抽過她擦頭發的毛巾,把她往床邊帶。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水聲,腦子裡一直繃著一根弦,提醒他周唯在,就這樣醒了。醒了以後不知道做什麼,乾脆歪在她門口等她出來。

擦了好久勉強半乾,周唯察覺他困得厲害,“彆擦了,睡吧。”

謝易初嗯聲,說:“床頭櫃可能有吹風機。”昨天班群裡有女生反映頭發乾的太慢,酒店經理回應吹風機一律放在床頭櫃裡。

但是男生房間裡有沒有他不知道,起身去找。

周唯捋著頭發,聽到他砰地一聲推上抽屜,沉悶的碰撞聲引起她去看。

謝易初背對她說:“沒有。”

說的很乾脆。

“哦……”周唯點頭,打了個嗬欠,眼裡頓時漫上一層水霧。她把毛巾掛到陽台,慢騰騰爬上床,講:“睡覺吧。”

“你睡。”謝易初定在原地,修長的身形靠著床頭櫃,像不會動了。

周唯歎了口氣,“避孕套是吧,我能猜到。”

但是她用平淡的態度講這種話,讓人頭暈目眩,謝易初感覺踩著的地磚都在下陷,一軟一軟的。

她到底想乾什麼?定了定神,咬牙喊她名字。

“嗯,在呢。”周唯說。

“……”

周唯從被子裡抽出一條手臂,橫在額頭上。她上床前關了燈,索性謝易初也看不清她。

再試一次吧,最後一次。

就在謝易初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周唯問他:“做嗎,謝易初。”

男的好像都喜歡這個,片子裡他們的表情特彆誇張,嘴裡嘶嘶地吸氣,臉都扭曲著。在發現王青出軌後的那個暑假,周唯看了很多片。她拚命洗腦自己這是正常的,是人就會有欲望,拚命證明這件事就是這麼惡心。

她看到生理性嘔吐,吐完回來繼續看,直至麻木。從那以後性留給周唯的印象隻有整個過程很惡心,男的看起來很爽。

而她沒有什麼能給他的了。

黑暗中,周唯也看不清他神色,謝易初的聲音冷淡得像有金屬質感:“你再說一遍。”平時他說這話,潛台詞是你現在閉嘴,我不生氣。

周唯像把腦子拋到九霄雲外,又問他一遍,做不做。

謝易初慢慢動了,沿床走過來。

他在她旁邊站定,帶起一陣風,周唯下意識閉眼,感覺到他手指撩過臉,於是去夠他脖頸。

周唯以為他要索吻。

謝易初攥著她手臂把她從床上拖抱到衛生間,另一手捂著她嘴。

他開了燈,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周唯睜不開眼。謝易初鬆手,她踉踉蹌蹌往下跌,然後被一把拎起摁在浴室的牆上。

周唯光腳踩在地上,後背是冰涼的瓷磚,她凍得發抖,腳趾蜷縮,慌亂地喊他名字。

謝易初充耳不聞,抬手開了水龍頭,掬水潑在她臉上。

周唯尖叫,叫聲

被他捂在喉嚨裡,謝易初逼到近前,他極長極長的眼睛盯著周唯,問她,“現在醒了嗎?”

嘩啦啦的水聲格外響亮刺耳。

他的眼神叫她感到害怕,周唯閉上眼,牙關戰戰,頭發濕成一綹一綹的,還在往下滴水。她像抽掉所有力氣,順著牆往下滑,卻被謝易初死死卡著肩膀,他厲聲嗬斥:“睜眼看著我!”

周唯緊緊閉著眼搖頭,她不敢。

油然而生一種名為羞恥的情緒。

她向謝易初索吻時不會,向他求.歡時也不會,但就是在這一刻,被他摁在牆上,惶惶的燈光照著臉,周唯覺得難堪極了。

“周唯,說話。”謝易初不準備像以前那樣輕易掀過去。

事情的發展遠遠脫離預想,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衣櫃裡她明明感覺到,……周唯用牙咬著下唇,把唇咬得血紅,哆嗦著嗓音哀求:“我不敢了,謝易初,求你,我不敢了,你鬆手好不好?”

“……”

謝易初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他知道她表裡不一,知道她隱藏在柔弱外表下的極端,她永遠像一汪湖水,在抽乾之前誰也不知道湖底的是珍珠還是怪物,這一切都是出自她本心,她的想法。

這並不是什麼聽起來很美好的我把自己送給你,更接近一種討好,周唯毫不在意她自己,或者說潛意識裡就把自己當作可以送出去的東西。如同她做家務討好王青和周廣寅那樣,她正在用這種方式討好謝易初。

至於她自己,周唯認為並不重要。

謝易初想,她不可以這樣。

誰都可以自輕自賤,他管不著,但是周唯不行,她是他精心養到現在的,他陪她去醫院盯著她飲食起居幫她補習看她一步步走到現在,他拚命捧起她,不是為了讓她在酒店問他做不做的。

而她的目的再清楚不過,給他爽。

無異於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謝易初死死盯著她,臉色卻是慘白。

周唯感覺他的手指在抖,她緩緩睜開眼,原以為會看到謝易初生氣的臉,然而他神情漠然,像是把所有激烈的情緒壓抑到一起,最後竟然顯出一種雕塑般的堅硬。

謝易初鬆開手,垂下的手指在神經質地抖動著,一下,又是一下。

“周唯,你不能這麼對我。”

周唯聽不懂,可一旦察覺到他語氣的緩和,眼淚像有自主意識一樣迅速聚集,啪嗒啪嗒往下掉,她眼圈很快就紅了,用手背擦眼淚,卻執意看著他。

“我隻是想……讓你舒服一點。”她沒有彆的想法。周唯擦著擦著抬高手肘擋著下半張臉,來掩蓋住微微顫抖又抿緊的嘴唇。

她一句委屈的話都沒說,隻有眼神流露出強烈的不安,驚慌卻又澄澈,唯獨沒有對他的怨懟。

謝易初感覺心都要碎了。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看她。

“周唯,你聽著,這世界上沒有人值得你委屈自己。”

有。是你。

周唯倔強地望著他,張開手臂想要他抱抱。

謝易初如她所願。

把她攬進懷裡,摸了摸她頭發,在她耳邊繼續講:“永遠不要拿你自己去討好任何人。”

沒有其他人,隻有你,我隻會用自己討好你。

周唯踮腳摟緊他脖子,埋在他側頸裡小聲嗚咽。

謝易初不知道她怎麼形成的觀念,問她,周唯隻是輕輕地搖頭,不肯講。她跟他在一起那麼長時間,無外乎隻剩家庭因素,謝易初沒有繼續追問,抱著她,跟她講話,絮絮說了很久。

直到她真的犯困,謝易初燒了壺溫水給她洗腳。

周唯坐在床邊垂頭看他。

小聲重複他說的一句話:“不被感受到的愛不配稱為愛。”這句話似乎改變了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她低低地問:“都是這樣嗎?”

“是。”他的回答簡短卻肯定。

謝易初起身從背後抱住她,很用力,周唯產生一種快要被他揉碎的錯覺。

“如果一個人說愛你,可是連你自己都感受不到,就不配稱為愛。”

而愛你的人會像我一樣緊緊抱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