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42(1 / 1)

戒水 押尾 9962 字 6個月前

謝易初不願意低頭,目光纏纏繞繞落在她臉上。

應該要說話的。

周唯想,她要說什麼?他想讓她說什麼?

——遇到事情慌,慌一會就好了,也隻能慌一會。

周唯咬著舌尖暗暗重複這句話,冷靜下來,緩緩鬆開手,抿唇半晌,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謝易初:“對不起什麼?說清楚。”

周唯搖頭,沒有說。

他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把他們的關係宣揚得人儘皆知。

謝易初摁著她肩,手抄進她頭發,將她細微的變化儘收眼底。

有什麼擔憂不滿儘可以告訴他,可她偏偏沉默,寧願含糊其辭也不願在他面前說明白,她的道歉更像敷衍,像是無話可說以後對他做出的妥協。

謝易初害怕周唯沉默。

多少人冷淡伊始,就是聊天慢慢減少,最後走到無話可說這一步,分開。周唯態度稍一冷淡,他就忍不住猜她是不是覺得無聊了,想分開,她越藏,他疑心越重,覺得她下一秒就要離開,控製不住想抓緊她,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步步緊逼,得到的隻是一句逃避般的對不起。

謝易初處處想著以後,怕大學不能在一個城市,怕她不在自己跟前,沒法時時刻刻盯著她。萬一周唯見了彆人覺得彆人更好,要他怎麼辦?怕來怕去,周唯先一步冷了他,現在連真實想法都不會跟他說,謝易初怎麼可能甘心。

離得這樣近,抬頭就是謝易初無可挑剔的臉,周唯用手輕輕往上探,被躲開,落在他唇上。

說無意顯得很刻意,說刻意,周唯沒有那個心思,亂七八糟的念頭攢在一起,她閉了閉眼。厭倦的模樣落在謝易初眼裡,他臉色更冷,眼睫一掀,發狠似的咬她手指。

周唯嘶聲,飛快收回來,低頭去看,食指兩側赫然凹進去深深牙印,已經被他咬淤血了。

果然一報還一報,他手背還貼著醫用敷貼,是她咬的,現在他又咬回去。

又想起劃傷手那晚試圖咬他脖頸,雖然最後沒咬成,但她總歸有過想法。不知道再過一段時間謝易初會不會也想咬一口她脖子。

謝易初忽然出聲,冷冷地問她:“笑什麼?”

“有嗎?”周唯用手貼著自己的臉。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思維格外跳躍,竟然因為這個也能笑,她很白,所以手指上的淤痕格外顯眼。

周唯按了下手指,回答:“在想你以後還會不會咬我。”

謝易初從她手指上移開視線,目光逡巡,將她整個人看遍、看透,最終停在她脖頸,眯了眯眼睛,慢慢地磨。周唯有種快要被扒光的驚懼,不自在地掩著衣領。

然後耳後被他拇指重重碾了一下,聽到他平淡地說:“下一次我就咬死你。”

謝易初身上總有股散漫勁兒,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玩笑,還是言出必行。

周唯也看不出來。

謝易初跟她說

過的很多話,聽起來都像敷衍,或者說玩兒。就像那時候他問她缺不缺男朋友,和問她今晚吃什麼是一個樣兒。特彆隨便,周唯以為幻聽,蹙眉等那一陣耳鳴過去,轉身問他剛才說的什麼。

“我問你,缺不缺男朋友。”

謝易初把問句說成陳述句,一點聲調起伏都沒有。唯獨一雙漆黑略長的眼睛覷著人,長睫低闔,卻一眨不眨。

周唯奉為圭臬的話在內心重複十幾次還是沒能壓下心慌,隻好拿下壓緊耳朵的手,承認謝易初真的是在問她。

可是問她這個做什麼?謝家叔叔阿姨生怕她高中早戀影響學習特地派謝易初來打探消息?念頭一轉,周唯自己都覺得好笑,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掐掐手心,堅硬的指甲陷進皮肉裡,周唯忍著疼,儘力不表現出異樣,腦中構想著如果是一般女生被問到會怎麼回答,想到了,她笑著問:“怎麼,你要給我介紹嗎?誰啊。”

是隔壁班的寧森,還是一中的柯旭?他和他幾個朋友,都是女生話題裡的常客,提起他們無非就是聊聊成績、感慨一下顏值即正義,嘻嘻哈哈又不免帶著豔羨的口氣討論當大帥哥女朋友能有多爽。畢竟,可以親親誒……

周唯聽得很煩,她從小地方考進來,沒接觸過五天一大考三天一小考的學習模式。以前環境差,學有餘力,現在周圍全是尖子生,她全憑一股子心勁咬牙熬了大半年,把成績從年級倒數拉到勉強接受的程度。

這遠遠不夠,周唯覺得她還可以更好。

彆的抓不住,但是讀書、學習,高一上半學期她學的不如同學快,天天熬夜刷題險些把半條命搭進去,好不容易到了下半學期,眼見著分數穩步向上,她絕不可能在這關頭分心去想彆的事。

周唯不動聲色,隻是微笑,耐心等著謝易初說一個人名,然後拒絕就好了。

不耐煩的倒是謝易初,他眉尖蹙起,唇間細細地一聲嘖,“缺就是缺,不缺就是不缺,彆跟我打馬虎眼,說清楚。”

周唯剛說了一個不,缺字還沒出口,在謝易初冷冷的逼視中適時抿了下唇,把缺字吞下去,不出聲了。

他想讓她說缺,為什麼?停了兩秒,還是想不出他意圖,周唯迂回著放低聲音說:“找男朋友有什麼好處呢?”

“陪你上下學,陪你吃飯睡覺……”謝易初慢吞吞列了一長串好處,邊說邊看著她,周唯附和般地點頭,絲毫沒發現謝易初脊背繃直,熱汗涔涔,順著冷白的側頸往下淌,他口吻卻一如既往的散漫,“總而言之,有事男朋友上,沒事上男朋友。”

對於他吊兒郎當開葷腔,周唯除了微微歪一下頭沒有很驚訝的反應。

她隻是歎氣:“很影響學習。”

“嗯?”

周唯說:“很難有人談戀愛以後不想對方的吧……”她雙手合起來,抵在自己下巴,認真得像在思考一道數學題:“就是,我覺得我談戀愛以後,會無時無刻不想著對方,就沒有時間學習了。”

“無時無刻不想著對

方。”謝易初一字一頓重複她的話。

周唯沒談過戀愛,但是戀愛應該都是這樣的吧。

所以點點頭。

謝易初意味不明地輕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問她:“那要是你男朋友能督促你學習呢?比如陪你做題,給你講題,很多。”

周唯真的思考一會,抿唇笑了一下,說:“可以。”她細致的眉眼帶了些微的笑意,像棉花糖那樣綿軟溫甜,“但是找不到啊,哪有什麼都會的男朋友。”

“有啊。”謝易初淡聲。

“嗯?”周唯抬眼。

“我啊。”

謝易初回望她。

“什麼?”

……

周唯一時間卡殼,腦子都不會轉了,眼睜睜看謝易初起身,朝她走來。

下意識往後退,慌亂間手不知道碰到哪裡,帶翻了他水杯。

水撒一地,謝易初低頭,跨過那片水漬,還有碎掉的瓷塊,逼到她近前。

腦子裡機械重複著他剛才說的話,周唯終於找回理智,又是驚惶又是不敢置信,被他逼,完全忘了跑,隻會一步步後退,最後咚的一聲靠在櫃子上。

暗漆紫光檀材質的櫃子,高度快到天花板,沉得不能再沉,當然紋絲不動,是周唯後腦勺磕在上面發出的聲音。

——她不得不往後仰,想拉開距離。

謝易初像逗弄小動物,直到她後背和櫃子嚴絲合縫,才懶洋洋俯身,也不碰她,就這麼看著她淡紅色的唇張張合合,牙齒碾在唇瓣上咬得充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學她無意識的小動作,歪了歪頭,這動作放周唯身上是單純無害,謝易初這麼做,顯得特彆犯渾。就好像下一刻要對她做點什麼,但是出於某種原因,可能是心情時間天氣地點任何一個因素他不滿意,隻靜靜蟄伏著,眼神鎖定她。

周唯輕輕吸氣。

差了將近二十厘米,濃重的壓迫感下,連呼吸都會斷斷續續。

謝易初說:“周唯,考慮一下。”

這太魔幻了,她是耳鳴,不是幻聽。

周唯實在受不了他過分放肆的目光,把臉埋進肘彎,身體順著櫃子往下滑,自欺欺人地想蜷縮起來,哪怕在他面前少暴露一點也好。

謝易初從善如流地跟著蹲下,單腿抵地,胳膊架在腿上。他十指交挽,好整以暇地用食指敲敲手背關節,循循善誘道:“前段時間不是在找家教嗎,不如找我。”

“我年輕,熬得起夜,你幾點來找我都行。”

周唯剛入學一陣胃病複發,淩晨三點多去醫院,她不敢跟家裡說,半夜也找不到能幫忙的人,謝易初陪著去吊的水。

十六七歲胃那麼差,還天天熬夜。護士不知道原因,隻看得見結果,背後裡嘀咕幾句,謝易初聽完也就忘了,沒當一回事,回到輸液大廳發現周唯竟然在做題。書包放在腳邊,沒有桌子,她拿窄窄的扶手當墊板用,頭很低,姿勢彆扭,全神貫注到連他坐下都不知道。

來醫院掛急

診還帶了試卷,謝易初這才隱約猜到她可能是為了學習熬的夜,把自己耗得嘴唇煞白,下巴尖尖,肩膀和腰像是一掐就碎在手心裡了。想著,他蹙起眉,心裡泛起一股古怪的情緒,突然就想對她好點。

爺爺朋友家的孫女,一個女孩,跑那麼遠來上學,還很拚命讀書,對她好點也是應該的對吧。

好著好著就這樣了。

謝易初認得坦坦蕩蕩,“反正我保證對你儘心儘力,外面那些都不行。”

外面那些說的是家教,也是彆的男生。

耐心等一會,周唯用手心揉了揉臉,手心發潮,抹到臉上也是濕濕的感覺,她又用手背蹭過臉,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抬頭看謝易初。

“你手機給我。”

她嗓音聽起來發緊。

謝易初給了。

周唯沒說話,輸完他手機鎖屏密碼才後知後覺她竟然對他那麼熟悉,什麼時候知道的都想不起來,就好像潛移默化刻在腦子裡一樣。

謝易初看見她熟練的動作,然後突然愣住,也想到了這一層,悶聲笑起來。

她和他手機同一款,分黑白色,周唯直接打開錄音,沒有正在錄製,應激狀態下她根本顧不上隱私不隱私,謝易初也沒有攔的意思,看著她打開他一切社交平台。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周唯氣急敗壞地把他手機反扣在地上。

謝易初單腿蹲在她跟前,不明所以,但是沒有出聲,眼尾微揚。

周唯盯著他這張臉。她不得不承認謝易初長得很好,融合他父母的相貌優勢,加之他本身散漫不羈的氣質,每一處都寫著桀驁不馴,他像一陣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的風。

很招女生追捧。

所以去找她們啊,她們每一個人都會很高興,為什麼偏偏要來招惹她。

胸口忽然湧上怒氣,周唯惡狠狠地推倒他。謝易初見她往自己身上撲,揉著她頭發,順勢躺下來,地磚冰涼,任由她衝動地跨坐在他腿上,摸遍他褲子口袋和衣服口袋。

沒有。

周唯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高興。

謝易初雙手抄過她腋下,像抱洋娃娃一樣把她提起來。

“不給名分就亂摸,不太好吧。”

他嗓音有點啞,笑意沉沉。

周唯面無表情:“為什麼沒有錄音筆?”

謝易初:“什麼錄音筆?”

“真心話大冒險。”

“國王遊戲。”

“打賭。”

“或者彆的。”

周唯問:“你們在玩什麼?”

像她這樣借住且普通的女生,多適合拿來玩。

謝易初終於明白她意思,笑聲斷在喉嚨裡,神情瞬間沉了下來,“你他媽在侮.辱誰?”

周唯不響,手握上他的手,想掰開他,抽出胳膊離開。

謝易初氣得輕微顫抖,瞳孔細微緊縮著。一把將她摁在櫃子上,捏著她下頜強迫

她看向自己,周唯疼得瑟縮,謝易初下意識鬆手,隨即又攥緊了她。

避無可避,全都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周唯難堪地閉眼。

是她太緊張了,謝易初隨便一句話就讓她繃得像彈簧,頃刻間理智全無,害怕卻不敢表現出來,隻會惡意揣測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用瘋狂的舉動來掩蓋內心的驚恐不安。

潛意識裡就覺得不應該這樣,謝易初看不到她,她不配得到好的。

周唯鼻尖一酸,眼淚溢出來,唇瓣顫抖,說對不起。

透明水珠啪啪砸在謝易初手上。

“對不起,我太慌了。”

……

周唯睜開眼,眼淚順著長長眼睫毛往下淌,嘴唇和眼睛泛著薄薄的紅。

謝易初煩躁地閉眼,低低罵了一句臟話,嘴裡血腥氣彌漫。早在她開始哭他就頂不住了,硬是咬著腮幫子才沒鬆口。

抬手抹掉她臉上的眼淚,“彆哭了昂,我又沒凶你。”

周唯沒說話,小步上前,默默抱緊他腰。

她怎麼能那麼軟,渾身跟沒骨頭似的,謝易初被抱了個措手不及,仰頭嘶了一聲,低低啞啞地說:“我給你三秒鐘反悔,三,二一。”

能有一秒就不錯了。

謝易初把她撈起來,湊到唇邊親了一口她眼睛,語氣似歎似笑:“以後是我的了。”

周唯沒有應聲。

但是也沒有拒絕。

如同現在,在空曠明亮的安全通道裡。

謝易初讓她說清楚,周唯既不答應,也不拒絕。

謝易初嘗到一絲冷冰冰的味道。

他反複回憶那時候的周唯到底有沒有答應他,翻來覆去地想,理智告訴他沒有,可又有一個聲音說周唯也沒有拒絕,或許她默認,隻是沒有開口。

謝易初按按胸口,似乎搖一搖都能聽到血液凍結的聲音。

他轉身離開,周唯去追,卻聽到謝易初說:“讓我冷靜冷靜。”

周唯穿著涼鞋跟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