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1)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4169 字 6個月前

傅雲晚僵硬地躺著,不敢合眼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帷幕之外便是桓宣,任憑她怎麼趕都不肯走,鐵塔似的杵在那裡。他沒有再闖進帷幕裡,可這樣已經夠了,單單是想到他在外面就已經讓人心慌意亂,百般不能安寧了。

傅雲晚覺得委屈,鼻尖酸酸的,他真是太不講理了,如果是二兄,絕不會這麼待她。從前覺得他們都很好,可這一天裡擔驚受怕,對謝旃的思念突然一下子強烈到了極點。二兄肯定不會這麼對她的,二兄溫文爾雅,什麼時候都極有分寸,絕不會這麼霸道不講理,二兄現在在哪裡?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有來找她?

心裡酸澀著,聽見桓宣問她:“腿上還疼嗎?”

傅雲晚沒有回答,半是難過半是氣惱,桓宣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忍不住又問了一聲:“綏綏?”

聲音低低的帶著點喑啞,暗夜裡聽來突然有點說不出的滋味,傅雲晚咬著唇翻過身,伸手捂住耳朵。不要跟他說話,也不要再聽他說話。卻突然聽見外面的響動,桓宣起來了。一下子緊張到了極點,脫口說道:“你彆過來!走開呀!”

外面的動靜沒停,跟著是桓宣帶了點笑的語聲:“想什麼呢,誰要過去?”

傅雲晚急急回頭,黑魆魆的看不清楚,隻聽見乾草窸窸窣窣的響動,桓宣並沒有進來,方才的動靜大約隻是他翻了個身而已,是她多疑了。臉上刷一下紅透了,本來是生他的氣,到這時候又覺得心虛,也許是她誤會他了呢?他真要對她如何她又怎麼可能擋得住?可他一直都安安分分待在帷幕外面,也許他真的隻是不放心想要給她守門,偏她這般多疑,這般懷疑他。

羞慚到了極點,囁嚅著喚了聲:“大兄。”

桓宣嗯了一聲,悄無聲息的,將邁出去那隻腳收了回來。方才的確是想進去的,隻是她反應太強烈,讓他立刻忍住,又順勢蒙混過去。有點想笑,又有點燥,她真是好騙得很,他一否認她就信了,對他而言當然是極好,但對彆人可不能這樣,以後他得看緊了,不能讓彆人把她騙了去。

尤其是謝旃。

強壓著過去的衝動,慢慢問道:“還疼不疼?”

“不疼了。”傅雲晚低聲道。其實還是疼的,但不能讓他擔心,總還是能忍的。

“又說謊,”桓宣悄無聲息,向帷幕的方向挪了挪,“頭一回跑這麼快這麼遠,怎麼可能不疼?我剛剛去莊子裡找了輛車,明天你先坐著吧,起碼這幾天不能再騎馬了。”

傅雲晚怔了怔,他們一到這裡他便出去了,後來帶了藥回來,她便以為他是去找藥的,原來不隻是找藥,還給她找了輛車。這裡隻是一個極小的鎮甸,荒涼的很,那藥那車,不知他費了多少功夫才能找到。心裡百感交集,半晌才道:“好。”

聲音乖得很,又像是從前那個什麼都聽他的小女郎了。桓宣覺得心裡癢癢,穩著動作,又悄悄向她那邊挪了挪:“你也不用擔心,剛開始騎馬都會這樣,就連我當初也疼

了幾天。”

傅雲晚到這時候,漸漸忘了害怕。想起從前他從六鎮趕回鄴京看她時,也時常這樣絮絮地跟她說話。思緒一霎時恍惚,仿佛又回到數日之前,他們還親密無間的時候,語聲不覺也柔軟起來:“你是什麼時候學的騎馬呀?”

“剛到佛奴家裡的……”桓宣頓了頓,有點懊惱一時不查提起了謝旃,聽見她,她:“二兄知不知道我們走了?”

桓宣停了半晌才道:“知道。”

鄴京傳來消息,謝旃已經追過來了,但追過來也沒用,他不會讓他帶走她的。

傅雲晚鬆一口氣。謝旃知道了肯定會來找她,也許明天就能見到了。二兄一向很有威望,大兄有時候也得聽他的,隻要他來了,肯定不會再讓大兄對她如何。心裡雀躍起來,順著桓宣的語氣說了下去:“大兄是跟二兄一起學的騎馬嗎?”

桓宣嗯了一聲,越發懊惱起來。做什麼提謝旃?好容易他們兩個在一起,偏偏要提這煞風景的人。話鋒一轉:“是謝伯父親自教我的,讀書認字、挽弓射箭、兵法謀略都是謝伯父教的,就連我的名字也是謝伯父取的。”

傅雲晚心裡突然有點酸:“那你從前就沒有名字嗎?”

“有啊,就叫棄奴。”聽見他低而慢的語聲。

那點酸澀越發強烈了。她聽謝旃說過的,棄奴二字,是因為他母親心裡怨恨,又不得不養他。他身世可憐,跟她一樣,也許這就是她雖然跟他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對他卻像對謝旃一樣親近的緣故吧。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輕輕喚了聲:“大兄。”

桓宣又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又往帷幕前挪了挪。已經挺近了,都能聞到她身上獨有的香氣,讓人眼睛有點熱,不得不轉過臉,克製住聲音裡的顫:“等你腿上好些,我再帶你騎馬,六鎮那邊都是大片的草坡,騎馬最是痛快。”

類似的話傅雲晚聽他說過很多次,他很喜歡六鎮,總是提起,讓她心裡也有許多親切感:“好呀。”

更近了。隻隔著半臂距離,她傻傻的還不曾覺察。桓宣低著聲音:“現在天還有點冷,再過一個多月,到了三月底的時候就好看了,漫山遍野都是草,還有很多野花,到時候山上會多出來很多小溪,都是雪水化的,你沒見過雪山吧?鄴京這邊沒有,六鎮有很多,山頂是白的,一年到頭都不會化。”

他不緊不慢說著,聲音低沉,悅耳得很。他並不注重言辭,都是極平常的語言,卻讓人眼前仿佛出現了碧青的山,一望無際的草坡,隨風搖曳的花朵。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覺得悠閒,覺得安穩,傅雲晚喃喃道:“沒有。”

睡意突然襲來,那個有字一出口,便已經什麼也不知道了。

“綏綏?”桓宣喚了一聲。

半天沒得到她的回應,隻有輕柔綿長的呼吸透過帷幕傳進耳中,她睡著了。

在他身邊,隔著一塊簡陋的帷幕,她睡著了。方才她那樣緊張,可是現在已經可以柔聲細語跟他說話,而且能睡著了。桓宣心裡突地一跳,有淡淡的得意,她總歸是親近他的,絕不會一直抗拒他,又生出迫切的燥意,隻隔著一層帷幕,她現在,是什麼模樣?

再也忍耐不住,一骨碌爬起來,打起帷幕。

沒有點燭,星光從小窗裡,從陋室的各處縫隙裡漏進來,照著她的睡顏。細細的眉微微皺著,紅紅的唇抿著,睡夢中也像帶著委屈。呼吸凝固著,桓宣在她身邊蹲下,伸手,落在她眉心處。

指腹按過,皺起的眉頭一點點撫平。柔膩到不可思議的觸感,像花瓣像雲彩,像一切美好精致,無法觸摸又渴望觸摸的東西。

眉間已是如此,那麼彆的地方呢?

呼吸突然粗重,又再次凝住,桓宣伏低了,輕輕按上她的唇。

軟,潤,暖。像最嬌嫩的花瓣,讓人瘋狂地想要在手指間揉搓,又不舍得揉搓,耳朵裡聽見無聲的,又仿佛嗡鳴的響動,催動著血液加速,一下下衝擊著大腦。

桓宣深吸一口氣,用力縮回手。不能再碰她了,她這般信任他,他這麼做實在太過分。手指離開紅唇,心裡突然生出巨大的空虛,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塊,無法填補,除了她也無人可以填補。桓宣猛地回頭,在理智阻止之前,俯身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