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 / 1)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11123 字 6個月前

桓宣睡得並不沉,所以剛聽見一點響動立刻便醒了,還沒睜眼先叫了聲:“綏綏彆怕,是我。”

傅雲晚怔了下,看見他的手伸過來似是想要握她的手,然而還沒碰到被子就已經縮回去了,他睜開了眼睛:“綏綏,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鼻子點酸,傅雲晚撐著枕頭坐起身來:“你的傷……”

話沒說話,看見他臉上突然放大的狂喜,他一骨碌爬起來:“綏綏,你肯跟我說話了!”

整整六天,她終於肯跟他說話了!狂喜到了極點,桓宣彎腰伸手想要抱她,她抓住被子躲了一下,讓他的狂喜一下子消失了大半,那手,硬生生停住了:“你彆怕,我,我不碰你。”

傅雲晚靠在床頭,看見他急急退開幾步,可身體熱切著,上半身整個都向她趴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緊緊看著她:“綏綏,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

不生他的氣了嗎?傅雲晚說不清。不知道整件事情理她是害怕多些,還是驚訝多些,還是那種無處可訴說的恥辱和壓抑更多些。心裡酸澀得厲害,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狂喜的聲音低下去,喃喃地,重又床邊跪伏下去:“綏綏,你打我罵我吧,你捅我幾刀都行,你彆再悶著不說話了。”

傅雲晚低眼,他就那樣伏在床邊,挨著她一點被子仰頭看她,於是那雙漆黑的眼睛便直直地撞進她視線裡來了,那樣大那樣黑的眸子,瞳孔裡映著她的影子,帶著一層薄薄的,她之前不曾見過的潮濕悔恨:“綏綏,我真的知道錯了,原諒我我這次好不好?”

讓她突然忍不住想要落淚,轉過了臉:“你怎麼又受傷了呀?”

像佛旨綸音,簡直要讓他跪地膜拜了。桓宣強忍著擁抱她的衝動,仰著頭虔誠望著:“我沒事,早就好了。”

本來清了創口敷了藥已經好轉,那天淋了雨又發炎化膿,膿水把包紮的布帛和新長出來的皮肉粘在了一起,大夫原說是一點點剪開慢慢弄,他性子急怕誤事,扯住一把撕開,如今倒是不發炎了,就是時不時出血,一天總得換上兩次藥。

傅雲晚聽出他聲音裡的顫抖,他好像也怕她聽出來,連忙清了清嗓子,又讓她說不出的感慨,低聲道:“又在滲血,要麼還是讓大夫看看吧。”

“沒事的,昨天才看過,就是冬天冷傷口好得慢,很快就要好了。”桓宣怕她再追問,想要岔開話題,又不舍得打斷這難得的時光,“綏綏,你打我一頓吧。”

他伏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她,他眼睛那樣大那樣黑,亮亮的,讓傅雲晚突然想起大型的犬類或者其他什麼動物,看似凶猛,卻要把頭伸到親近的人手邊,討一點撫摸。於憂傷中突然生出好笑,然而又不能笑的,連忙轉開了臉。

“綏綏。”桓宣還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外面沙沙的響動,有人在掃地鏟冰,靴子走動的聲響,侍衛在換防巡邏,天已經大亮了,今天有許多事等著他安排,大約王澍一會兒就要追過來了,能夠跟她廝磨的時間並不多,“你要起床

嗎?我去給你打熱水。”

“不用的,你去忙吧,”傅雲晚轉過身穿著衣服,“讓阿金過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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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她來,我跑得快。”桓宣看著她穿衣服係扣子,她低著頭,細長的頸子像花的枝,柔柔地彎下去一點。他真是該死,這麼美好的她,他怎麼能那樣對她,“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弄。”

“都行的。”傅雲晚穿好衣衫,係上帶子,又把疊放在枕邊的裘衣取來披上,他還沒走,眼巴巴地守在邊上,讓她一時也不好起身穿裙,隻得背著身子問他,“你的傷是怎麼弄的?”

“早就好了。”桓宣怕她追問,便是再不舍得,也不得不走了,“我去給你打水吧。”

他急匆匆地走了,他這樣回避,倒讓傅雲晚猜出了大半,這傷,隻怕是跟她有關係吧。

這麼天裡她好像一直在連累他,他幾次受傷挨罰,都是因為她。

心裡酸澀得厲害,穿好衣服剛起來,桓宣已經提著熱水回來了。他不肯讓阿金服侍,便隻是自己忙來忙去,兌水,擰帕子,等她漱齒洗臉後,又給她找梳子。

妝奩裡幾把梳子,有插戴的,有寬齒細齒的,也有小小一把篦子,各自放在分好的格子裡,他分不清該用哪個,隨手揀了那把插戴用的金梳子在手裡:“我給你梳頭吧。”

那金梳子隻有她半個巴掌不到,嵌著螺鈿的裝飾,雕鏤著蓮花紋樣,極是小巧玲瓏的一個。他手掌那樣大,手指又粗又長,捏在他手裡純粹是玩器了,拿都拿不住。他自己大約也覺得不對,看看妝奩裡也不知道哪個是梳頭的,便捏著那小小的金梳,笨拙地來給她梳。

傅雲晚側著臉,笑意一閃,馬上又忍住:“不是這個。”

梳子卡在她又密又厚的頭發裡,半天也沒下去,桓宣自己也知道是拿錯了,不好去文,便悶著頭又去妝奩裡翻,那把篦子他認得,是通頭用的,極少用來梳頭,又突然看見那把檀木的寬齒梳子放在格子裡,應該是這把吧,但這個,是檀木。

又讓他突然覺得是不是跟謝旃有關係,是不是謝旃送給她的,便不肯用那把檀木梳,隻把邊上一把細齒的牙梳拿起來,握了她厚厚的頭發慢慢梳篦著。手上前所未有的輕著力氣,怕扯到頭發弄疼了她,又不知道梳開以後該怎麼挽發,正躊躇時她伸手過來:“我來吧。”

手指握住牙梳的柄,指尖微涼,碰到他一點皮膚,心裡突地一跳。已經很久不敢跟她親近了。低眼,她那樣近,伸手就能抱到,她的臉也很近,帶著香氣,讓人忍不住想親親抱抱,又不敢,隻是咬牙忍著,忍得手都有點抖。又見她握著那把牙梳,手那樣白,跟象牙幾乎沒有分彆,在漆黑的頭發上,映出鮮明的顏色。

真想抱抱想親親,吻她柔軟的嘴唇,可是不能。他做錯了事情,做錯事,總要受到懲罰的,更何況他錯得那樣離譜。

她很快梳通了,對著鏡子抬著胳膊開始挽發,她手指那樣靈巧,眨眼間便盤出發髻的雛形,桓宣看得入了迷。

原以為她那些衣服什麼的都已經

夠複雜了,原來梳頭更複雜。但他想學學。總要能為她做點什麼吧,謝旃能給她描字帖,能陪她讀書,他什麼都不行,但他可以學學梳頭,總要有點什麼技藝,不至於一點用處也沒有吧。

傅雲晚挽好了發髻,從鏡子裡看見桓宣一動不動站著看著,眼神專注得很,又讓她想起大型的犬類。這念頭不尊重得很,自己也覺得不應該,連忙轉過眼,把那把鑲了螺鈿的金梳子輕輕地,壓在了發髻上頭。

桓宣不由自主,哦了一聲。原來如此。那個是裝飾用的,並不是梳頭的。好看。

傅雲晚梳好了頭發,平日裡很少敷粉的,隻把口脂用小指挑起一點,輕輕在唇上塗了,桓宣忍不住又走近點,看她修得短短的指甲挑起一點,輕輕在唇上揉著。突然覺得癢,霎時間骨頭縫裡都開始癢,恨不得是那口脂,在她指尖裡,由她沾染著,在柔軟的唇上。

“綏綏。”低低喚了一聲。

傅雲晚抬眼,他眼神裡透著熱切,身體向她傾斜著,讓她不由自主又覺得怕,稍稍閃躲一下,他感覺到了,立刻又退開,兩隻手攥了又攥:“我不碰你,彆怕。”

忍著,這段時間無論如何都不能碰她了。他是真的嚇壞她了。

傅雲晚看見他攥得緊緊的拳頭,讓人安心,又有些傷感,轉開了臉:“你去忙吧,我自己弄就好。”

“我陪你吃了飯再走。”桓宣說著。

話沒說完,聽見王澍在外面叩著門叫,傅雲晚看見他皺起的眉頭,他是要生氣了,讓她心裡不安,急急攔住:“你去吧。”

桓宣頓了頓,想說不著急,她已經開了口:“去吧。”

他又怎麼能不聽她的呢。她剛剛大發慈悲肯跟他說話,又怎麼能夠違拗她的意思。戀戀的,一步一回頭:“我走了,你好好吃飯,有事叫我。”

門輕輕合上,現在,他是真的走了。

明明是同樣的屋子,同樣燒著的炭盆,突然一下子就冷清了。

桓宣這一去直到入夜才回來,臥房裡點著燈,她的影子映著帷幕,靠在床頭還不曾睡,讓他一下就歡喜起來:“綏綏,我回來了。”

怕身上的冷氣撲到她,在帷幕外就把外袍脫了,又把手搓了半天搓熱了,這才輕手輕腳走進來:“怎麼還不睡?”

傅雲晚正在看顧玄素的手稿,看得入神忘了時間,剛剛放下他便走近了:“這燈太暗了容易傷眼睛,我再給你點幾支。”

還沒來得及阻攔他已經走了,很快又拿著幾支蠟燭進來,點亮了一齊照著,明晃晃的簡直耀眼。他沒有在床邊坐,像昨夜那樣坐在地上挨著床沿,仰起頭跟她說話:“綏綏,後天卯時我送你出城,由段祥護送你去官道,我辰時過去與你會合。”

會盟定在二十一日午時,卯時將有一批宮人先行出城過去會盟台籌備,他已經安排好人手,讓她混在裡面一起出去。辰時他會隨著元輅一起出城會盟,隻要出了城,他立刻就回六鎮。

這幾天表面看著平靜,內裡卻是劍拔弩張。元輅暗地

裡調兵遣將,那兩萬東軍也與元戎搭上了線,賀蘭氏更是各種活動,私下串聯。種種跡象表明,元輅要對他下手了,應該就在會盟當天。

那天為了警戒示威,元輅下令黑騎提前過去會盟台,所以那天,他手底下沒有嫡係心腹可用。“綏綏。”

傅雲晚低眼,他黑琉璃似的一雙眼定定看著她,又讓她想起凶惡又溫順的大犬,他低著聲音:“我們一起回六鎮。”

讓她突然一下子濕了眼睛。想起夢中的江東,想起昨天謝旃小心翼翼的問。她是注定要讓他傷心了。那些往昔的歲月,再也回不去了。

桓宣看見她眼梢的水光,心裡一下子慌了。她是不情願跟他走嗎?“綏綏。”喃喃喚著,站起來又俯身下去,忍不住向她靠近,“那邊雖然冷,但是春天很好看,漫山遍野到處都是碧青,還會開花,很多花。綏綏,那邊雖然不如江東,但也是很好的,你……”

想說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到嘴邊又不敢說,怕她拒絕。這樣低著頭看著她,看她眼淚默默淌著,想擦,又不敢擦,她還在怪他,所以不肯跟他走嗎?“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你原諒我這次吧。”

傅雲晚抬頭,他眼中的痛苦懊悔那樣強烈,讓她的眼淚落得更急,哽咽著說不出話,輕輕握他的手。肌膚相觸,有異樣陌生的感覺,覺得怕,很快鬆開了,但是他立刻反手握緊:“綏綏,跟我回去吧,回家去。”

家。從前提到這個字,總是謝旃溫潤的笑,謝家穿堂裡掛著的手書飛白體,謝旃書房窗下的蘭花。永遠回不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他懷裡,哭得失聲。

桓宣慌張著擦著,擦不完,她眼淚那樣多,手上都濕了。忍不住去吻,於是嘴巴也濕了,鹹鹹的讓人難過。不知道該說什麼,一下下拍撫著她,輕聲安慰:“不哭了,乖綏綏。”

傅雲晚慢慢止住了哭聲。原是想好了的,卻還是哀傷得厲害,眼睛腫著,看什麼都帶著虛虛幾重影子,桓宣的臉也是。他便在這虛影子裡,緊張喑啞地問她:“跟我回家去吧。”

傅雲晚窩在他懷裡,許久,點了點頭。

聽見他心臟砰地一聲響,他歎息般的,緊緊抱住她:“綏綏。”

她是這樣好,他做下這般齷齪事,她竟還肯要他。讓他恨不能匍匐在她腳下,頂禮膜拜,像供奉神佛一般,供奉她。

臘月二十一日,卯時。

傅雲晚宮樣裝扮,臉上塗了黃粉遮掩容貌,坐著大車來到城門前。

車門關著看不見,能聽見外面應答的聲音,是守衛在核驗身份。因為有宮裡的腰牌所以很順利,一輛車過去,又一輛車過去,現在,該她的車子了。

傅雲晚低頭坐在車中,已經是第二次喬裝經過這個城門,此時比起上一次沉著得多,腳步聲中守衛走到跟前,傅雲晚微露半邊臉,從窗子裡遞出腰牌,並沒有人起疑心,腰牌很快遞回來,現在車子動了,馬上就要穿過城門了。

“慢著!”身後突然有人叫了一聲。

傅雲晚心裡一跳,從窗縫裡望出去,翟車從後面追過來,女使打起簾子,露出安河大長公主美豔一張臉:“都下車來,讓我看看是什麼人。”

城樓上,桓宣隱在垛口後罵一聲,可是此時不能露面,他若是現身,安河大長公主立刻就會覺察到不對,越發走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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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守得過上面的招呼,知道今天出城的是宮裡的貴人,陪著笑臉:“回稟大長公主,都已經驗過身份了。”

“下車。”安河大長公主並不理會,“所有人都下車。”

傅雲晚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吱呀一聲,門從外面打開了,公主府的女護衛在門外:“下來!”

餘光瞥見安河大長公主淩厲的目光,傅雲晚低著頭,慢慢往車前來。穩住,她是改裝易容的,早晨對著鏡子自己都不曾認出來,何況是彆人。隻要穩住,這一關,她能過去。

彆的車上所有宮人也都被趕了出來,安河大長公主抬眼一望,發現了破綻:“怎麼那輛車裡隻有一個人?押過來我看看。”

城門樓上,桓宣張弓,瞄準安河大長公主。若是有變,便一箭射死,城門此時沒關,殺出去,此時便反。

卻突然看見籠著青紗的四輪車由遠及近,謝旃來了。

帶著全幅儀仗,前後護衛整齊排列,很快走到近前。侍童打起青紗,謝旃看向安河大長公主,微微頷首:“大長公主殿下。”

傅雲晚低著頭,呼吸都要凝固。那日之後她再不曾見過謝旃,此時乍然相逢,便是他熟悉的聲音,也能讓她心裡怦怦跳著,無數思緒翻湧,用儘全身力氣能勉強維持平靜。

安河大長公主頷首致意:“檀香帥,有何見教?”

“吉時已到,我趕著出城,還請大長公主行個方便讓開道路。”謝旃一叉手,“得罪了。”

侍衛一湧而上,將翟車推去邊上,公主府的護衛吵嚷著上前又被推開,城門守也不敢攔謝旃,眼睜睜看著那輛翟車青紗晃動著,駛出城門,駛過護城河。

安河大長公主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再想不到謝旃那樣一派風雅的人物出手竟是如此粗魯強硬,抬眼,那輛車邊孤零零站著一個女子,不是傅雲晚又是誰?跳下車大步流星走過去,一把捏住下巴:“傅雲晚!”

那宮人張惶著抬頭:“奴名叫王念兒。”

杏眼桃腮,雖然美麗,卻絕不是傅雲晚。安河大長公主愣了下,抬頭,使團最後一個人走下護城河,現在吊橋慢慢地,收了起來。該死!

城門樓上,桓宣緊走幾步,從垛口裡盯著外面。她已經出去了,方才那一刹那他看得清清楚楚,謝旃用隊伍裡同樣打扮的女人換下了傅雲晚,謝旃早就料到可能有麻煩,預備好了後手。

那麼現在,謝旃是不是要搶她走?咬著牙屏著呼吸,看見段祥帶著數千人從城門外迎上去,看見傅雲晚從隊伍裡出來,謝旃並沒有糾纏,四輪車卷起簾幕,他微微向前探身,沉沉看著她。

讓他一時擔憂一時傷感,怔怔地,不覺也看得癡了。

傅雲晚看著謝旃。黃粉塗得人面目全非,他卻還是認出了她,準確地換走了她。他從來都是算無遺策,那麼他們兩個的結局,他算到了嗎?

想哭,又知道不能哭,死死咬著嘴唇。謝旃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看著她,許久,他放下了車前青紗。

一個字也沒有說,嘴唇微微動了動,但她看得出來,他在跟她道彆:綏綏,一路平安。

無聲的,隨著青紗放下,再不曾說出口的話。

“上車吧。”段祥在邊上等著,傅雲晚強忍著回頭,坐進車裡。

餘光裡瞥見四輪車駛向道路另一邊,謝旃走了。淚水滾滾而下,衝散黃粉,在臉上衝出一條條發白的痕跡。

城門樓上,桓宣長長鬆一口氣。轉身下樓,王澍在樓梯上等著:“明公,都準備好了。”

“好。”桓宣不由得又向城外望了一眼。她的車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再過大半個時辰他就會與她會合,一起回六鎮。回他們的家。

濟水東邊,往會盟台去的路上。劉止聽見謝旃咳嗽的聲音,一聲聲似從肺腔裡吐出來,讓人心都揪緊了。是為了剛才的事吧,費心籌劃,又眼睜睜看著人走。心緒激蕩如此,又怎麼能保養身體?

拍馬跟上,從懷裡取出水囊:“郎君吃點藥壓壓吧。”

咳嗽聲沒有停,劉止忍不住揭開青紗:“郎君。”

看見謝旃唇邊的血,胸前的紅。他又吐血了。那天從彆院回來便吐了血,之後徹夜不眠不休地籌劃,如今又吐了。便是鐵打的人也經受不住,更何況他的身體現在如此虛弱。

急急將水囊遞過去,又來掏藥,手抖了下,藥丸滾落在地上,謝旃掩著唇:“無礙,隻是嗆了風。”

劉止咬牙看著。他自己也取了藥,就著溫水服下,他還在咳嗽,讓人頭皮都繃緊著,急急放下青紗。

車子不緊不慢往會盟台走去。血腥氣透過青紗,縈繞在鼻尖。劉止忽地撥馬回頭。

彆院前。桓宣結束整齊,翻身上馬,大道上一人一馬飛快地奔來,是宮中信使:“陛下傳大將軍即刻覲見!”

官道上。車子停住,傅雲晚默默等待著。快了,再有半個時辰桓宣就會過來會合,他們馬上,就要一起回六鎮了。

遠處突然有馬蹄聲,急得很,一聲聲敲得響亮,是他嗎?

馬蹄聲一眨眼到了近前:“娘子。”

是劉止。傅雲晚驚訝著,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劉止急怒的臉一下子闖進眼中,他壓著聲音:“郎君隻剩下不到十年好活了。”

腦顱中嗡一聲響,傅雲晚眼前發黑,死死抓著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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