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王叔,彆忌諱看醫生。(1 / 1)

醫館外蟬鳴鼓噪, 屋內卻鴉默雀靜。

周圍的人、連同王婆婆在內都齊齊看向了王忠,餘光瞟來瞟去,最後慢慢下移, 落到了下半身的位置。

王忠默默的閉攏雙腿, 不算白皙的老臉上染上一層薄紅,“.....我好著呢。”

白蘇察覺到王忠的脈象加快了許多,輕聲提醒:“王叔,彆忌諱看醫生。”

“我沒有,你彆造謠, 我好得很呢,我就是腰椎盤突出想來買止疼貼。”要面子的王忠心虛地瞄了眼周圍的人, 發現各個都盯著他看, 老臉臊得慌,生硬地轉移著話題:“媽, 你不是說要去買老鴨回家燉湯嗎?去晚了還能買得著嗎?”

“額......對。”王婆婆看兒子不想她留這兒,笑著提了提手上的籃子,“那你先看著,我去買菜, 再買點你喜歡的鹵味。”

“你們不是說貼完膏藥一起去買菜嗎?走吧。”王婆婆還沒忘拉走自己的買菜老夥伴們,免得盯著自己兒子看。

很快,買膏藥的人陸續離開, 隻剩下王忠一個人,他左右看了眼後小聲對白蘇說:“我沒病, 就是腰椎盤突出。”

白蘇嗯了一聲, 算作是相信他,緊接著又回了一句:“最近時有尿痛尿急的感覺吧?”

“你怎麼知道?”王忠神色變換,老婆難道打電話告訴媽了?媽又告訴白蘇了?怎麼一點也藏不住話呢?

白蘇輕聲道:“我把脈看出來的。”

“之前不明顯, 隻是夫妻生活有些不得勁了吧?最近開始時不時有脹墜、排尿不暢吧?這症狀應該有十餘天了吧?”

所有的症狀都被白蘇說了出來,王忠頓時有些難以啟齒,他之前和妻子那個時確實有點不太行,他並沒有多想,畢竟也四十好幾了,有點提不起勁也正常,他還尋思著私下買點藥調一下。

最近出差期間隱隱有些不舒服,逐漸出現了尿痛、不暢的症狀,他本打算掛個專家號去看一看,但想著親媽生日沒趕回來,加上想看看腰椎盤的問題,所以就先回了老家。

王忠被白蘇說得喉嚨有點乾,不自在的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是有一點,應該是我腰椎盤突出問題引起的。”

白蘇沒理會他的自圓其說:“我看看舌苔。”

王忠張大嘴,伸出舌頭。

舌頭很紅,舌苔黃膩,濕熱嚴重,聚集在下焦,而且腎氣虧損嚴重,白蘇望著王忠,說出自己的診斷:“是淋症。”

王忠聽不懂:“啥意思?”

白蘇解釋:“就是前列腺炎。”

王忠嘴唇囁嚅的張了張,好半響才回了一句:“啊?”

“是前列腺炎導致尿頻尿痛、早泄等問題,不是腰椎盤突出引起的。”白蘇看出王忠有點忌醫,“王叔你要在我這裡看病嗎?”

“......”王忠確實覺得怪尷尬的,白蘇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鄰家侄女,讓侄女幫自己看男科,想想都彆扭。

白蘇沒想到王忠一個走南闖北的人還會彆扭,她壓著上揚的嘴角,“其實醫者不分男女,但王叔你如果介意,不看也沒關係的。”

“不介意,我沒那麼矯情。”說出去會讓人笑話的,王忠壓下彆扭,努力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白蘇,你幫我看吧。”

“那好。”白蘇笑了笑,“剛才問了你症狀,大概可以斷定是濕熱下注造成的。”

王忠也聽不太明白,“那怎麼治?”

白蘇給出方案:“吃藥針灸吧。”

“針灸?”王忠眉心跳了跳,他可不想在一小姑娘目前脫褲子,他立即搖頭,“不行,我怕疼,我不想針灸。”

何信在旁小聲說:“針灸其實不疼的。”

“我對疼特彆敏感,你們覺得不疼,我依舊覺得很疼。”王忠一副自己情況自己清楚的神情,“反正我不紮就是了。”

老實憨厚的何信信了:“那還是吃藥吧,吃藥稍微好一點。”

“那行吧,給你開藥,你這病還不算嚴重,隻吃藥也可以。”白蘇按照王忠的情況用龍膽瀉肝湯加減,最後開出適合王忠身體狀況的藥方,“這副藥裡不好再放活血通絡止疼的藥,所以你腰椎盤突出的疼痛隻能靠貼膏藥來止疼了。”

王忠點頭,“什麼時候能見效?”

“腰疼嗎?每天依次遞減,一周會明顯減輕很多。”白蘇停頓了一秒,笑著補了一句:“本來我會用針灸把你腰椎活絡舒服一下的,但你怕疼,所以隻能自己多熬幾天了。”

王忠沒想到自己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嗬嗬的乾笑了一聲,“......沒事,忍一下還是能的。”

白蘇壓了壓嘴角勾扯出的笑,然後將藥方遞給何信去抓藥,她則去拿止疼貼。

王忠打量著這處老舊的小醫館,以前是白叔忙上忙下,現在換成了白蘇了,“以前你不是在外地工作嗎?為什麼會想到回來繼承醫館?”

聽他媽說,前幾年白蘇和白叔因為這件事發生過爭執,不知道過程是怎麼樣的,反正最後白蘇沒有從醫,他以為白蘇是不喜歡做大夫,但沒想到如今又回來了。

白蘇回想起上輩子固執又軟弱的自己,自嘲的咬了下嘴角,“忽然想做了。”

“想做也挺好,做好了也大有前途。”王忠說了些好聽的話,但心底也清楚現在看中醫的人真不多,絕大部分人一有不舒服都是去大醫院,吃藥好得快,不像中醫見效這麼慢。

要不是看兒子臉好了一點,要不是親媽一直喊他回來試試止疼膏,他也寧願往大醫院裡跑一跑。

白蘇點點頭,她也這麼想。

總有一日,她的醫館外面會排滿長隊請她治病的。

“你爺爺、你爸爸看你這樣,一定很開心。”王忠和白蘇的爸爸從小一起長大,白蘇爸爸也是學醫的,可惜因為救人去世,要是還活著,肯定也是白氏醫館的招牌吧。

提到去世的爺爺和爸爸,白蘇垂著的眼眸裡閃過黯淡,她抿了下唇,隨後繼續往紗布上塗抹黑乎乎的藥膏。

等塗了厚厚一層後,白蘇才抬頭朝王忠笑了笑,“王叔你坐著,我幫你貼上。”

王忠未察覺到白蘇的有異樣,坐下撩起一點衣服,“我爸說貼了你做的膏藥現在能跑馬拉鬆了,今兒早上還跟人出去釣魚了,以前可沒力氣走那麼遠。”

白蘇想著王爺爺早上提著魚竿往外跑的背影,不由笑了起來,“王爺爺有做針灸和喝藥,三管齊下,所以效果會更好一些。”

“我之前還以為他們找借口騙我回家,沒想到是真的。”王忠拍了拍後腰已經貼好的止疼膏,涼滋滋的,還挺舒服,“看來你們調理身體還是很有一套。”

白蘇不喜歡‘中醫隻能調理’這個刻板印象,輕擰了下眉,“王叔,那是治病。”

“對對對,是治病。”其實王忠覺得沒有區彆,“是厲害的。”

“小師姐可厲害了。”一旁的何信也這麼覺得,有時候感覺比師爺還厲害。

王忠順嘴也誇誇何信:“你也挺厲害的,一直忙上忙下的幫著抓藥、貼藥膏。”

沒人不喜歡誇讚,何信樂得嘿嘿笑了起來。

沒一會兒,王婆婆就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王爺爺,王爺爺手裡提著個水桶,裡面裝著上午的收獲。

白蘇隔著敞開的窗戶往外看去,“王爺爺今天釣了多少?”

“釣了十條鯽魚,咱們家吃不完,給白蘇你拿幾條。”王爺爺直接拿抓了四條送給白蘇。

“謝謝啦。”白蘇好久沒吃魚了,欣然接受了王爺爺的好意,中午處理乾淨後做了簡單的家常酸菜鯽魚。

鯽魚巴掌大小,油煎得兩面金黃,再配上切得細細的泡辣椒、泡嫩薑、泡芹菜、泡豇豆等泡菜,酸酸辣辣的,十分開胃。

白蘇一時沒忍住,多吃了小半碗米飯。

何信見狀:“小師姐你喜歡吃鯽魚啊?等下次回家時我去河裡抓一些鯽魚過來。”

“不用麻煩,偶爾吃一次覺得挺不錯。”白蘇將碗裡剩下的一片薑一起吃掉,“冬吃蘿卜夏吃薑,明兒多買點薑,炒個肉絲,剩下的泡上,回頭再用來做菜。”

“誒。”何信想了想,“小師姐,要不要再放點豇豆?我看壇子裡也不剩多少了。”

白蘇點頭,“可以啊。”

“那我明早上早點去菜市場看看。”何信頓了頓,“也不知道早市上有沒有葡萄、梨子這些,要是有我也買一些回來。”

“院裡的八月梨好像能吃了。”白蘇扭頭望向院子中央枝繁葉茂的梨樹,樹杈之間果子已經有成年人拳頭大小,外表仍是青青的,但聞著已經有了果香。

“才七月底就熟了?我摘一個來嘗嘗。”白蘇放下碗筷,起身走到梨樹下摘了一個,聞了聞,聞著倒是挺香,切出來果肉白淨,汁液四滲,香氣撲鼻。

白蘇分給何信一半,自己拿著一半坐在梨樹下吃了起來,爽脆無渣,汁水香甜,和以往記憶裡的一樣甜。

這棵梨樹在白蘇小時候就有了,每年到了八月就能摘好多梨子,裝滿一筐一筐又一筐。

小時候的她就搬張小凳子,坐在爺爺爸爸的中間,捧著大大的梨子,一邊啃一邊背湯頭歌。

長大一點點的她會幫著爺爺一起摘梨子,然後一家一家的分給鄰居們,隻是那時一起送禮的人已經少了一個。

“小師姐,這梨子好好吃。”何信的聲音打斷了白蘇的回憶,她扭頭望去,恰好看到何信誇張的表情,她嘴角勾起,心情也莫名輕鬆起來。

何信大口大口吃著梨子,香甜汁水瞬間流入喉嚨,滋潤著剛才吃辣後微渴的喉嚨,等三兩口吃完後他豎起大拇指:“好好吃。”

“這一樹八月梨一直都很好吃。”白蘇站起身,梨子這麼多吃不完,今年爺爺不在,就得由她摘一些來分給大家了,“何信,你上樹幫忙摘一點個頭大一些的,小的留著再長一長。”

何信立即要去爬樹:“摘多少啊?”

“先摘一小筐吧。”白蘇將小籮筐遞給何信,等他摘滿後拿了幾個留著,其他的都送去王婆婆家,王爺爺今天送了她魚,她也送點梨子過去請他們嘗嘗鮮。

過去的時候,正巧看到王忠大包小包的提著東西要往外走,“王叔要走了?”

“對,公司那邊臨時有事,得趕回去一趟。”王忠看向白蘇手裡提著的梨子,“你咋過來了?”

“我給你們送點梨。”白蘇將梨放到地上,“剛才嘗了嘗,還挺甜的。”

“已經能吃啦?”王婆婆拿起一個梨聞了聞,“還挺香,看來沒有受天旱影響。”

“陽光好才甜。”王忠拿起一個,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直接咬下去,“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白蘇看他也喜歡,便說:“那這一筐都給王叔你拿著,我待會兒再給王婆婆摘一些送來。”

“不用不用,我拿幾個就行。”王忠扭頭讓親媽給自己拿個小袋子,裝十來個回家嘗嘗就行。

王婆婆也沒讓白蘇回去多摘,“這麼多夠了,樹上的再讓它們長半個月,等到八月中個頭還能更大一些。”

王忠拿上梨子,便匆匆去外面寬敞處的停車位,開上車匆匆趕回了市裡面的家。

王忠老婆翻看著他帶回去的東西,“咋還帶這麼多雞鴨魚肉?還有梨?”

“媽讓拿的,梨子是白蘇給的。”王忠提起白蘇,又覺得尿頻尿痛了,“她醫術確實還挺好的,一下子把出......我那問題了。當時好多人,把我尷尬得不行。”

王忠老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早讓你去醫院檢查,你非不去。”

她笑完了又問:“那是因為什麼?”

“說是前列腺炎。”王忠老臉燥得慌,“也不知道對不對。”

“那你要去醫院檢查嗎?”

“算了,媽讓我先喝完這幾付藥,回頭沒好轉再去。”王忠看著兒子臉上逐漸扁了的痤瘡,心底還是忍不住期待一下。

不止他帶著點希冀,也有其他人帶著期待從縣城乘車來到了小鎮外,下了車沿著寧靜古樸的街道找到了白氏醫館。

為首抱著孩子的媽媽透過玻璃窗,打量著守在藥櫥前的白蘇,瞧著十分年輕,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氣質古典又清冷,猶如一幅古畫,和現實格格不入。

正在清點李大伯送來的蟬蛻的白蘇也注意到醫館外有人,抬頭看去,發現有五個大人站在外面,還分彆帶著三個孩子。

“你好,是小白醫生嗎?”為首的媽媽叫葉慧慧,是經小孩積食那個媽媽介紹知道白蘇的,聽說治小孩濕疹也很有一套,於是帶小孩過來試一試。

路上遇到另外兩戶人也是帶孩子過來找白蘇看診的,於是就結伴一起走進來了。

白蘇頷首,指著醫館裡擺放的椅子,“這裡坐。”

“誒。”葉慧慧抱著孩子走進屋裡,屋裡開著空調,她稍稍用後背擋住冷氣飄來的方向,然後才拉開孩子身上薄薄的衣衫,露出潮紅的一片皮膚,皮膚上還有成片的小點子。

“小白醫生,我家孩子老長這種,之前以為是濕疹,去醫院說是熱出的痱子,然後我按醫生所說的家裡保持涼爽乾燥,還買了痱子粉、止癢洗劑之類的,剛開始塗了確實有好轉,可剛好一點另一處地方又長出來。”葉慧慧將脖頸、手窩、腳窩露出來,“你看,這些地方也是紅彤彤的,我每天都擦乾淨了抹了痱子粉,可還是這樣。”

白蘇注意到小孩有些胖,看起來胖嘟嘟的,一圈一圈的肉都擠在一起了,“你家小孩應該才七八個月吧?體重多少?”

“她是有點偏胖了,不過醫生說是奶胖,以後斷奶抽條了就好了。”葉慧慧解釋了一下。

白蘇看著小姑娘滴溜溜的轉著眼睛,伸手幫她把了把脈,脈象倒還好,濕熱倒是不重,滿身痱子潮紅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太胖,疊在一起不透氣,“平時是不是習慣吹空調就給她穿外套?因此老是汗淋淋的一片?”

葉慧慧沒有否認:“不穿一點會涼肚子吧,而且腳摸著也涼。”

“小孩本身是純陽之體,陽氣旺,和大人體感的溫度是不一樣的,再加上你家小孩體質比其他小孩更好,像這種炎熱天氣,冷風適宜的情況下不用穿長袖長褲,圍個小肚兜遮住肚子穿個小襪子就行,其他地方儘量透氣。”白蘇摸了摸小孩兒手臂窩裡潮紅的皮膚,“你是不是一直給她擦?”

“是啊,給她塗抹了痱子粉,一會兒就起泥了,總得擦乾淨再塗抹。”葉慧慧也是個愛乾淨的人,一看女兒熱了就拿著帕子一頓擦,務必要要保持乾乾淨淨的才行。

“小孩皮膚嬌嫩,擦太多對她也是一種傷害。”白蘇收回手,輕聲說:“她問題不大,主要是夏天太過潮熱,你回家後空調要麼再開狠一點,要麼給她少穿點。”

葉慧慧怔住:“那不開藥嗎?”

“不開。”白蘇認為小孩都少吃藥,哪怕是副作用小的草藥。

葉慧慧又問:“那外洗的呢?”

白蘇說道:“外洗和你從醫院買的效果其實差不多,你家裡還有就繼續用,我就不開了,最重要的是讓她身體涼爽不出汗就行。”

葉慧慧抿著嘴沒說話,心底冒出一絲後悔,這醫生好像不如群裡說的那麼好,早知道不來了。

旁邊抱著兒子一對夫妻倒是聽得認真,“醫生,我們家小孩也有點熱痱子,是不是不用吃藥,就買點痱子粉保持乾爽就行?”

白蘇頷首說是。

這對夫妻說:“那我們網上買一點。”

另外一對孩子來的婆媳說:“好多痱子粉又貴又不管用,也不知道哪個好用,你們有啥推薦嗎?”

“我們孩子也是今年第一次過夏天,還沒有買過,網上瞧著一些品牌裡面有添加劑,真是讓人不放心。”夫妻倆的孩子是去年秋天生的,現在十個月大,因為早產關係,身體十分虛弱,倒是沒怎麼熱出大片痱子。

“我知道個沒有添加劑的方法。”白蘇主動提了一嘴,現在食品、生活用品很多都有各種問題,從大人到小孩,一個都沒逃過,也因此出現了很多以前少見的疾病。

夫妻倆忙問:“是什麼呀?”

“是一個農村常用的土偏方。”白蘇對大家說道:“挖地下深一點的黃泥土,曬乾再輾碎,過篩留下粉末給小孩子塗抹,比痱子粉乾淨一些,效果也會好一些,如果覺得曬過還不乾淨,可以再炒一炒,晾涼後再用。”

夫妻倆有些心動,“真的可以嗎?”

白蘇點頭,“以前沒有痱子粉時都是這樣用的。”

“那我們試試,謝謝醫生。”因為兒子身體虛弱,因此夫妻倆更注重這些細節,所以能用天然的絕不用含有添加劑的東西。

他們說話時,葉慧慧將孩子讓出了位置,他們立即坐到白蘇跟前,相比葉慧慧的從期待到失望,他們倆的態度就截然相反,明顯的更敬重白蘇了。

像白蘇這樣醫德好的醫生實在少見,他們心底覺得來值了:“小白醫生,我叫張敏,我家小孩叫好好,他是早產兒,身體一直比彆的小朋友弱,自出生以來已經住了十幾次院了。”

葉慧慧感慨:“那真是辛苦。”

“是啊,尤其是這個夏天,這麼熱,真的折磨得我和他爸爸心力交瘁,又擔心他熱著,又擔心他著涼。”張敏歎氣:“最近這一周不知怎麼的,老是夜哭,去醫院看了也沒查出來,隻是說讓我們補補鈣,不過吃了沒多大用,所以想請您幫忙瞧瞧是怎麼回事?”

張敏最近也在網上找有名厲害的中醫,恰好在寶媽群裡看到有人推薦,於是過來試一試。

“你彆急,我先給他看看。”白蘇伸手握住小孩的手,這個男孩比剛才的小女孩大兩三個月,但個頭卻小了近半,沒什麼精神的耷拉著眼皮,看上去在犯困。

白蘇把了脈,脈象顯示五臟六腑都很虛弱,是先天不足證,隨後她又輕輕捏了捏小孩的四肢,四肢也不怎麼結實,也虛軟無力:“還不會爬行?”

“對,隻能翻翻身蹬蹬腿,力氣也不大。”張敏解釋,“平時他多半是安安靜靜睡著的,這幾天哭得厲害,就有些反常,不然我們也不會匆匆找醫生。”

白蘇看了眼小孩萎黃消瘦的臉頰以及細軟的四肢,輕輕歎了口氣,因為早產,所以五臟虛軟,因而導致發育緩慢。

“小白醫生,他夜哭不能治嗎?”張敏的丈夫忙問。

“能治,之所以夜哭是因為脾胃問題,不舒服才哭的。”白蘇嚴肅地看向夫妻倆,“但為何脾胃失和你們應該清楚吧?”

張敏反映過來:“因為早產?身體太弱?”

白蘇點點頭,“他因為早產,後天調理不及時,因此有一點五軟的症狀。”

“五軟?”張敏丈夫連忙用手機搜了一下,五軟又叫軟癱,是指頭項軟、口軟、手軟、足軟、肌肉軟,現代醫學又認為這屬於癱瘓。①

“癱瘓?”張敏丈夫整個人都懵了,這麼嚴重,“可他還會蹬腿揮手啊,雖然沒多大勁兒,但怎麼可能是癱了呢?醫生還說隻是發育遲緩,多補充蛋白質、多運動、增強抵抗力,等他長大一些就好了。”

張敏也瞬間覺得天都暗了,眼底蒙上了一層水霧:“醫生?”

“不是,沒到這個地步,我說的是有一點。”白蘇有些頭疼,聲音沉了沉,“彆按網上科普的治病,會嚇到你們的。”

“你家小孩身體孱弱,五臟六腑都很虛弱,像其他小朋友的五臟六腑是十分,你們家小孩隻有三到四分,能量太低不足以支撐起整個身體,像其他同齡小孩已經能滿地爬了,可他因為發育遲緩,手足無力還隻能勉強翻身。”

“所以隻要我們將五臟六腑調理到七八分,他很快就能和正常小孩一樣快速學會爬、學會走、學會說話。”

“真的?”張敏瞬間又覺得天亮了,“他還能恢複正常嗎?”

白蘇頷首,“可以,隻要你們配合,他可以儘快好起來,雖然不能像正常小孩一樣跑跑跳跳,但也能健健康康長大。”

“我們也不奢望他當運動員,隻要健康長大就行。”夫妻倆都這麼想的,“那我們怎麼配合你?”

“手軟、足軟主要在肝腎脾不足,但脾胃為水穀之海,為五臟之本,所以還是先以調脾胃為主。”白蘇將自己治療方案告訴夫妻倆,“他肯定是要喝藥的,但你們也知道是藥三分毒,對這麼小的孩子來說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兒,另外還要配合針灸,每日都要來。”

張敏丈夫聽到每天都要過來,有些猶豫:“可我們住在縣城,來回一趟得好幾個小時,能換成隔幾天來一次嗎?”

白蘇說不行:“藥可以隔幾天拿,針灸不行,一個療程七次,至少五個療程。”

“可......”張敏打斷了丈夫的話,“我不上班,每天可以過來,或者在小鎮租一個小房子專門來照顧好好。”

白蘇沒有打斷兩人的商量,提筆先幫小孩兒開藥方,以培補脾腎、益氣養血為主,剛寫好藥方忽然聽到一直等在旁邊的婆媳倆發出驚喊聲:“豆豆?豆豆你怎麼了?”

白蘇和何信立即朝三人望去,看到年輕媽媽懷裡抱著的小男孩正渾身抽搐,兩眼直視卻沒有了焦距,她立即起身跑過去。

“豆豆你怎麼了?你快點醒醒,你彆嚇媽媽。”年輕媽媽嚇得六神無主,聲音都在顫,“醫生,豆豆怎麼了?”

“是不是羊癲瘋?”葉慧慧曾經聽家裡老人說過,有些小孩忽然痙攣抽搐,就和這小孩差不多。

“啊?羊癲瘋?”年紀大一些的婆婆臉色大變,“完了完了,這可是治不好的毛病,咱們家豆豆這輩子算是完了。”

“你彆慌,我先看看。”白蘇推開這婆婆蹲到豆豆身側,立即用力掰開小孩咬緊的嘴巴,將隨身攜帶的一小包紙巾塞他牙齒之間,以防他咬斷自己舌頭。

隨即按住小孩的雙手,碰到身體時才發現他渾身滾燙,白蘇皺眉:“他在發燒。”

“他前幾天熱感冒了,隨後就有些發燒,我們帶他去醫院做了檢查,輸液吃藥後就退了燒,但這兩天精神食欲都很差,所以我才帶他來你這兒開藥調理一下。”年輕的楊芸心亂如麻,“剛才還一直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一下又燒起來了?”

白蘇看了下豆豆潮紅的臉,瞧著像是驚風,她忙把了把脈,速度極快,呈脈浮數,風熱襲表,是外感暑邪引起的驚風,“何信,將我銀針拿過來。”

“誒。”何信立即從案桌上拿起一包一次性針灸,拆開遞給白蘇,“小師姐,給。”

“將他衣服脫掉,按住雙手雙腿。”白蘇抽出銀針迅速紮入神闕、太衝、合穀、湧泉、印堂幾個主穴,隨後配穴曲池、頰車、下關等穴位,幫助豆豆快速退燒和鬆開牙關。

葉慧慧、張敏她們都圍過來,屏住呼吸,神情緊張地看著白蘇給小孩紮針,隻見那雙白皙細長的手飛快紮針,快得都似有殘影了。

大概在紮針四十秒後,小孩抽搐的動作逐漸緩了下來,何信不需要力氣都能控製住他了。

又等了一分鐘,小孩停止抽搐,安安靜靜的躺在他媽媽懷裡,虛脫的閉上了眼睛,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但渾身上下卻是汗淋淋的,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一直壓抑著害怕的楊芸聲音顫栗:“醫生,豆豆沒事了嗎?”

“暫時沒事了,還要再紮十分鐘。”白蘇抽回手,繼續按住小孩的雙手,“再有兩分鐘會醒,按住他以免亂動影響針灸效果。”

剛鬆懈一下的何信重新按住豆豆的雙腿:“小師姐,我會按穩的。”

兩分鐘後,豆豆醒了,迷茫地環顧四周,待看清媽媽的臉後嘴巴一扁,眼淚一滾,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豆豆彆哭,媽媽在呢。”楊芸連忙哄起兒子,“彆亂動哦,乖乖的......”

旁邊的婆婆也跟著哄小孩:“乖乖不動,一會兒奶奶給你買冰激淩吃。”

這邊哄著孩子,旁邊的張敏則小聲和丈夫說道:“白醫生說兩分鐘醒就兩分鐘醒,真是厲害,我們直接來小鎮租個小房子,安安心心調理一段時間吧?我感覺她能幫咱們家好好調理好身體。”

丈夫看白蘇露這一手,也覺得有真本事,點頭說好:“那到時候讓媽也一起過來陪你照顧好好,我就隻能周末休息再過來陪娘倆。”

張敏點頭:“行,等會兒咱們就去小鎮上看看哪裡有房子出租,找個環境好一點的,乾淨一點的。”

旁邊的葉慧慧臉上火辣辣的,剛才她還覺得白蘇沒給開藥是學得不精,現在看白蘇露的這一手,覺得是自己太狹隘了,明明懂的很多,卻並沒有以利為先,不管什麼病都開藥,比以前遇見的某些醫生醫德高尚多了。

楊芸安撫住豆豆後才重新出聲:“白醫生,我家豆豆到底是什麼情況?”

白蘇回答:“驚風。”

婆婆:“驚風是羊癲瘋嗎?”

“不是。”白蘇儘量將驚風說得通俗易懂,“羊癲瘋是癲癇,驚風是小孩常發生的一種急症,又叫驚厥,主要是因為發熱、感染疾病引起的。”

“你之前說豆豆有熱傷風、發燒生病,他身體還沒徹底好,今天這麼熱,你們又帶他出門,暑氣侵入身體,一下子就發作了。”

“原來是這樣。”楊芸懊悔不已,“我們想著一路過來車上有空調應該沒事,沒想到隻走了這幾百米就害得他這樣。”

“還好在醫館裡,還好有醫生你在,不然......”楊芸真的後怕得要死,她曾經聽說有小孩抽搐死掉,當時還不以為然,今天才驚覺離自己這麼近:“謝謝,謝謝。”

“沒事的。”白蘇看豆豆已經恢複正常,將銀針都取了出來,然後再重新切脈,脈象平穩許多,“他也沒什麼大礙了,接下來要注意彆再給他吃冰涼食物,注意彆再驟冷驟熱。”

“那他之後還會這樣嗎?”楊芸很擔心。

“說不好。”白蘇實話實說,“你彆過於糾結擔心,人不是機器,再小心謹慎也是會生病的,你放寬心。”

張敏補了一句:“機器也還會壞呢。”

“沒錯,再好的機器也會壞,再強壯的人也會生病,隻要及時找到醫生看病就行。”葉慧慧說完後還不忘問一下白蘇,“對吧,白醫生。”

白蘇頷首:“沒錯,多多注意觀察就行,尤其是生病期間。”

楊芸也知道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醫生,那我家豆豆接下來要不要像他們一樣吃藥紮針呢?”

白蘇想了下,“不用再紮針了,不過可以吃一副藥,他是因為發熱暑氣原因,給他開一副白虎加人參湯,這藥能祛暑清熱、開竅鎮驚。”

楊芸連連點頭,語氣尤為尊敬:“誒,聽醫生你的。”

“謝謝您了。”

白蘇開了藥方交給何信去抓藥,她則幫精神不濟的好好開始針灸,主要針肝俞、腎俞、懸鐘、陽陵泉等穴位,以補先天之不足,再運力幫助脈絡疏通,加快速度。

針灸結束後,好好精神明顯的好了一點,抬著小手到處亂抓,直接令張敏喜極而泣,“是見效了,對吧?”

“沒那麼快,可能小朋友多他比較興奮。”白蘇沒有承認,找了個理由糊弄了過去。

張敏不信這話,她心底明鏡著呢:“謝謝白醫生。”

三組家庭看完病便又一起離開,等他們走後,白蘇神態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輕輕拍了拍發軟的腿。

“小師姐?”何信擔憂地看向她。

“沒事,腿麻了。”白蘇為了針灸見效快,一直使用內力幫忙,現在有點脫力,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來補充體力。

休息了一會兒,時間已經臨近下午六點。

白蘇正準備去後院準備晚飯,這時看到周老三鬼鬼祟祟地避開鄰居們朝醫館走來,進來後朝她拱了拱手,“白蘇,你的藥太管用了,我吃了你的藥就不疼了。”

白蘇笑了笑:“有用就行。”

周老三說:“我朋友得知這個藥,也拿了一些去吃,效果也很不錯,應該也是適用的,所以我想再買一些。”

“好,我再給你磨一些。”白蘇將周老三的病例和藥方拿出來,跟著藥方又寫了一份新的抓藥方子,方便以後查詢。

白蘇剛寫好,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她爸爸遠遠的跟在後面。

“白蘇姐姐,我們來買酸梅湯的藥材,媽媽說給我們煮酸梅湯。”小女孩叫桃桃,就住在這條街道入口的位置,她平時和文大媽家的小孩經常一起玩,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好。”白蘇讓何信去抓酸梅湯的藥材,她則拿了兩顆山楂糖遞給桃桃吃,“給你吃。”

“謝謝白蘇姐姐。”桃桃將山楂糖塞嘴裡,搖搖晃晃的湊到周老三身邊,歪著頭看向他手裡的方子,指著痔瘡兩個字好奇問,“叔叔,這是什麼字啊?”

周老三覺得小孩應該不懂,就如實的回答了她:“......痔瘡。”

“哇!”桃桃望著周老三,眼睛亮晶晶的,“好巧啊,你跟我爸爸一樣,也有痔瘡!”

周老三:“!!!”

剛跨過門檻進來的桃桃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