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兩清(1 / 1)

和離後養崽日常 午時茶 18696 字 6個月前

裴湛從不知她竟還有這樣調皮可愛的一面。

明明害羞得要命,卻還是直勾勾地看著他:“敢不敢讓我親一口嘛?”

他忍不住,頭往下低了一寸,感受到她清淺的呼吸,看著她的臉一點一點染上嫰粉色,像一顆熟透的剝了皮的水蜜桃,誘|惑著他。

他儘量克製著自己不趁人之危:“倘若我現在不是你的夫君呢?”

她聞言有些氣惱:“你方才明明說是我的夫君,現在又說不是,那你到底是還是不是嘛?”

“我本來是,後來你不喜歡我了,便與我和離了。”他凝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不舍得放過她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所以我現在不是你的夫君了。”

“我不喜歡你?”她顯然糊塗了,努力想了好一會兒,“我怎麼會不喜歡你?我好像很喜歡你……”

他心中微微一顫,伸手撫上她的臉,指腹輕輕婆娑著她瑩潤的唇,欲望與理智在腦中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決定做回了君子,放棄了采擷,低聲笑了一下:“你若是清醒著說這話,我便給你親了。”

他直起身子,打算去外面冷靜一下,撩起袍子剛要走,卻被她的小手輕輕扯住了衣袍。

明明極小的力道,卻能輕易將他定在原地。

他轉過臉去看她,她一張清瘦的小臉委屈巴巴的,眸子霧蒙蒙地望著他:“我好像想起一點了,我知道你是誰了……”

嗯?藥效散得這麼快麼?

“你想起我是誰了?”他問。

她嘴角綻出一個甜甜的笑來:“你是陸家二郎,對嗎?”

好一個陸二郎!

裴湛氣得拂袖離去。

褚瑤的笑容登時凝在臉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呆愣了好一會兒,喃喃道:“啊,難道我記錯了……”

那他到底是誰啊?

空茫茫的大腦裡走馬觀花似的閃爍著以前的記憶,漸漸地變得清晰,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在大腦中串聯起來,褚瑤想起了自己現在在東宮,她是來看兒子的。

可是她那會兒在糾結什麼問題呢?

好似很重要的問題,可是現在突然想不起來了。

罷了罷了,那會兒腦袋糊裡糊塗的,鬼知道她在糾結什麼。

她從床上坐起,許是瓊酥散的藥效還在,她並未感覺身上很痛,隻是剛下床走了幾步,外面值守的宮女許是聽到動靜便走了進來,忙將她扶回床上:“娘子,殿下說您須得靜養,有什麼事喚奴婢們來做便是了。”

褚瑤尚不適應被人這般恭敬地伺候著,有些拘謹道:“我隻是想去看看鳴哥兒。”

沒想到眼前這宮女比她還要局促,莽莽撞撞道:“娘子少待,小皇孫殿下醒了有兩刻鐘了,奴婢這便去找奶娘將小殿下抱過來。”

“多謝姑娘。”

“娘子不必客氣,以後喚我阿圓便是。”阿圓朝她福了福身,這便出去了。

不多時,便聽見小

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褚瑤翹首看去,奶娘抱著鳴哥兒走了進來,邊往褚瑤身邊走便握著鳴哥兒的小手向褚瑤打招呼:“鳴哥兒快看,是誰來啦?”

鳴哥兒的小臉上一團懵懂,順著奶娘指的方向憨憨地看了過來。

褚瑤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兒子,幾欲泫然淚下。兒子瘦了,原本肉嘟嘟的鈴鐺似的臉小了一圈,鼻頭紅紅的,下面還掛著一溜清涕,小下巴上也起了一片紅紅的疹子。褚瑤心疼壞了,張開手臂,柔聲喊他:“鳴哥兒,娘來了,讓娘抱抱……”

鳴哥兒依舊怔怔地窩在奶娘懷裡,將她看了許久,好像不認識她了一般。

褚瑤往前走了兩步,又喚了幾聲他的名字,小人兒終於將她認出來了,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了兩顆小小的牙齒,而後忽然又變了臉色,嘴角往下一撇,哇得一聲哭了起來:“娘親,娘親……”

他張著小胳膊,向她撲來。

褚瑤顧不得身上的傷,抬手將他抱到懷中,輕聲安慰。

小人兒許久沒見到她,可是傷心壞了,那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比他剛長出的兩顆牙都大。

褚瑤一邊哄他,一邊跟著一起哭,娘倆哭了好一會兒,小人兒抽抽噎噎的才算哭完。奶娘端來一本溫水,褚瑤喂他喝了半杯,拿帕子將那哭得滿是鼻涕眼淚的小臉擦乾淨了,娘倆兒這才開開心心地玩起來。

奶娘同褚瑤說鳴哥兒晚上還是老踢被子,前天晚上不僅踢了被子,還尿了床,她困極了沒能及時發現,讓他在尿窩裡睡了許久,如此便著涼了,一直打噴嚏流清涕。

下巴上的紅疹是因為出牙期間牙床發癢總流口水,他人小脾氣卻大,不肯叫人碰自己的臉,所以才洇出了些許疹子。

“如今娘子你總算來了,瞧瞧鳴哥兒高興的,是臉也叫擦了,鼻子也叫擦了,”奶娘欣喜道,“若娘子早點過來便好了,咱們哥兒的病興許早就好了。”

褚瑤抱著鳴哥兒滿心的愧疚:“是我對不起鳴哥兒,我以為他在這裡一切安好,沒想到他竟病了這麼久。”

“那娘子這次來,便不走了嗎?”

褚瑤低頭看著懷中的小人兒,雖然心中萬分不舍,卻也要接受眼下的現實:“等鳴哥兒的身子好些了,我就回去。”

“唉……”奶娘並不知他們二人和離的實情,隻是心中也猜測是太子殿下看不上褚瑤才會拋棄她。“再過幾日便是鳴哥兒的周歲生辰宴,聽說皇後娘娘要大辦,娘子怎麼著也得等生辰宴辦完再走吧?”

褚瑤見他們這般重視鳴哥兒,很是欣慰:“我原還擔心他們會因為我身份低微而不重視鳴哥兒,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

奶娘見她心思單純,欲言又止道:“其實哪裡是他們重視鳴哥兒,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奶娘一咬牙,索性直說了:“聽說是因為皇後娘娘想借這次周歲宴,將各家大臣的女眷聚到一起,給太子殿下選太子妃呢?”

褚瑤一愣,隨即自嘲

道:“是我想得淺了,他們要借宴席選妃也沒什麼,他如今貴為太子,確實需要一個女人幫他打理後院……”

“娘子就不著急嗎?”奶娘見她一副不嫉不妒的模樣,心裡都替她著急,“聽說昨天是太子殿下親自將娘子接進宮裡來的,我瞧著他心裡還是有你的,且鳴哥兒又是你所出,母憑子貴,隻要你肯放下身段,對太子殿下主動一些,想必這東宮裡也是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謝謝你同我說這些,”褚瑤親了親鳴哥兒的小腦袋,對於奶娘的話,心中並無多少波瀾,“我這次來隻是為了照顧鳴哥兒,其他的我什麼都沒想……”

奶娘見她這般油鹽不進的模樣,便歎了口氣,訕訕的沒再多說什麼。

鳴哥兒許久未見到娘親,像是生怕她再不要自己了,一整日都黏著她,下午小廚送來了青菜肉糜粥,以往他連兩勺都吃不下,今日竟由著褚瑤喂了小半碗,才抿著小嘴不吃了,奶娘瞧著樂壞了。

小半碗粥顯然沒填飽他的小肚子,他哼唧哼唧地拱進褚瑤懷裡討奶喝,拱得褚瑤肋骨都疼了,隻好叫奶娘抱過去喂了一頓,吃飽饜足後,又爬回褚瑤懷裡,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她。

褚瑤被他看得心都化了,側著身子輕拍著哄著他睡了個黃昏覺。

小人兒睡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醒來了,衝她咧嘴一笑,蹲下開始撒尿,將床榻尿濕了一大片。

瞧她這個做娘的,兩個月沒見,都忘了小人兒現在還是個控製不住拉尿的,隻得喚阿圓進來換了床褥,又在床上逗著他玩了一會兒,才給他穿上鞋子,讓他去地上撒歡了。

阿圓端了飯菜過來,說是太子殿下特意交待小廚做了一些補血的菜。

褚瑤今日最後一次見裴湛還是服用瓊酥散的時候,眼下直到天黑也沒再見他,聽阿圓提起他,便想著隨口問一句,可話未說出口便及時打住:她來宮裡本就惹人蜚語,更須謹言慎行,撇清自己與裴湛的關係才是。

於是便默默無言,低頭吃飯。

夜深至亥時,鳴哥兒被奶娘抱回去睡覺了。褚瑤本想自己摟著的,但是她前胸後背都有傷,晚上不能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來回翻身怕擾得孩子睡不好,便叫奶娘抱走了。

她因著白日睡了兩回,這會兒委實不困,便問阿圓有沒有布匹針線,她想給鳴哥兒做件衣裳。

鳴哥兒馬上就要滿周歲了,她這個做娘的還未給他準備生辰禮物呢。

阿圓說下去找找,褚瑤便坐在床上等著。

她身上的錦衾因為被鳴哥兒尿濕了,所以換成了絨毯,像是個天然的畫紙,她在絨毯上勾勒著衣服的紋樣,覺得不好看,便拂手抹了去,再重新勾勒……

鳴哥兒生肖屬羊,她打算在衣服上繡一個小羊,正專心勾繪著,耳邊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阿圓,便叫她過來看:“你瞧我畫的這隻小羊好看嗎?”

“嗯,”對方說,“好看。”

她聽著聲音不對,一抬頭,發現竟是裴湛。

他面上無

波,負著手去瞧絨毯上的紋樣,而後又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怎的還不睡?”

褚瑤有些尷尬:“白日裡睡多了,這會兒不困。鳴哥兒快滿周歲了,我想給他做件衣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的衣服有尚衣局量身定做,你無需費神。”

“可我拿不出其他像樣的禮物,隻能給他做件衣服……”

“你很喜歡做衣服嗎?”

“嗯?”他的語氣似乎隱隱有些不悅,但褚瑤也沒想太多,“隻是親手縫做一件衣服而已,聊表心意而已……”

他愈發不滿:“所以你表露心意的方式,就是給彆人做衣服?”

褚瑤一時鬨不懂,與他爭辯一句:“不是彆人,鳴哥兒是我的兒子。”

“那你給江清辭做衣服,是為了什麼?”

怎的忽然扯到江清辭身上了?

褚瑤倏忽想起來,洪杉之前提過,他先前給裴湛寫信彙報她的一舉一動,連她熬夜給江清辭做衣服這件事,也寫給了裴湛。

可是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怎的還記著?

“我給江衙內做衣服,是因為他幫我搬家劃壞了自己的衣服,我做衣服給他隻是為了還他人情罷了……”

“搬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你現在住的新宅,是陸少淮送你的那座吧?”

褚瑤一時語噎,一會兒江清辭一會兒陸少淮的,他這是來翻舊賬的麼?

可是他們已經和離了,不管是衣服還是宅子,這些都是她的事情,與他這位前夫有什麼相乾?

她委實提不起興趣解釋,頗為無奈地開口:“不是送,我本不想要的……”

當初知曉那座宅子是陸家的產業,她便不想要,隻是後面他派人送了宅契過來,母親不顧自己意願按了手印,而她那一千兩銀子送出去之後,又被他派人默默地送還回來,母親瞞著她收下,她那會卻不知情……

這件事情解釋起來太複雜了,況且最終的結果確實是她沒花一兩銀子就住進了那座宅子裡,如今那一千兩銀票紋絲不動地躺在她裝著衣服的包袱裡,打算找個機會還給陸少淮的。

隻要將那一千兩還給陸少淮,日後她住在那座宅子裡,才算理所當然。

他紋絲不動,還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褚瑤張了張口,心累之餘,委實覺得沒有必要和他解釋這麼多,反正自己過幾日就回綏州了,兩人日後也不會再相見,他怎麼想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困了,想歇息了,勞煩殿下出去吧。”褚瑤轉移了話題,不想再談論以前的事情了。

他卻不走:“這是孤的寢房,孤睡習慣了……”

這好辦,褚瑤這便要下床穿鞋:“既如此,我去找奶娘和鳴哥兒湊合幾晚……”

他伸出長臂攔住她:“就這麼不想和我在一處?”

“殿下,我們已經和離,正經家的小娘子哪能做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事情來?”

“既是正經家的小娘子,又怎麼能張口

就要親彆人?”

褚瑤不解:“什麼意思?”什麼親彆人?誰要親彆人?

莫名其妙!

那雙眼尾微翹的瑞鳳眼盯著她看了許久,似乎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最終收回目光,撣撣衣袍站起身來:“孤去書房睡。”

*

不多時阿圓送來了布匹和針線,褚瑤用針線大致繡了個樣式,次日仔細量了鳴哥兒的尺寸,趁著鳴哥兒睡覺便縫一會兒,若他醒了,她便擱下針線陪他玩。

小廚今日要做炸酥魚,用的是半個小拇指長的小細魚兒,特意留了幾條鮮活的送來給鳴哥兒玩。

褚瑤又要了一個小笊籬,陪兒子一起撈魚,將魚兒從這個盆裡撈到另一個盆裡,末了再撈回來。

母子倆玩得不亦樂乎之時,阿圓忽然進來傳話,說是陸家三娘子過來了。

褚瑤問:“陸明姝麼?”

“娘子認識她?”

“嗯,以前見過。”

阿圓提醒她:“陸三娘子如今在尚衣局做事,她的妹妹□□娘子是惠仁公主的伴讀,陸家是朝中新貴,她們都是宮裡的熱人兒……”

“好,我知道了。”她知道阿圓這是好意,讓她注意言行不要冒犯了她。

原先陸家在綏州城便是富甲一方,如今進了京城仍是如魚得水,想來是沾了陸少淮與裴湛互換身份的功勞。

複又想到當初陸少淮回陸家那日,陸夫人與她說過的話,要將陸明芙嫁給裴湛,裴湛也是點頭同意了的。

如今陸家兩個姑娘都在宮裡,想來不久之後就會有一人入住東宮了。

當初褚瑤搬離陸家的那日,與她們鬨得並不愉快,陸明姝今日忽然過來,想必也是知道她如今身在東宮,以為她是為了裴湛而來,所以沉不住氣了。

褚瑤不怕她來找茬,自己無無權無勢,卻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若是來為難自己的,大不了鬨得難堪,叫她們也丟了面子。

阿圓將陸明姝迎了進來,褚瑤正握著兒子的小手撈魚,抬頭瞧了她一眼,並沒有先開口說話。

她不會宮中的禮儀,也並不喜歡陸明姝,所以連招呼也不想打。

陸明姝趾高氣昂走進來時,原也是端著架子想給她一個下馬威的,但見對方根本毫不在意,既不起身恭迎,也不說些客套話,隻隨意瞧了她一眼,便繼續低頭哄孩子玩,顯然沒有將她放在眼裡。

陸明姝雖然生氣,但在宮裡待的這段時間也讓她學會了做表面功夫,不輕易將喜怒展現出來。

“聽說褚姐姐來了,我特意推了尚衣局的活兒,過來瞧瞧你,”陸明姝臉上掛著笑意,蹲下身來摸了摸鳴哥兒的頭發,“鳴哥兒瞧著可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早知道應該勸太子哥哥早點將褚姐姐接過來的。”

她這兩句話,既表明了自己與裴湛的親近,又暗示褚瑤,自己經常來東宮,對鳴哥兒的身體情況很是熟悉。

“是麼?”這般炫耀的意味,褚瑤不是聽不懂,隻是不想理會罷

了。

鳴哥兒似乎不喜歡被她摸腦袋,往褚瑤懷中躲了一下,見她還不收手,便揮著手中的笊籬朝著陸明姝打去,小臉凶狠:“打!打……”

陸明姝不妨,被那笊籬打了個正著,小孩沒什麼力氣打在身上自然不疼,但上面攜著腥氣的水,弄濕了她的衣服,這可是上等的散花綾!她登時不悅,卻也不好發作,隻僵著收回手來。

“不好意思了,小孩子調皮,”褚瑤隨口提鳴哥兒道歉,而後直接問她,“你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你,”陸明姝又端起虛情假意的笑來,“畢竟咱們以前也做過三年的姑嫂不是,日後若你留在東宮,說不定咱們還能一起作伴呢。”

果然是來試探她的。

“聽說四姑娘也在宮裡,是公主的伴讀,既然有四姑娘在,你又何須找我作伴呢?”褚瑤不喜歡這樣試探來試探去的,便給了她一個篤定的答案,“等過幾日鳴哥兒身體康健了,我就回綏州老家。”

陸明姝一聽這話,果然臉上的笑容就真了幾分,嘴上卻仍虛與委蛇:“我以為褚姐姐以後就不走了呢?太子殿下想必也舍不得姐姐回去吧?”

褚瑤抬眸一笑:“那你得去問他……”

陸明姝被她懟得一時語歇,背著褚瑤翻了個白眼。

“你今日過來,剛好幫我一個忙,”褚瑤有傷不方便起身,便托阿圓將她隨身帶的那個包袱拿過來,從裡面拿出一千兩的銀票遞給陸明姝,“我在綏州時從你二哥手裡買下了一座宅子,這是買宅院的一千兩銀票,請幫我轉交給你二哥。”

陸明姝瞧著她手中那厚厚的一遝銀票,疑惑道:“我怎的不知道這件事……”

“你拿了銀票給你二哥便是,他知道的。”

陸明姝想要接下,卻忽又收回手去,她轉眸想了想,俄而笑道:“褚姐姐,並非我不願意幫你這個忙,隻是這麼一大筆銀子我不清不楚的拿回去,萬一有什麼是非我也說不清楚。你還是親自交給我二哥比較穩妥……”

她不願意幫忙,褚瑤也不強求:“那便算了,回頭待我出宮後我再去找你二哥便是。”

“也不用非要出宮才能見到我二哥,”陸明姝說,“過幾日不是鳴哥兒的周歲生辰宴麼,我回去同二哥說一聲,讓他也進宮參宴,屆時你們見一面就是了。”

褚瑤想想也行:“那便勞煩你了。”

陸明姝燦然一笑:“褚姐姐不必客氣,我樂意幫你這個忙,想必二哥見到你也會很開心。”

中午裴湛回來用膳,小廚端來了那道炸酥魚,褚瑤身上有傷不能吃魚,桌上的排骨湯和炒豬肝是特意為她準備的補血益骨的藥膳,給鳴哥兒準備的是山藥粥和鮮蝦肉餅,褚瑤在他身前係了一塊棉帕,教他用勺子自己喝粥。

小人兒第一次自己用勺子吃飯,很是新奇,小手晃晃悠悠從碗中舀起粥,再搖搖擺擺送到嘴邊,結果一小半喂到了嘴裡,一大半灑在了桌上和衣服上。

褚瑤卻不嫌,還笑眯

眯地誇他做的好,小人兒得到鼓勵,又興衝衝地吃起來。

這樣一邊吃一玩,吃的滿臉是米糊糊,桌上桌下也一片狼藉,褚瑤心裡卻很高興:這一頓雖然吃的也不算多,但鳴哥兒顯然對吃飯萌生了興趣,以後便不用再哄著他喂飯了,這可是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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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湛在一旁默默用飯,雖然桌子的另一邊被兒子造得亂七八糟,但也沒有出聲阻止。兒子吃得開心,褚瑤也教得開心,他在一旁看著,心裡也十分怡悅。

鳴哥兒吃好之後,便被奶娘抱下去換衣服,褚瑤方吃了個半飽,趁這會兒功夫,又盛了一碗排骨湯吃起來。

裴湛讓她慢慢吃,他要去公署處理公務。

褚瑤忙擱下碗筷:“對了,鳴哥兒生辰宴定在哪一日?”

“這個月十六,在三日之後。”

褚瑤“嗯”了一聲:“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說。”

“什麼事?”裴湛現在心情很好,她主動同他說話,這讓他心情更好。

“那一日陸二郎也會進宮吧,能不能安排我和他見一面?”

裴湛的目光倏得變得冷冽,迸射出陣陣寒意:“你要見他?”

“嗯。”

“所為何事?”冷眸迫人,黑的發沉。

“還錢。”

冰封的眸子才算有些消解:“什麼錢?”

“你那晚不是說,他送了我一座宅子,”褚瑤說,“他要白送,我卻不能白要,我要把買宅子的錢還給他,我們就算兩清了。”

兩清?

裴湛很喜歡這兩個字。

所以那晚他說的話,她全然聽到心裡去了吧,才會主動提起還錢的事宜。

“多少錢?孤替你給他。”

褚瑤卻有自己的堅持:“我有錢,不用你幫我還。”

“隻是還錢?”他又問她一遍。

褚瑤鄭重其事道:“當然隻是還錢!”

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好,孤會安排。”

*

三日後,還未到傍晚,永和宮便來人將鳴哥兒抱走,說是今晚皇後娘娘會抱著鳴哥兒給諸位皇室宗親和朝中大臣們看一眼。

奶娘自然也跟著一並過去了。

裴湛臨走之前又問了她一遍,要不要去參加鳴哥兒的周歲宴,他可以帶她一起去。

她身上的傷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不必一直拘於床上,可以隨意走動了。

隻是褚瑤不想引人注意,雖然錯失了兒子這麼重要的時刻會覺得遺憾,但自己終究還是要離開這裡的,不給兒子招惹太多的流言蜚語,也是對兒子的一種保護。

“我就不過去了,不過你答應我的事情,莫要忘了。”她指的是找陸少淮還錢的事情。

“沒忘,”他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婆娑著她的頭發,像是不放心似的再次叮囑她,“隻是還錢而已。”

褚瑤無奈道:“真的隻是還錢而已。”

“嗯。”他放開她,“安

心等著,安排好了會叫人傳話給你。”

“謝謝殿下……”

他離開後,褚瑤將銀票又數了一遍,確認一千兩一張不少之後,又拿起針線忙活起來。

鳴哥兒的小衣服已經做好了,餘下的布料她打算用來縫幾個小布包,裡面裝上大小不一的豆子,回頭讓鳴哥兒捏著玩。

剛縫好一個,便有一名宮女進來,向她福身行禮:“褚娘子,陸二郎已經到了,奴婢帶您去見他。”

這麼快?

還以為至少要等宴會結束了才能見到呢。

“好。”褚瑤將銀票收好,起身隨宮女往外走。

今日是宮中第一次舉辦這麼大的宴會,很多侍衛和宮女都被調去宴會那邊幫忙,隔著幾道宮牆,褚瑤聽見那邊傳來熱鬨的喧嚷聲。聽奶娘說宮裡還特意請了戲班子前來助興,辦得很是隆重。

褚瑤往那邊看了一眼,隻瞧見那邊的上空燈火通明,其餘卻是什麼都瞧不見。

那宮女帶著她穿梭在小徑和遊廊之中,七繞八繞的快把褚瑤繞暈了。

裴湛也真是的,不過是還個錢而已,怎的安排到這麼遠的地方去,走路走得她身上汗津津的,背上的傷口都隱隱作疼了。

終於,那宮女領著她在一處偏僻破舊的宮苑門前停下,那門上生了鏽的鎖已經落下,宮女將手中的宮燈遞給她,恭敬地請她進去:“褚娘子,陸郎君他就在裡面,您進去便是,奴婢在門口等著您。”

“好。”褚瑤不疑有他,抬腳邁過腐朽的門檻,一腳踏進雜草叢生的院落,循著一條被人踩踏過的小路,挑著燈籠往宮苑深處走去。

“怎的好像是見不得人似的……”她咕噥了一句,委實想不通裴湛為什麼會安排在這種地方讓他們見面,越走心裡越奇怪。

石階之上果然站著一個人,往她這邊看來:“褚娘子,是你麼?”

聽聲音,確然是陸少淮沒錯。

“是我。”褚瑤原本放慢的步子,因為他的話又加快了幾分,臨近之時,她因沒能發現沒在雜草中的石階,險些摔了一跤,幸虧陸少淮出手扶住了她。

“沒事吧?”手上那盞宮燈忽然熄滅,照出了他一瞬而過的臉。

褚瑤愣住,由著他將自己拉上了台階:“你怎的……帶起面具了?”

月光之下,他的上半張臉隱在一張玉製的面具裡,擋住了與裴湛最為相像的眉眼,使得下半張臉看起來,倒沒那麼像裴湛了。

不過這面具做工精致,與長身玉立的他十分相稱。

“我這張臉與太子殿下太過相似,自然不能再叫人輕易看到。”他解釋道。

“是這樣啊。”褚瑤也曾想過這個問題,當初他說要隨陸家一起來京城時,她便想過他頂著一張與太子十分相似的臉留在京城,難道不會引人注意嗎?他還會繼續做太子殿下的替身麼?

如今看來,他從此以後在眾人面前竟是不能以真面容示人了。

“那你現在能摘了面具,讓我看一

眼你的臉嗎?”她說,“反正這裡也沒旁人。”

陸少淮微怔:“為何要看我的臉?”

褚瑤頗為不好意思道:“我今日是來還錢的,你卻帶著面具,天色又暗,燈籠也滅了,萬一你不是真的陸少淮怎麼辦?”

陸少淮沒想到她竟是因為這樣一個淳樸的理由來看他的臉,他還以為……

還以為……

他忍住不做遐想,問她:“你真的要看麼?”

“就看一下,”她羞赧地笑了一下,“總歸要確認一下才放心。”

“好。”陸少淮抬手解開係著面具的錦帶,卻是沒有立即拿下來,而是扶著面具,提醒她一句,“我臉上多了一道疤,你見了莫要嚇著……”

隨後緩緩將面具從臉上撤下,褚瑤仰頭去看,並不明朗的月色下,卻能清晰看到他臉上隆起的一道疤,自右邊的眉毛至左眼的上下眼瞼,長達三寸,割裂了那雙星眸郎目。

縱使心裡才做了準備,卻還是被這樣長的一道傷疤駭住:“怎麼……弄傷的?”這樣長這樣隆起的一道疤,可想而知當初傷得有多深?

“嚇到了吧?”他將面具重新係上,低頭苦笑,並不作答。

褚瑤心中卻有了猜測,不由打了個寒顫:“是裴湛做的?”

“不是太子殿下,如今戰亂已平,我不必再做太子殿下的替身,這張臉留著是個大忌,”他平息了一下語氣,才接著道,“是我自己毀去的。”

“你……”褚瑤難以想象一個人要下多大的決心,忍受多大的疼痛才能對自己下這樣狠的手。這樣的行為,即使發生在一個陌生人身上,褚瑤也會為他感到心疼,“那你那時候……一定很疼吧?”

他沒說疼不疼,隻是低語:“用這一張臉,一道疤,換陸家的顯赫與富貴,是值得的。”

褚瑤才回過神來,阿圓同她說過,如今陸明姝進了尚衣局,陸明芙做了公主伴讀,陸老爺成了朝中新貴……

她原因為這些是靠著陸少淮給裴湛做了三年的替身換來的,卻沒想到他為此還要付出毀容的代價。

相比於他的大義與決絕,自己卻還在執著於那一千兩銀子,便覺得自己委實格局小了。

“這一千兩銀子,是當初我買你家宅院的錢,”她將銀票遞到他面前,“雖然以你家目前的富貴,想必也看不上這些銀子,但是你若不收下,那座宅院我便不能住得心安……”

“所以你今晚,隻是為了來還我錢麼?”他竟也問出了和裴湛一樣的問題。

“嗯,”見他一直沒接,她索性將銀票塞到了他的手裡,“你收下,從此以後我便不欠你們陸家什麼了。”

他卻忽然捉住她的手,言語苦澀:“你從來不欠我們陸家,是我欠了你。”

這句話他以前曾對她說過一次。

“你為何說,是你欠了我?”她回想當年與他見過的寥寥幾次面,“雖然我曾在山中救了誤實毒菌的你,但你後來也賒藥給我救母親,我們之前的恩情已經扯平了……”

“不是這些,是……”

他正欲說些什麼,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細碎急切的腳步聲。

“有人過來了。”他拉著她的手,閃身躲進了最近的屋子裡。

有個嬌媚的聲音傳了過來:“奴家不想被這些草屑臟了裙子,你抱奴家嘛……”

隨即是寵溺又孟浪的男人的聲音:“好好好,我的嬌美人兒……”

褚瑤與陸少淮在黑暗中窘迫地對視一眼:糟了,怕不是撞見來這裡偷情的野鴛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