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 五條悟其實並不太願意這麼想，但現狀又表明事情好像確乎如此——

“這個，還有惠。”他先是指了指加茂憲紀, 又提起還在上學的某位小朋友。

指尖在空中慢悠悠地晃悠了一圈，最後緩緩指向自己，語氣中也略微帶上了幾分新奇。

“然後是我，唔……你是在集郵嗎？”

難道集齊禦三家祖傳術式就可以召喚神龍？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設定啊？

聞言，夏油傑迅速掃了一圈周圍，表情也逐漸變得古怪了起來, 看向雨宮律的眼神中也染上了幾分微妙。

嘶……

彆說，還真彆說。

十影法、無下限、赤血操術、咒靈操術，或許還要再加上兩個反向天予咒縛, 甚至還有真依的構築術式。

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收藏癖啦，畢竟誰能抵擋住全圖鑒的誘惑呢？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但是——

“真花心啊，律。”夏油傑拖長了尾音, 幽幽道。

“……什麼花心？”清清白白的雨宮律歪了歪腦袋，對於名譽受損的現狀感到十分迷茫, 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 成功曲解了對方話語中的意味。

“啊……不是，憲紀不是新來的孩子, 他待會兒還要去找母親的。”

因為對方在這種曖昧的玩笑上總是過分耿直, 夏油傑不由得良心一痛, 下一秒又反應過來般神情一變：“等等？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這個麼？”

對撿孩子執著這種地步已經算是一種心理疾病了吧？自覺到這種程度已經不能說是被織田作傳染的了, 這絕對是本性吧！

倒是先反省一下自己啊！

遺憾的是，雨宮律非但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反而還一臉真誠地反問了起來：“唔……還能想到其他地方麼？”

“……”被現代光明正大擺在台面上, 成年人可看的某些知識汙染了心靈的咒靈操使默默移開了視線，轉而走到本次事件導火索邊上坐了下來。

“離家出走？”

對此，五條悟表示並不讚同。

擠開一臉正氣無法與狡詐人類抗衡的脹相，跟摯友一左一右將可憐的加茂家那「被陰毒的禪院家設計綁架」的繼承人夾在中間，手也順勢搭在了對方肩上，大膽推測：“彆這麼悲觀，說不定隻是斷絕關係呢？”

夏油傑頓時驚為天人，忍不住吐槽道：“很明顯你比我悲觀得多吧？”

被兩個特級咒術師圍攻，弱小又無辜的加茂憲紀看起來有些緊張，抿了抿唇還是努力鼓起了勇氣。

很多事就是這樣，隻要開了頭就無法收手了。

還留在加茂家的時候姑且還能忍受，而一旦離開了那個地方，積壓在胸中的個人意誌便會一口氣爆發。

禮貌挪開自己肩上的手臂，加茂憲紀從兩人中間站了起來，並迅速跑到了脹相身邊表明陣營：“我不回去那個地方，媽媽在的地方才是我家。”

“哈……”莫名其妙被當作跟禦三家一夥倍感不爽的五條悟愣了一下，下意識朝邊上望去，果不其然接收到了摯友凝重的目光。

他咧嘴一笑，看樣子有些得意。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無甚所謂地聳了聳肩：“行吧，你是對的。”

可不就是斷絕關係咋地？

加茂家秘聞的保密性也不能說不好吧，但至少他是清楚的。為了掩蓋祖傳術式繼承人並非正室嫡子這件事，這孩子的母親……

應該是被加茂家秘密送走了吧？

怪不得沒處理掉對方，是怕繼承人心生叛逆啊。不過即便如此，該叛逆的也還是會叛逆？

嗯……

總之，擅自覺得加茂家的人渣們會有良心是他的錯。

就在夏油傑懺悔的時候，五條悟已經豎著大拇指誇上了：“小鬼，我很看好你哦。”

雖然看不懂這位五條家的神子的操作，但被懂禮貌的加茂憲紀還是為此道了聲謝：“……謝、謝謝？”

“……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相比起心大到啥也不想的五條悟，夏油傑顯然還是靠譜些的，眼皮一抬注視著一大一小兩個赤血操術。

“你們想好之後要怎麼辦了嗎？啊……”

看到脹相和加茂憲紀一瞬間迷茫的眼神，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同時頭疼扶額：“果然沒有啊……”

嘛，多少能猜到。

一個頂多七八歲的小男孩，一個才受肉沒多久、真要算起來還是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哪裡會想那麼多？

“那個啊……你們該不會覺得加茂家會當無事發生，就這麼放你們走吧？為了憲紀，他們可是寧願跟禪院家開戰哦？”

雖然禪院家這次好像是被甚爾坑了遭了無妄之災，但他們活該，而且這也不是現在的重點。

脹相還好，加茂家又不能追到地獄去，或者說追去了那才叫真的完蛋了，可加茂憲紀和他的母親不一樣。

這兩個人是實實在在生活在現世的，目前也沒有足以抗衡加茂家的實力，總不能一直過逃亡生活吧？

真要這樣這份母子情還能不能維持都不一定呢。

怎麼看都是BE結局啊。

儘管年紀小了點兒，兩個赤血操術都不傻，冷靜下來後很快便也想到了這一層。

發現自己差點害了母親的加茂憲紀臉色有些蒼白，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又不太甘心就此放棄，不自覺咬緊了唇瓣：“隻是看一眼的話……”

隻是遠遠地看一眼，應該沒問題的吧？

這驟然降低的要求讓五條悟忍不住側目，轉頭面向嚇唬小孩的摯友的臉上寫滿了困惑：“傑，這個時候不應該開始了麼……你最擅長的那個、那個什麼來著……”

“慈善。”雨宮律好心腸地給對方做出了提醒，隨後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再一次被轉移了注意力的他終於發覺這個時間點好像不太適合教育妹夫，無奈隻好擺擺手放對方離開。

大概是被「這年頭九相圖都會告狀了」這一可怕的現實給打擊到了，賣孩子計劃失敗身心俱疲的伏黑甚爾連驅趕臭小鬼的日常任務都沒做，自閉地跑樓上去了。

然而在場是人的不是人的，除了雨宮律稍微擔憂了一下外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特彆是五條悟，看都沒看黯然離場的伏黑甚爾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噗哈哈哈——就是啊，傑！你的慈善事業對象可是近在眼前誒！”

“……閉嘴啊，誰做慈善了！”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不敢相信雨宮律竟然會跟對方同流合汙：“而且律你根本就沒資格說我！”

收養了一屋子小孩，連伏黑甚爾這種頂級人渣都養在身邊的人是怎麼好意思說他的？

並不莫名被攻擊的雨宮律有些茫然地閉上了嘴，看著甚至有幾分委屈。

這倒是讓占理的夏油傑產生了幾分沒必要的心虛，頓了一下後改口道：“沒說你，我是在叫悟閉嘴。”

吵鬨的笑聲戛然而止。

剛剛還傻樂的五條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喂！？你在針對我麼！？”

夏油傑淡然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讓，對方自己瞎猜。

這招的確是氣到五條悟了。

承認他可以開打，不承認他可以胡攪蠻纏，但面對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就隻能——

“律！你看他霸淩我！”

雨宮律睜大了金眸，略微有些詫異：“……誒？”

這夠的上霸淩麼？

這種程度當然夠不上霸淩，不如說要霸淩也是五條悟霸淩他。

夏油傑懶得搭理這個告黑狀都告不到點子上的白毛笨蛋，站起身走到暗自糾結的加茂憲紀面前，鑒於自身那對小孩子來說壓迫感過強的身高，半跪著蹲下/身彎起眉眼，周身氣場都柔和了下來。

“想跟媽媽一起生活……就算她沒辦法給你加茂家嫡子那樣的生活條件？”

加茂憲紀還沉浸在糾結中，聞言下意識抬眼望去，很快又垂下眼簾：“我……沒覺醒赤血操術之前，本來就是和媽媽一起生活的。”

夏油傑頓時明白自己問了個相當多餘的問題。

什麼嫡子不嫡子的，人小孩本來跟媽媽一起生活得好好的，覺醒赤血操術後就被強行從母親身邊帶走。

能難過到被脹相這種毫無經驗的新手人販子拐走，顯然不在乎什麼大少爺待遇啊！

真該死啊，加茂家。

在心底唾罵了一頓搶小孩的封建家族，夏油傑定了定神，又開口道：“如果你母親願意的話，想要跟她一起生活也不是不行……”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五條悟：“這裡剛好有兩個特級咒術師，隻要我們兩個出手，就算是加茂家不敢動你。”

哇，眼睛好亮。

看到男孩猝然睜大的眸子，夏油傑忍不住又在心底默念了一句「真該死啊加茂家」，隨即又勾起嘴角，一點兒都不在意溫聲道：“但是我不做慈善哦。”

希望近在眼前，加茂憲紀垂下腦袋絞儘腦汁思考了起來。

他沒有錢，自己也還是個孩子。

就算有著據說是嫡子象征的赤血操術現在也排不上用場，而且他們還認識更為強大的脹相大哥哥，就更加不需要他了。

那就隻能——

“請把我賣給加茂家吧！”似乎是生怕對方拒絕，他抬起頭睜大眼睛，一臉真誠地補充道：“據說他們願意出十億！”

然後晚上再逃跑。

反正加茂家目前還以為他是被劫走的，就算要防備也是防備外來人員，應該不至於防備他。

“……嗯？”夏油傑歪了歪腦袋，疑似沒聽清。

當然，也可能是不願意聽清。

畢竟他又不是伏黑甚爾那樣的人販子，根本不想聽這種小孩自己賣自己的逆天言論。

但剛工作沒多久，同樣沒有錢，就算有也不是現世貨幣的脹相覺得這操作可以，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晚上我去把你帶出來。”

還在應付五條悟胡攪蠻纏的雨宮律聽到這個熟悉的操作，控製不住地心悸了一瞬，神情一下凝重了起來：“……”

甚爾啊！甚爾帶壞小孩了！

五條悟停下了自己的告黑狀行為，同樣陷入了沉思。

或許是除了脹相之外的人的沉默給了加茂憲紀錯誤的信號，他又咬咬牙躬身道：“賣兩次也行！”

雖然第二次逃跑估計會很困難，但他們遲早有鬆懈的時候……

“律、傑，把我賣給五條家，晚上再接我……”五條悟試圖照葫蘆畫瓢，但想了想發現沒這個必要：“啊，算了，五條家的錢本來就是我的。”

夏油傑冷靜了半晌才終於理清現狀，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先是一句——

“悟，你閉嘴不要添亂。”

無視對方的抗議聲，清了清嗓子努力平靜道：“憲紀啊……加茂家可能沒有教過你，但是在外面呢，拐賣兒童是犯法的呢？你是想讓我進局子嗎？”

聞言，加茂憲紀眉頭猝然皺起，又開始了頭腦風暴。

生怕對方再來點讓人窒息的操作，夏油傑決定不讓對方思考，自己提出了條件：“鑒於你現在沒有能力償還這份人情……所以大學畢業後，你要作為總監會陣營的咒術師工作……能接受嗎？”

脹相不知道大學是啥玩意兒，加茂憲紀還沒來得及反應，倒是五條悟率先涼涼道：“哇，這話說的……萬一他考不上大學呢？”

真以為大學什麼人都能上啊？他們兩個都隻是高專生呢，隨隨便便開口就想撈走一個大學生……

真敢想啊。

雨宮律手指抵著下巴思考了一下，並不認為對方會強求加茂憲紀考上大學，於是一臉無辜地開始補刀：“所以這還是在做慈善。”

夠了，住嘴！不要拆我台！

夏油傑被這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的兩個人氣到額角爆起青筋，咬牙切齒道：“那就成年之後！！”

這冰冷的屋子裡，唯有良心未泯的加茂憲紀還有點兒溫情：“不管是大學還是咒術師，我都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