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由於討論的環節過於混亂, 以至於誰都沒有想到這麼一個最簡單的可能性——
警犬三人組的心電感應範圍，不包括父親。
“……”得知這個噩耗的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 不帶感情地提問道：“這是什麼意思？歧視麼？”
大家都沒感應也就罷了，可他們兄弟之間是真有心電感應啊！
怎麼，兄弟可以父子就不配麼？
被迫害到理智蒸發，以至於釀下大錯，但打算將錯就錯的夏油傑這才反應過來：“說到底心電感應本來就是你的推測吧？”
正常人誰有那玩意兒啊？
為了防止跟對方在奇怪的話題上繼續拉扯，他又提出讓人無法反駁的一點——
“你對你爸有心電感應嗎？”
“當然沒有了！”五條悟不假思索, 嘴角翹起看著不太聰明的弧度，語氣還怪理直氣壯的：“誰要跟中年大叔有心電感應啊！”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嫌棄，完全沒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父親，更不覺得自己也有人到中年那一天的可能性。
“啊……”雨宮律愣了愣, 倒也沒為對方的生父打抱不平，而是講述起了自己的親身經曆。
“我有哦, 有時候會感覺父親在心底偷偷罵我。明明他都沒說出口，但奇妙的是能感覺到哦。”
五條悟想了想, 毫無自知之明地表示：“那我跟很多人都有心電感應誒！”
夏油傑沉默良久，到底沒忍心說出這大概是他們求生欲的一次回光返照，隻挪開視線抿緊唇線，滿懷憐惜之情道：“那些不屬於心電感應的範疇。”
“誒？這麼嚴格麼……”雨宮律似乎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的意思, 轉頭看向被特級包圍的三兄弟。
比起剛受肉時的劍拔弩張，現在看著倒是平和了許多，大概是因為雙方有共同的敵人吧。
在利益一致的現在，他們還是有安全保障的。
雖然實際上他們對羂索有心電感應的謊言被拆穿的那一刻, 其實就不算利益一致了。
怪聰明的嘞，還知道撒謊保命。
然而雨宮律慈愛的目光卻讓自知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九相圖三兄弟緊張了起來，僵著身子湊得更近了。
九相圖中的長子脹相微不可察地朝目光的源頭方向踏了半步, 稍微有些繁瑣的衣物下身軀緊繃著，似乎隨時可以發動攻擊。
明明自身難保，還要炸著毛把弟弟們護在身後。
不得不說，這樣三隻小貓崽子混在一起……
還怪可愛的。
雨宮律毫無自己就是對方驚嚇源頭的自覺，這段時間被有意無意縱容的某種惡劣的因子占了上風，忍不住伸手按住處在最前方的脹相，就這麼輕輕一戳。
三個小團子毫無反抗之力，滾做了一團。
是的，三個小團子。
就圓乎乎的臉來看，撐死也就五六歲左右，連咬人都不怎麼能破防的年紀。更彆說體型比一般人類幼崽還小很多。
也就小孩抱著睡覺的布偶那麼點兒大吧。
年紀自帶可愛濾鏡，體型自帶無害濾鏡。
在這樣的雙重作用下，就連其中最可怕的三弟血塗看著都有幾分詭異的萌感。
“我剛才就想問了，為什麼他們……”五條悟看著比雨宮律還惡劣許多，隨機逮住一隻倒黴脹相，兩隻手比劃對方的身高，狠狠地戳彆人的傷口。
“這——麼小？”
“是啊，為什麼呢？”夏油傑的目光也投了過來，紫眸中隱隱透出幾分懷疑。
幼崽、娃娃體型……
雖然這麼想很不禮貌，但真的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什麼惡趣味。
畢竟這個人就喜歡這種可愛的小東西啊。
“……”雨宮律微微眯了眯眼睛，覺得這兩個人的目光微妙得讓人有些不爽。
好在他沒有讀心術，沒能聽到兩個人內心對他的無端汙蔑，想不通這份不爽的來源後乾脆放棄了思考，順便還耐心解釋了起來。
“畢竟不清楚脹相他們的性格如何，考慮受肉後可能出現的攻擊性行為，他們現在用的身體是失敗品。”
指了指角落裡那一堆看著有些可怕的無臉人偶，雨宮律忍不住蹙起眉，看著有些苦惱的樣子。
“甘那說那些失敗品放著很占地方，我要用的話乾脆全部拿走好了……但是我也用不了那麼多，放在這裡還容易嚇到惠他們。”
“失敗品？”五條悟手一抬，掌心似是有吸力般，嗖的一下拉來了個半臂長的人偶，細長的肢體晃晃悠悠，看著確實還怪嚇人的。
無臉人偶的腦袋在手心被翻來轉去，連帶著身體一起在空中翻轉，呈現各種扭曲的姿勢。
蹙著眉若有所思了半晌，大概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那雙漂亮地藍眸移到了人偶們現任主人的位置。
“做這個乾什麼？”
夏油傑接過那個慘遭對方蹂躪的人偶，翻看兩眼後接著問道：“成功品又是什麼樣子的？”
雨宮·有問必答·律想了想，誠實地回答道：“我也不清楚，這是父親和母親的作品。甘那說要給他們留點隱私，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遺憾的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跟雨宮律一樣，好奇心稀缺並且尊重他人隱私。
就比如五條悟。
彆人越是想要隱瞞的秘密，他就越是想要搞清楚。這種模糊不清的回複，反而激起了他本就旺盛的好奇心。
猛的一下站起身，那雙對比大部分人都要長許多的腿幾個跨步間來到了人偶堆前，舉起一個木偶：“這個？”
“嗯……”雨宮律張開雙臂，猶豫著比了個大概的長度：“大概這麼大吧？”
五條悟手裡的人偶立刻換了一個：“這個呢？”
“大概七歲？但是體型不符所以不行。”
“那這個。”
“唔……十來歲吧？”
“這個？”
“這個是成年體，體型也是正常的……”雨宮律下意識按趴了情不自禁看向人偶那邊的脹相，片刻後略帶歉意地鬆開手。
“不行哦，這個還不能給你們。”
就看看，壓根沒動手，或者說也有自知之明沒打算動手的脹相爬了起來，盤坐於桌面上，看起來氣咻咻的。
沒辦法。
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掉，隻能一個人生生悶氣的樣子。
他甚至還有些慶幸被欺負的隻有自己，特彆是在看到儘管害怕還是要跑到自己身邊表達關心的弟弟們之後。
在這個到處都是可怕人類的世界裡，也隻有乖巧的弟弟們能給脹相帶來一絲溫暖了。
雨宮律緩緩挪開視線，不僅沒有自己是造成九相圖三兄弟如今這副沉默不語，凝神戒備狀態罪魁禍首的自覺，還對著人偶不太理解的皺起眉。
“誒……這個也被歸類在失敗品裡面麼？”
那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等等。”夏油傑打斷了兩個人不明所以的對話，皺起眉遲疑著問道：“打擾一下，你們兩個是怎麼交流的？”
雖然大概能聽明白意思，但這兩個人最開始到底是怎麼對上腦回路的？
“誒？恩……”雨宮律認真思索了一下，目光對上那雙紫眸，一動不動很是專注的樣子。
清晰地看到那雙淺淡的金色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像，夏油傑先是一怔，半晌後看對方似乎沒打算轉移視線的樣子，於是自己率先僵著脖頸，不太自在地默默挪開視線。
雨宮律這才回應道：“就是這樣。”
“……哈？”夏油傑滿頭問號。
所以說是怎樣啊！？
完全搞不懂啊，現在說人話犯法是麼！？
就在夏油傑百思不得其解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交流的，以及這些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偶又是怎麼被分辨出不同的時候，五條悟得出了驚世駭俗的結論。
“律，你父母可能想要個聽話的乖小孩啊！你看這裡各個年齡段的人偶都有！”
他的思路很是清奇，一般來說不會有人信，但雨宮律不是一般人。
他愣了半晌，隨即恍然大悟，並做出了相當不尊敬長輩的發言：“那他們最好還是放棄吧，有些東西是遺傳的。”
自己都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大人，就彆想著要個乖孩子了。
“……律，你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哦。”夏油傑忍不住提醒道。
雨宮律卻不這麼認為，嚴肅糾正道：“我很乖啊，大概是後天培養的吧。”
把你爸氣得帶你媽一起離家出走的乖巧嗎？
想起一些雨宮家秘事的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笑著縱容道：“嗯，是啊，後天培養很重要呢。”
說起來後天培養……
夏油傑看向自己一時上頭整出來九相圖三兄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頭疼。
能不能塞回罐頭裡啊？
孩子菜菜子和美美子就夠了，他還沒做好再多三個孩子的心理準備啊！
五條悟立刻警覺了起來，唰的一下衝出了屋子，人倏地一下消失的同時不忘留下一句：“我還有任務，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傑，當個好父親！”
夏油傑：“……”
好啊，瞬移就這麼用是吧！？
儘管擅自把咒胎九相圖偷出來的是自己的摯友，決定把警犬三人組放出來的是自己，準備受肉體的是雨宮律……
全程看下來九相圖三兄弟都是無辜的，但並不想當父親的夏油傑還是起了殺心。
才剛受肉，還沒來得及接受人類善意就直面了特級咒術師的惡意，脹相、壞相和血塗的神經同時緊繃了起來，小小的身子靠在一起，一副隨時準備開戰的樣子。
不僅沒有威脅性，甚至還很可愛。
“……等等，傑？”雨宮律愣了一下，按住不講道理的準備殺子（？）的夏油傑，又看向九相圖三兄弟。
他思索了一下，自覺想明白了對方生氣的點。就算成年了，高中生養孩子果然還是太刑了。
雖然因果不太對，但這個結論倒也不算錯。
於是他開始認真考慮起了三兄弟的去處。
除了長子脹相長相與人類差彆不大，兩個弟弟都不是能夠在人類世界生存的相貌。
說是cosplay都沒辦法蒙混過關。
妖怪之裡不行，那邊歧視半妖。
那就隻能是——
“你們，想下地獄麼？”
回應雨宮律的是來自加茂家的祖傳術式——
赤血操術·穿血·mini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