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概是很久沒有被放出來了, 美麗的仙鶴式神現在看哪哪兒都不順眼,尖叫一聲後抬手捂住了眼睛,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不知道是戲精還是本來就這個調調, 語氣千回百轉, 嘴裡吐出了攻擊性的話語。
“怎會如此?律大人的居所怎會變得如此肮臟?太可怕了……這裡已經變成地獄、不,黃泉了!”
數根羽毛自水墨般的羽袖上飄落, 化作無數沒有臉的小人, 自動自覺地開始打掃起了衛生。
不得不說, 專業的就是不一樣。
紙人們似乎不被重力束縛,輕飄飄的緩緩浮空, 連天花板都照顧到了。
“那個,甘那……”雖然本來的目的達到了, 但雨宮律看了眼痛心疾首的式神,還是忍不住想要勸慰一下。
但很快, 他就發現自己不該出這個聲的。
“對了, 還有您。”剛對艱苦的生存環境發了一通牢騷,被聲音提醒的甘那眸子一轉, 落在了另一個讓祂不忍直視的對象的身上。
“這副打扮,您是準備去做什麼?又要去把臟兮兮的妖怪抓回來堆在一起?”
“不,畢竟我也這麼大了……”
“那您是想念那位大人的教育了?”
“啊……其實父親不在這裡了,沒有人會因為這個罵我。”
“這樣啊, 那沒事了……”甘那似乎平靜了下來,但下一刻又板起了臉:“您以為我會這麼說麼!?衣著得體是最基本的禮儀,難道您打扮就是隻是為了在主人面前裝裝樣子麼?”
“是啊、呃……”雨宮律下意識的反應過分誠實, 以至於自己都懵了一下。
雖然很快意識到不對閉上了嘴,但這時候無論怎樣補救都已經晚了。
甘那沉默了下來,盤起的烏發上各種華麗的發飾劇烈地晃動, 身上溢散出點點無法自控的靈力光點,半晌後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主人說得對,是那位大人太慣著您了,就不該讓您跑去外面跟那些……家夥玩的。什麼上學啊,那些人類的知識我都能教啊!看看您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
上面無性彆美人式神碎碎念得過於忘我,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以至於被聲討的對象在底下開起了小差。
“仙鶴姐姐竟然是這種性格……”聽過仙鶴報恩故事的小朋友們一臉幻滅。
畢竟如果遇到的是這種仙鶴,很難保證老奶奶不是為了趕走對方而故意去偷看織布的。
聽到小孩們對仙鶴的刻板印象,認為應該尊重仙鶴性格多樣性的織田作嚴肅著臉,小聲提醒了一句:“這樣不禮貌哦。”
“……她一直這樣麼?”伏黑甚爾不耐煩聽這些抱怨,表示很難想象雨宮律小時候的生存環境。
“式神的性格一般跟製作者比較相似,甘那是我父親製作的式神。”雨宮律小聲解釋了一番。
“誒?你父親?”織田作有些懵。
他分明記得,公安那邊的資料上……
“對外說是已故。”
雖然對內也是如此,但顯然沒能瞞住自家兒子。
認真思考了一下,很有自知之明的雨宮律得出了不太對勁的結論,還輕描淡寫地講了出來:“大概是被我氣到離家出走了吧?他總是很容易就生氣了。”
這可真是個大孝子。
被一眾長輩同輩小輩氣到離家出走的伏黑甚爾大為震撼,並深刻反省了自己。
當初要是把其他人都氣走,禪院家的錢是不是就都是他的了?
啊……
應該不會?那群沒良心的東西隻會把財產一起帶走,一分都不給他留。
不像雨宮律的父母,被氣走都不忘給兒子留生活費。
嫉妒到扭曲的伏黑甚爾滿臉認真,又問了一遍:“他們真的不缺兒子麼?”
“不……”雨宮律剛準備代父母拒絕便宜兒子,下一刻就被拖了起來。
“您還在等什麼?”甘那似乎發泄完畢了,整個人看著平靜了不少,嘴邊還掛著淺笑,眼神中似乎透露著期待。
“需要我幫您換麼?”
“……”雨宮律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眼對方碎碎念途中還不忘指揮紙人翻出來,顯然不止一套的衣服,轉過頭來真誠道。
“如果希望被當做女性的話,還是有點性彆意識比較好。”
甘那歪了歪腦袋,做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扭過頭對被帶回來的一大票人,抬手指揮著手捧衣物的無臉紙人上前。
“客人們的衣服在這裡。”
雨宮律適時發出了善意的提醒:“這種時候,還是順著甘那比較好。”
這個式神很難搞的,反抗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於是順著順著,所有人就都換了衣服。
很遺憾,甘那隻是式神,並不是真正的仙鶴,沒有織布的本事。
但沒關係,宅子裡有現成的衣服。
織田作和伏黑甚爾倒還好,隻不過多了一身紋樣華麗,疑似大河劇貴族男子日常裝扮,放現在應該是禮服的和衣。
至少因為短發,頭上是乾乾淨淨的。
雨宮律就比較過分了。
一身形似狩衣但看著又有幾分區彆的不知名禮服,頭上壓著過分珠光寶氣的發飾,披散的頭發上也掛著零碎的華麗發飾。
不知道是什麼打扮,但總之是上面兩個人加起來都比不過的繁瑣華麗。
織田作猶豫了一下,略帶好奇地問道:“……你還能動麼?”
或許是衣裝加持,雨宮律看著比平日裡疏離威嚴不少,但好在語氣還是一如既往:“還好,畢竟是特殊的材料……”
織田作當然清楚這是特殊材料,畢竟裹這麼多層都不帶熱的。
但是——
“他是在問你的頭。”伏黑甚爾接話道,眼中同樣染上了好奇。
雨宮律加大動作幅度點了點頭,頭飾碰撞間叮呤作響,用行動證明這身打扮複雜是複雜了點兒,但還是沒有限製行動的。
伏黑甚爾再次投以同情的目光。
這個人,從小就這麼穿的話,活著長大不容易啊。
但他很快發現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或許是考慮到小朋友們活潑好動,他們的衣服倒是沒有那麼繁複,雖然布料看著昂貴脆弱了點,但樣式還是便於行動的。
其他孩子都沒有問題,唯獨伏黑惠……
“……這是女裝吧?”伏黑甚爾仔細辨認了一下,剛準備笑就被兒子以「敢笑就放狗咬你」的目光製止了。
重新考慮了一下,今日份的欺負兒子已經足夠了,覺得自己以後還需要仰仗兒子的貧窮父親改了口。
“還不是挺合適的嘛。”
伏黑惠並沒有被安慰道,伏黑甚爾覺得對方真難伺候。兩父子互瞪了一眼,彆過腦袋眼不見心不煩。
織田作意識到了華點:“這是你小時候的衣服。”
“嗯。”雨宮律點點頭,指了指超齡的幾位男孩,乾脆地承認了:“七歲之前是作女孩打扮的。”
雖然現在少了,可部分家庭仍舊保留有這種把男童作女童打扮的習俗。
織田作了然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妥,直白地表達了樸素的心願:“有照片麼?”
“誒?”雨宮律愣了一下。
他此世的父母不太喜歡現代科技,也不太喜歡與人相處,為此甚至都住到這深山老林裡來了。
要不是某一段時間他經常離家出走,恐怕這會兒這宅子裡都沒有信號。
照片是沒有的,但是——
“畫像的話倒是有,你要是想看……”
“想看!”幸介誠實地舉起了手,還沒等對方說完就大聲應答道。
有人帶頭,原本還有些猶豫眾人紛紛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雨宮律。
於是他咽下那句「其實現穿也不是不可以,大人的女裝他也有」,在主屋裡翻出一張堪稱抽象的畫卷。
“這是……”真嗣不太確定,在一高一矮兩個抽象生物選中了矮一點兒的那個,虛心詢問道:“你?”
畫像實在是過於一言難儘,要不是本人承認了,估計會被當作抑鬱症患者內心畫像處理。
並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顏料似乎在哀嚎,以至於整張畫卷隱隱透出一絲詛咒的氣息。
“很厲害吧?”被扭曲成抽象生物的本人卻還樂嗬嗬的:“除了父親和太宰以外,我還從來沒見過有人能畫出這種風格的畫像呢。”
眾人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是嘲諷還是誇獎,隻有織田作真心實意地附和了一句:“哇,好厲害。”
把妻子和兒子畫成這副模樣,最後還活下來了。
這點確實很強。
——
甘那的性格是麻煩了點兒,能力卻是完全沒問題的。
其他不清楚,但就照顧人這方面而言……絕對是衝著把人養廢這個目的而被製造出來的。
這位名為甘那的式神就跟擁有讀心術似的,能在每個人需要她的時候悄然出現,並且及時遞上對方的需求。
連照顧孩子都是一流的。
在又一次接住從桃樹上掉下來的咲樂後,成功刷爆了孩子們的好感,被姐姐長姐姐短的叫了起來。
因為有著許多無臉紙人的緣故,甚至都沒有分/身乏術的問題。
吃著這深山老林裡不該有的豪華大餐,織田作的神色有些凝重。
他們……
原來不是來露營的麼?
很快,甘那就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們不僅不是來風餐露宿感受大自然風味的,還得享受超越母愛的貼心服務。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麼?”儘管被隔離在大澡堂外,甘那仍舊不死心地叫喊著。
“按摩也可以啊!”
伏黑甚爾墮落得很快:“讓她進來也沒關係吧?反正是無性彆。”
織田作果斷拒絕道:“可她的心理認知是女性吧?”
“你確定?”伏黑甚爾挑了挑眉:“要不要再聽聽看她在講什麼?”
這姑娘可是堂而皇之地準備進全是男人的澡堂啊,這是心理性彆為女的能做出來的事情?
小孩那邊已經不能滿足她了,連大人都不放過啊!
“大概是一個人待在式神卵裡太久,寂寞了吧……”雨宮律倒是滿臉歉疚,並決定多叫幾個人來。
“等下要去跟外面的木靈說一聲……太宰應該沒空,但還是說一聲比較安全。悟和傑的話……他們有空的話,看到留言會過來吧?還有……”
看到對方在細數人頭,伏黑甚爾閉上了嘴,沒有把自己已經把留言撕碎的事情說出來。
說真的,就算把黑手黨拉來都行,那兩個小鬼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