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開始放暑假沒多久, 除了最初玩了幾次水氣球,雨宮和織田家的小朋友們就開始賴在空調房裡不出門了。
雨宮律最初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他自己也算不上什麼外向的類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稱得上宅男。
直到——
“腿好酸啊……”幸介拍了拍自己怎麼放都不得勁兒的腿, 作出了過分樂觀的發言:“難道我要長高了嗎?”
“啊啾——”克巳打了個噴嚏, 抱緊被子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冷啊, 明明是夏天?”
津美紀爬了起來,捂著額心晃悠著身子, 看著不太穩當:“我去把空調溫度調高……”
“不行!”真希厲聲阻止。
相比起來, 她的妹妹真依聲音就軟多了, 甚至還帶著點兒鼻音:“冷我們會自己找被子, 不可以動空調!絕對!”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表情:“在被子裡面發抖的人在說什麼傻話?”
以上是因為年紀和鍛煉的原因身體健康, 姑且還算精神的,至於剩下的……
雨宮律撈起已經徹底癱了的真嗣,手在對方額頭上探了一下, 扭頭看向抱起咲樂的織田作。
對視半晌後, 兩個人同時露出了沉痛的神色:“發熱了啊。”
大夏天的!竟然!發熱了!
這真是太可怕了。
在帶著幾個大夏天感冒的小朋友去醫院,得知這就是傳說中的空調病後, 雨宮律決定帶兩大家子顯然已經離不開空調的人去避暑。
至於去哪裡……
雨宮律認真思索了一下,終於想起了那差不多快被遺忘的家族產業:“去桃山吧,剛好也到桃子成熟的月份了。”
山裡氣溫要低一些, 而且摘桃子還算有意思……
應該能讓孩子們出門了吧?
織田作沒什麼意見,太宰治還慘兮兮的在橫濱參加入社測試,小朋友們因為染上空調病被剝奪了選擇權,伏黑甚爾一向沒有話語權,於是避暑地點就這麼定下了。
去的時候開了兩輛車。
雖然都是些小朋友, 但到底還是有點擁擠,甚至伏黑惠都被迫坐在了伏黑甚爾腿上。
倒也不是他們不想多開一輛,畢竟租車也不是什麼麻煩事,主要是因為——
伏黑甚爾沒有駕照。
“所以,你之前一直都是無證駕駛。”伏黑惠面無表情,臉色隱隱有些發青,看著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但遺憾的是,被質問的人既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沒有讀心術,因此完全沒有感知到他的情緒。
“對、啊……難道你在擔心?彆想多了,那些拿了駕照的都沒我車技好。”
伏黑甚爾大概還挺得意的,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駕駛位,而後指了指前面那一溜的車屁股,臉上掛著不知死活的微笑:“我開的話,這些車都得在後面追。”
“這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嗎!?”有幸坐過對方車的伏黑惠覺得自己可真是命大,語氣中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警車也在後面追吧!?”
伏黑甚爾愣了一下,拍了拍懷裡小孩的腦袋誇獎道:“你還挺聰明的嘛!”
這相當於是默認的話說完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但是警車都沒追上我……怎麼,你想學?還沒到年齡呢,小鬼。”
“……”伏黑惠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對方絕對是誤解了些什麼:“我沒有在誇你!”
“哈?那你是……”伏黑甚爾剛準備開口,卻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身體一顫,下意識往源頭處望去。
“甚爾。”
老老實實開車卻被暗戳戳質疑了車技,還聽到了一些法外狂徒發言的雨宮律冷不丁地開了口,幽幽道:“你是想下去跑麼?”
伏黑甚爾閉上了嘴。
車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孩子們被微微晃蕩的車廂晃悠得犯困,最後忍不住睡著的平緩呼吸聲。
直到到達周圍滿是桃樹的山間小道,危機感降低的伏黑甚爾耐不住困惑,打了個哈欠隨口問道:“這附近都沒有人?”
“啊……”雨宮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的問題。
暑假期間,剛好又是在周末,不少家庭會選擇帶孩子出去野、啊不……玩。
雖說距離市區有一段距離,但這種栽種著漫山遍野桃樹的山林,按理來說應該會吸引不少遊客才對。
但是——
“這裡是私人領地,春季桃花盛開的時候偶爾會開放一段時間。夏季要采摘桃子,一般來說是不會放人進來的。”
“……”伏黑甚爾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對方餘怒未消,暗戳戳在罵他,十分憋屈地沉默了下來。
雖然他經常不做人,但就物種上而言應該還是人……吧?
但認真思索了一下,發現這要真是攻擊的話,掃射範圍似乎大了點兒。
把兩車子人都囊括了進來。
伏黑甚爾覺得對方就算要罵,應該也是光明正大的罵,不至於這樣拐彎抹角地暗示。
於是在車子駛入桃山深處,經過「私人領地,謝絕參觀」的牌子時,他的心中升起了一個詭異的猜想。
日本的山不算貴,買山也不算困難。
但一座顯然已經開發完全、春季當景點、夏季賣桃子的山……
真的很賺錢。
“所以,這座山……”伏黑甚爾的聲音有些顫抖,情不自禁看了眼酣睡如泥,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伏黑惠。
惠,找了個好富婆、啊不,好爹、也不對……找了個好舅舅啊!?
他就說!
警察那點工資怎麼可能這麼撐得起他們家的消費水平,更何況這家夥還不上班。
“誒?你不知道麼?”雨宮律的聲音聽著比對方還要困惑,耐心解釋了一下起來。
“桃山父親和母親離開之前留給我的資產,大概是覺得我一個人活不下去吧……去執行任務之前我本來打算轉交給雪枝的,但是她沒接受……她沒跟你商量麼?”
這一番解釋宛如晴天霹靂。
方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的伏黑甚爾一時間失去了表情,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
商量……應該是商量了的,他是怎麼回複的來著……
你決定就好?
是了,他當時是家庭主夫來著,當然是雪枝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頓覺錯億的伏黑甚爾覺得自己心好痛,腦袋一片空白。
尤其是在車輛駛入一片空地,看到一座清幽桃林環繞下,如大河劇中公親貴族居住的古老宅院時。
那副健壯的身子愈發搖搖欲墜,已經不僅僅是心痛了的伏黑甚爾一個沒忍住,心裡話不小心脫口而出了一句認爹宣言。
“他們還缺兒子嗎?”
雨宮律一下子沒聽明白,停好車後愣了半晌,認真回答道:“他們不缺,而且你超齡了。”
伏黑甚爾也沒想到對方會認真回答,一時間心更痛了,絲毫不帶嫉妒心理地晃醒了自己的富代兒子。
“惠,以後你給我零花錢。”
完全沒搞懂狀況的伏黑惠一臉迷茫,不帶惡意,隻是單純下意識地問道:“……你又犯什麼病?”
“我不管。”伏黑甚爾顯然已經被衝昏了頭腦,耍無賴似的對小孩子提出了不可能的要求:“你得養我。”
伏黑惠愣了一下,這下是認真地懷疑起了對方腦子出問題的可能性:“所以你又犯的什麼病?”
伏黑甚爾犯了窮病。
具體表現為糾纏自己還在上幼稚園的兒子給零花錢,並且誰勸都沒用。
愈發放大的聲音成功吵醒了一車的小朋友。
但他不在乎,他隻關心自己可不可以從今天開始養老。
顯然是不行的。
他不止不能從今天開始養老,還要為了孩子們的避暑生活勞心勞力,出力打掃乾淨宅院。
這座位於桃山深處的宅院很久沒有住人了,屋子裡雖然家具齊全,但都落了灰,顯然不是能拎包入住的樣子。
但宅院又很大,以至於在一行人清理出幾個房間後,就開始犯起了懶。
尤其是伏黑甚爾,理直氣壯地把抹布丟給了雨宮家的四個孩子,並美其名曰:“這是你們家,好好加油。”
“……”打掃了多久,就聽了多久抱怨的伏黑惠接住差點落到自己頭上的抹布,翻過來一看。
果不其然,沒放清水裡洗過,黑漆漆的一片。
他忍無可忍地把抹布扔了回去,附帶一個張牙舞爪的海膽頭小男孩:“這不是你家!?你今天打算睡樹上?”
伏黑甚爾摸了摸下巴,認真考慮了起來:“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這片桃林詭異得很,甚至都沒有蚊蟲。
伏黑惠又開始了「對天予咒縛拳打腳踢」的每日任務。
一個孩子開始打鬨(?),其他的孩子自然也會跟著鬨起來。
伏黑甚爾被一群孩子淹沒了,於是認真打掃的隻剩下了雨宮律和織田作。
“等等……”雨宮律攔住準備清洗抹布的織田作,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其實,這裡有人打掃的來著……”
太久沒住,完全忘記了。
“誒?”織田作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問出了稍顯童真的問題:“難道有仙鶴小姐麼?”
雨宮律認真思考了一下:“雖然不是仙鶴,但是如果你希望的話,也不是不能變成仙鶴的樣子。”
織田作來了興致,還在打架的孩子們也跑了過來。
“什麼?這裡有仙鶴!?”
“是仙鶴姐姐還是仙鶴哥哥?”
“一般來說是仙鶴姐姐吧?”
“真嗣你在性彆歧視麼?仙鶴明明有男有女,為什麼一定要是女孩子!”
“……可故事裡就是女仙鶴啊,你就一定要杠我是麼!?”
在孩子們熱烈的討論聲中,雨宮律翻箱倒櫃,最後找出了——
一顆蛋。
雖然畫著奇怪的符文,顏色看著也不怎麼對勁,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那也是一顆蛋。
還沒等眾人研究出個所以然來,蛋就被敲碎了。
“啊啊啊——”神情空白的孩子們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仙鶴姐姐/哥哥碎掉了!!!”
殘忍砸蛋的雨宮律滿臉無辜:“不是仙鶴,是式神。而且祂沒有性彆……”
“雖然沒有性彆,但可以的話我比較喜歡被稱為姐姐。”
碎裂的蛋殼中漂出一團虹色的光暈,應主人意願化身,一聲仙鶴羽衣的美麗式神扭頭看向雨宮律。
下一刻,美人纖細的手指緊抓住了領口,羽袖抬起擋住了半張臉,儼然一副痛心到無法呼吸的樣子。
“律大人,您又穿得如此……樸素,會被罵的哦。”